第4章

鎮南王深以為然,立刻派心腹快馬前去京城,确認哥哥安危。

其實在顧煙杪落水那天已經有人前去知會,但畢竟天高路遠,通信不便。

她提心吊膽等信兒,生怕等到世子提前到來的死訊。

然後按照原書發展,鎮南王起義失敗,帶着她這一根繩上的螞蚱一起沒命。

沒過兩日,顧煙杪發現王府裏消失了許多人,其中有不少望舒院的丫鬟仆從,包括奶娘和阿悅。

對此,她并不多問,只耐心養病,等待回信。

然而十天半個月過去了,她等着等着,人都麻了,信也沒來。

顧煙杪對于現在的處境焦慮了片刻,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她向來是個有問題就解決問題,沒問題就制造問題的人。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将來他們一家三口都會沒命。

但離這個時間還有個幾年,她要抓緊時間利用手上資源,強大起來,至少能夠保護父王哥哥不至于送命。

最差的局面,就是按照原書發展的軌跡,父王揭竿而起,發動戰争。

戰争,最需要什麽?錢!

所以她的目标就是,搞錢!

我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天才。

顧煙杪誇贊着自己,溜溜達達來到了鎮南王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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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書架面前挑挑揀揀,最後開始研讀大魏王朝的法律條例——聽說最賺錢的方法都在這裏……

停,不能打這主意,穩住,我們能贏。

從地圖上可以看到,南川府位于大魏帝國的南方,鎮南王的封地正是以南川府為中心,囊括周邊幾個小州府的範圍。西邊臨西涼國,南邊臨海。

魏安帝将曾經的顧家軍削了三分之二的人數,剩下的便是留給鎮南王鎮守藩國的駐軍。畢竟西邊就是西涼國,物資貧乏,有事沒事總來騷擾邊境。

魏安帝自然想得好,讓鎮南王去打仗,贏了是應該,死了也不虧。

鎮南王進書房時,驚訝地發現顧煙杪竟然在這兒。

滿書案都攤開着各種書本,但她因為個子太矮,只能跪坐在梨花木椅上。

她擡起腦袋嚴肅地問:“父王,顧家軍人數幾何?”

“一直約五萬許。”鎮南王倒不隐瞞,近日來他教她棋術,天才之意已有端倪,便對她些許早熟的行為持觀察态度,并不打壓。

顧煙杪皺着眉頭思索,打仗的話這個數肯定不夠,又問:“這幾年為何不募兵?”

鎮南王無奈道:“南川府農耕生活比較穩定,況且一年雙季稻,大家都農忙去了,就算不種地,讨生計的活路有很多。”

他頓了頓,又說,“養活這麽多人,你以為容易麽?”

顧煙杪咦了一聲,多問了幾句,這才發現朝廷不給鎮南王發俸祿。

堂堂藩王,竟然要養活自己,這到底是魏安帝的淪喪,還是太子的扭曲?

更何況,随着這次老管家倒臺,鎮南王估計要多尋幾條賺錢的路子,原先的還得排查京城勢力是否有滲透,以及滲透多深,這是個大工程。

再者,王府和軍營上下,還有這麽多人等着吃飯,光是想想就焦頭爛額。

“募兵要緊,條件方面可以多許些優待。”

顧煙杪想了想,開始出謀劃策,“分成兩批,一批練兵,一批農忙,輪流合作,這樣還能多墾些地,鍛煉身體,至于如何輪換,父王肯定比我懂,我就不操這心了。”

鎮南王聞言,并沒有打擊她的積極性,而是贊同道:“有道理,可以一試。”

但這都是捎帶腳的想法,顧煙杪的目的仍在別處,她又問:“南川府可有茶田?若是有,我們家莊子呢?”

“自然是有。” 鎮南王點頭,問道,“怎麽了?”

顧煙杪合上書本,正襟危坐,莊重真摯地看向他:“父王,我想開茶館。”

鎮南王揚眉,簡潔地問:“原因?”

顧煙杪舉起一根手指:“一來,有個進項,管家落馬,牽扯頗大,我猜平康采運局送去京城的物品銀錢,是從王府鋪子裏搜刮出來的。”

“二來,”顧煙杪認真地比了個耶,“若是生意好,連鎖茶館至其他州府,咱們的消息不就靈通了麽?”

她頓了一瞬,語氣有些失落:“已經很久沒有哥哥的消息了。”

鎮南王聞言微怔,未曾想到有這層原因,不難猜出是與哥哥的失聯讓她有此一策。

“想法不錯,然道阻且艱。”

鎮南王倒也存了考驗之意,“父王找個可靠的人做掌櫃,協助你拟制具體章程,若是可行,再給你提供銀子人力等支援。”

顧煙杪見此事有門兒,雙眼放光地頻頻點頭。

這就是富二代的好處啊!雖然這個王爺爹并不非常有錢,這次也只是給她開店玩玩,但她已經知足。

“咱們莊子裏的幾片茶田,都種着父王獨愛的一款浮生茶葉,比較小衆。”

鎮南王言無不盡,“之前你還小,不喜喝浮生也是正常,這浮生香凜持久,卻是先苦後甜,回甘醇厚。”

他讓仆從當下煮茶,讓顧煙杪嘗嘗,卻不讓她喝多,以免夜裏失眠。

原主為了不惹父王厭煩,一直保持着克己守禮的大家閨秀模樣,鎮南王未與她有多少交流,便一直以為女兒不喜俗物,自然從未與她說過這些接地氣的話題。

現在見顧煙杪很感興趣,次日他便帶着她去了莊子上,嘗了新鮮的浮生茶,确實又與王府所存的陳茶味道不大一樣。

“四季的浮生茶,口味都不盡相同,春來萬物而生,茶葉也有蓬勃之意,秋去時天地蕭瑟,茶香雖醇厚,難免也添了惋惜。”

鎮南王是真的喜歡這口,談起浮生茶,向來話不多的他都能侃侃而談。

“或許只是因為心境不同罷了。”

顧煙杪笑着應和,又淺淺地抿了一口清茶,缥缈的香氣氤氲了她低垂的眼眸。

鎮南王找來的徐掌櫃是統管幾個莊子的大管事,很是精幹,但聽說是協助郡主做生意,只能暗暗叫苦,這不就是陪孩子胡鬧嗎,才十歲的娃,能幹什麽。

結果小娃整衣危坐,端端正正把企劃案遞過來,聲音仍有些稚嫩,卻平和篤定:“徐掌櫃過目後,有什麽問題盡管提出來,我們也好商量。”

企劃案裏詳細寫了籌備的工作流程、經營策劃、裝修設計與應用培訓,以及最重要的投資預算與利潤分析。

但選址和市場調研還是空白,畢竟鎮南王目前還不允許她随意出門,這些僅僅是她靠看書以及詢問仆從關于市場的常識問題後,總結出來的。

“這些……是郡主殿下寫的?”徐掌櫃有些驚訝地翻看着。

“自然。”顧煙杪小臉嚴肅地點頭,期盼地看着他。

徐掌櫃随意提了幾個問題,顧煙杪皆答得上來,明顯是深思熟慮。

逐漸地,徐掌櫃也對她有所改觀,郡主聰慧,雖是主子卻不恥下問,并不會擺架子,不難看出是認認真真想要做好這件事,并非是心血來潮想搞事。

既然如此,他也不藏私,細致地修改顧煙杪的企劃案,待獲得鎮南王的應允後,跟着小郡主一同廢寝忘食地奔波了小半月,做市場調研。

最終顧煙杪在南川府最繁華的商業街琳琅街選了一幢別有洞天的店面,毗鄰交通要道,周邊配套都已成熟。

當然,月銀也死貴,顧煙杪很怕自己的初次創業就直接倒閉,沒敢花大價錢直接買下來,雖然她實在很想這麽做。

莊子裏那點茶田怕是不夠,顧煙杪便差遣徐掌櫃去與其他的茶農商談價格,自己開始着手店面裝修,兩個大丫鬟給她打下手。

這兩個丫鬟是鎮南王新找來伺候她的,都是原先伺候在王妃身邊丫鬟姑姑的家生子。

兩人的名字分別叫水玉和水蘭,水玉溫婉,水蘭活潑,年紀在十四五歲,模樣幹淨,幹活兒也利索,可靠又忠誠,顧煙杪很滿意。

根據父王的建議,顧煙杪給茶館起名便叫“浮生記”,目标客戶也是中高階層。

論如何将普通茶葉喝出貴族感?

其實浮生作為鎮南王這個真正的皇親貴胄盛贊過的茶,雖然名氣小了些,品質可不低。茶具用紫砂壺,水用山泉水,香用品質香。

再者,顧煙杪下了(鎮南王的)血本裝修,廳堂的偌大的懸窗裝得下清風朗月,雅間的木格栅漏窗又能将風光景致切割得若有似無。

家具都選用極品梨花木,雅間內甚至有書架,擺放着品茶時可供翻閱的閑雜書籍,就算客人前來獨酌,也不會有無聊之意。

最後,她去鎮南王的寶庫裏挑了一堆書畫雕塑與瓷器盆景,當作裝飾。

大功告成後,顧煙杪繞着浮生記轉悠,整體風格便如同其名,簡素幽靜,雅致細膩,獨坐其中時,只餘一腔安寧沉寂。

這真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用晚膳時,顧煙杪興致勃勃地向鎮南王繪聲繪色地描述浮生記的景色,讓他一定要賞臉一瞧,務必要知道每一分錢都花在了刀刃上。

鎮南王看她眉飛色舞的模樣,與月餘前病恹恹的神色有天壤之別,心裏自然欣慰,卻還是打趣她道:“待你開業時,父王再去吧。”

顧煙杪正要着急,卻被鎮南王的一位心腹突然的求見打斷了話語。

那位心腹身穿黑灰色夜行衣,周身風塵仆仆,眉眼裏也盡是疲憊之意。

只一眼,顧煙杪便安靜了。

她認出了,他是從京城回來的人。

心腹掏出了世子的回信,字句十分簡略,顯而易見地處于危急之處,不便多說,只道京城對妹妹的追殺是因他而起,此事已平,勿要再提。

以及今年正好是三年期限,年末他能夠歸家,并且要帶一位朋友。

顧煙杪的眼睛被“此事已平”四個字刺痛,胸腔忽然彌漫起難以言明的隐痛。

她預感不好,連忙問回來的心腹,哥哥到底是如何平了此事,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心腹看着鎮南王欲言又止,但在王爺的默許下,他終于從懷中掏出一張裹着的布帕。

裏面是一截小拇指,斷口血已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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