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與此同時,遠在南川府的顧煙杪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
這會兒已過驚蟄,春雷始鳴,雨水連連,春耕正式開始。
用晚膳時,她聽鎮南王說,今年新征的兵都派去開荒地了,先練練體魄再編入軍隊。
她胡吃海塞地聽了一耳朵,順嘴問道:“征兵多少?武器裝備可夠?”
鎮南王不回答,反問道:“你問這個作甚?”
“那就是不夠咯。”
顧煙杪開始猜測,但鎮南王表情并未變化,說明不對。
她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京城不批新武器,但我們若是私自大批定制,他們又會起疑。”
有時候也不知道,她過于聰慧到底是福是禍。
鎮南王心情有些複雜,想起他以前只會考察女兒念書情況,略顯死板,是不是限制了她的發展?
顧煙杪并不知道鎮南王的想法。
她撐着腮幫子,一時也想不出解決武器裝備的辦法,于是先按下不表,又轉頭問鎮南王:“咱家還有多少鋪子産業?”
之前因為整治盤根錯節的卧底關系,清理掉了不少。
鎮南王見顧煙杪最近開茶館的事宜,雖然有點心急,但總體還算紮實。
便也決定不再不瞞她,讓新上任的羅管家帶着各種房契店契來給她過目,好讓她心裏有個數。
顧煙杪翻着羅管家帶來的店契,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麽大多都是古玩字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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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南王斟酒自飲,表情很是微妙。
他并不直言,僅說:“掩人耳目。”
顧煙杪看他一眼,腦子一轉,咂摸出味兒來。
古玩價錢大多虛得很,而且還能讓人以為鎮南王是個纨绔王爺,沉迷玩樂。
“古玩也行。”顧煙杪往嘴裏扔了顆花生米,嬉皮笑臉道,“零零散散開沒意思,父王,我們投資一條商業街吧,建設成古玩一條街。”
鎮南王見她又有奇思妙想,問道:“怎麽說?”
顧煙杪思索片刻,想起來那條破敗不堪的步行街,就是胡大娘賣湯圓的店所在之處。
“那條步行街叫星雲路,若是改成古玩街,可以借勢于街頭附近兩間小小廟宇,街尾再開個拍賣莊,按季度舉行古董拍賣會,也能吸引人流。沿街兩邊的商鋪就全做各類古玩店,反正我們有這些資本,名頭打響了,剩下的商鋪不怕租不出去。”
“想法倒是不錯。”鎮南王點頭,面露贊許。
顧煙杪叮囑:“路一定要先修好。”
如此耿耿于懷,必然是因為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她下意識地瞅一眼還沒好全的腳腕子,心有餘悸。
但買下一條街,這可比買一間浮生記貴太多,事情也更雜亂艱辛,需要做人情往來的地方更是數不勝數。
鎮南王有些不放心顧煙杪來做,最終還是将此任務交給了之前古玩店的總掌櫃。
總掌櫃姓龐,看着就是個生意人,身材白白胖胖,笑容憨态可掬,滿臉就寫着“我是一個很能耐心扯皮的人,沒有我磨不下來的任務。”
顧煙杪對此也沒什麽意見,就是提出需要知道星雲路建設進程。
對此,鎮南王也同意了。
這件事情的大方向父女倆敲定後,小事兒就基本無需她操心了。
于是她繼續翻剩下的店契,從裏頭抽出幾份酒肆的店契,興致勃勃舉過頭頂晃了晃,瘋狂用眼神暗示鎮南王。
鎮南王被她的舉止逗樂,笑罵道:“浮生記現在才賺幾個錢?小沒良心的,就惦記着你老子這點産業。”
顧煙杪不以為然:“浮生記肯定會持續賺錢的,并且一定會開到京城去。”
聽罷此言鎮南王的笑容漸淡,長嘆一口氣說:“哪有你想的那般簡單?”
“不做怎麽知道有多難?”顧煙杪很有信心,“先定個小目标,今年在父王的封地內,開滿十家浮生記。”
雖然鎮南王依然覺得顧煙杪簡直就是自信過頭,浮生記開業至今确實一直都是盈利狀态,但怎麽知道後期會否疲軟?
還思考半晌,他還是沒舍得打擊她的積極性。
至少現在女兒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折騰,多看着點她便罷了,其他的随她玩兒去吧,要虧本也不差這一點。
于是他最終仍是答應了,假意嚴苛道:“鋪子不能直接給你,浮生記得先拿出能開分店的盈利,不然這些都是給你打水漂去了。”
這倒不虧,顧煙杪拍着胸脯放出壯語豪言:“這些店契遲早是我的啦!”
到了夜裏,顧煙杪躺在床上,掰着手指頭算,從落水至今已經過了三月有餘,卻因為拔除藏在南川府的釘子而驚心動魄。
但好在成效不錯,他們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束手束腳,連個丫鬟都能欺負她。
最近她照鏡子,也終于長了點肉,比早先瘦巴巴的樣子好看多了。
她又想到鎮南王所說的武器短缺的問題。
這可是個大問題,以後如果必定要打仗,總不能對面都用的最新銳的武器,鎮南王手底下的兵全用的是使用多年的破損裝備。
該怎麽辦好呢?
想着想着,顧煙杪忽然激動地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
她穿的這本書,是一本言情小說。
鎮南王府的許多事情她都不太清楚,因為這一家子都是作為點綴的炮灰,自然着墨不多。
本書的主角,是魏安帝的太子與他那位“她逃她追,她插翅難飛”的小嬌妻。
她回憶起,原書裏寫到原女主逃太子追的時候,無意中發現過一個鐵礦。
這個原女主吧,別的不行,就特別能跑。
從京城跑到南川附近,還好巧不巧掉進了礦山下的洞穴。
當時太子還很開心地一把抱住她說:“你真是孤的小福星!”
但這已經是很後期的劇情。
彼時鎮南王早已戰敗,南川府重新收歸魏安帝麾下。
然而,北方的礦山多不勝數,這也是大魏王朝為何一直定都北方的原因。
所以對于太子來說,這并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等主角活動地圖又移回京城後,幾乎就沒有再提及這處鐵礦。
但是這鐵礦對于現在的顧煙杪來說,簡直能救命啊!
雖然她死活想不起來原女主到底往哪兒跑了——誰看小說記這個?她只能半夜從床上爬起來,鋪開鎮南王的封地地圖,開始查地形。
經過大半夜的奮戰,她最終将目标定在了南川府與靜元府交界的地方。
靜元府是個貧窮的小州府,地方不大,三面環繞矮山,算是最接近原文中原女主藏身之處的地勢。
地方倒是圈定了,但她也沒法兒現在就飛過去,只能氣呼呼地睡覺去了。
畢竟她現在還是要達成績效的人,明天還要努力賺錢呢。
次日早晨,熬夜的顧煙杪雖然醒了,但是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她用了比往常慢十倍的速度磕磕絆絆起了床,不管任何動作都反應慢半拍,眼皮随時都能合上。
水玉為她梳頭,看着都心疼不已:“郡主再睡會兒吧,這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呢。”
顧煙杪遲緩地搖搖頭,目光呆滞。
雖然在努力想浮生記的活動方案,但腦子卻一片空白呢。
水蘭這時候也進屋來了,抱着一尊瓷質的花瓶,裏面是插好的白玉蘭,芬芳的香氣一下子就沖散顧煙杪的些許困意。
“郡主看看,這玉蘭開得多好。”
水蘭将花瓶擺在桌上,怎麽看怎麽喜歡,眼睛都笑彎了。
顧煙杪迷迷瞪瞪看了半天,突然醒了神兒,直愣愣地問:“花哪兒買的?”
水蘭說:“王府裏有玉蘭樹,開花了,奴就去摘了幾朵給郡主,郡主喜歡嗎?”
“喜歡,我想要更多的花,該去哪裏買?”顧煙杪終于清醒,腦子開始轉,“要最新鮮、品質最好的花朵,能夠保證每日進貨給我。”
于是,水玉和水蘭帶着顧煙杪來到了南川府最大的花市。
春季的花市大抵是除了琳琅街以外最熱鬧的集市了,不僅有花商,還有許多帶着自家種的花來賣,整個集市百花齊放,姹紫嫣紅。
顧煙杪穿的男裝便服,看上去就是個清俊的小公子。
有賣花郎見她衣着不菲,便知道肯定是大生意,便紛紛上前來自薦。
她倒不急,看着鮮花一一篩選比貨,不緊不慢地問賣花郎問題,家在何處?幾畝花田?花期多久?
如此種種,最後才定了一家靠譜的花商。
她選了幾個品種,留了水玉跟花商進貨,自己又回到浮生記,招了徐掌櫃來商量此事。
既然春季是遍地花開的時節,不如就趁着機會趕一波花茶的熱潮。
兩人商量着拟了活動茶單,用花朵的雅稱與典故起了茶名,玫瑰寫作“離娘飲”,月季寫作“癡客行”,桃花寫作“紅雨淋漓”。
徐掌櫃因曾經做過園丁,對花朵品性、藥性和功效都了如指掌。
顧煙杪見他對于如何搭配也都熟悉,便将此事交給他斟酌。
她又轉悠到浮生記的庫房,裏面尚放着些從鎮南王那兒拿的字畫。
左挑右撿,她終于選了一幅花團錦簇的巨大寫生畫,在一片清淡的水墨山水畫中,色彩鮮豔的濃厚筆觸顯得十分鮮活與特別。
而後她提筆改了白居易的詩——春來花欲紅,能飲一杯無?——當作宣傳語。
好在憑白大詩人的盛名,大家都能一眼看出這是改寫。
實在無法,她的文化水平實在淺顯,現在也來不及去找餘不夜小姐姐替她作詩了。
顧煙杪将這幅巨大的宣傳畫挂在浮生記門口。
因為畫的顏色實在豔麗,立刻吸引了不少人來湊熱鬧。
她立馬就放出徐掌櫃,舌燦蓮花地開始介紹春日宜花茶。
比如能夠清除冬日寒邪、促進陽氣生發,令人聽得十分意動。
而人群中有一個瘦削的男子,紮着高高的馬尾,劍眉星目,面若好女。
他從顧煙杪挂畫的時候便站在不遠處,也不近前,只遠遠看着。
最後他躍過了徐掌櫃,直接找到了顧煙杪,問道:“請問公子,您這幅畫是哪來的?”
顧煙杪心生警惕,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男子說:“因為這幅畫是我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