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其餘三人看着安歌離開的背影目瞪口呆。

阿堂難以置信地開口:“他就這樣走了?看他跟主子聊得不錯,我還以為他企圖與我們同行,正想着怎麽甩掉他呢。”

顧煙杪有氣無力地吐槽:“人家根本不信我是去看茶的。”

“可主子你不就是去看茶的嗎?由得他信不信?”阿堂聽得一愣一愣的。

“咱不用管他。”顧煙杪沒再說什麽,只揉了揉眉心,招呼大家消消食就上馬車了。

亥時初,馬車終于到了南川府與靜元府的邊界。

黑暗中已經隐隐能看見山峰的輪廓,顧煙杪比對了一下地形圖,最終決定在附近客棧投宿,并且明天不再繼續往前走了。

阿堂只當她折騰一日難受,爽朗地說:“沒事,主子,附近的山上應該也有茶,明日奴先去找找,采一些回來給您看看,若是不滿意,也能趁早回南川。”

結果第二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顧煙杪竟然是最早起來的人!

經過一夜的好眠,她已經恢複了元氣,換了一身輕便胡服,雄赳赳氣昂昂地說:“走!咱們爬山去!”

山勢不高,緩坡為主,是以四人上山的路并不難走。

阿堂對山間情況也比較熟悉,畢竟靜元府地方也不大,小山都大同小異。

說說笑笑間,回頭看竟也走了很遠。

但顧煙杪心思已經飄到別處了。

尋找鐵礦的第一步,就是要找水源,但水源多在低谷處,而茶樹多生長在山頂。

顧煙杪心裏有事,走路就不太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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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琢磨着該怎麽把其他三人忽悠着往低處去,結果自己走着走着,突然一腳踩空!

這裏竟是一層斷岩,上面蓋着松軟的土層。

伴随着水玉的尖叫聲,顧煙杪根本來不及思考,忙亂之下只能本能地護住腦袋,将身體團成一個球球,跌跌撞撞地滾下了岩層。

好在岩層只是堅硬,沒有尖銳的棱角,否則就算保住了命,怕也是要遍體鱗傷。

她忍着劇痛,不知翻了多少圈,天旋地轉後終于在一片漆黑中被迫停了下來,暈得眼冒金星,只能蜷縮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過了很久很久,顧煙杪才緩緩把身體舒展。

她聽到體內僵硬無比的嘎吱聲,渾身已經疼得快要散架了。

檢查傷口的時候,她不幸地發現,左胳膊好似脫臼了,随意擺動都鑽心的疼,只能綿綿軟軟地垂着。

除了這個,其他都是些皮外傷,血都凝固了,除了有些疼以外,倒不影響趕路。

顧煙杪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好似掉進了個什麽洞裏,周圍都是柔軟的泥土。

她覺得屁股底下濕濕的,用手往下一摸,是水!

終于算是有點好事了。

顧煙杪扶着土塊歪歪斜斜地站起來,摸着黑慢慢往前走,這水雖然少,但跟着流向往下走,必然能夠找到水域。

反正水玉他們找她也得往低處走,倒不如在水源處彙合。

顧煙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摸索,心裏暗算着時間,終于在半個時辰後,看到了前方的一線微光,是陽光透過山間林葉灑落洞穴。

慢慢地往前騰挪,過了許久她終于出了洞口。

洞口的不遠處一大堆長勢茂盛的蕨類植物,便知道離水源不遠了。

果不其然,又走了大半個時辰後,顧煙杪終于見到一汪潭水,上方甚至還有一處小小的矮瀑布,溪水卻奔流不止。

而潭水旁,卻有一位美麗得不可方物的人間仙子,正盤腿而坐,閉目養神。

湍流的溪水擊石,迸發出細小而晶瑩的水花,遠處看卻好似缥缈的霧氣似的,缭繞在仙子周圍,就好似天庭裏纏綿的流雲。

仙子穿一襲潔淨的白袍,綢緞似的墨發披散在肩頭,雙手在腹前結了手印,安然自若的模樣,好似連呼吸起伏都融進了這自然之境中,和諧無比。

過了乍見之驚豔,顧煙杪定睛一看,這哪是仙子,這就是松了發髻後披頭散發的安歌。

他甚至赤着腳,看起來就像個山間精靈。

她松了口氣,至少見到了個活人,不至于孤獨地在這嗝屁了。

溪水潺潺,顧煙杪坐在岸邊,艱難地清洗裸露在外的傷口,費了好大的力氣後終于結束,一步一挪地蹭到了安歌旁邊坐下。

安歌也不搭理她,兀自靜坐養息。

絕色美人在畔,便很難轉移開目光。

顧煙杪肆無忌憚地盯了他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好奇地開口問:“安兄,你這是在幹什麽?”

安歌依然閉着眼,瞧也不瞧她:“我在吸收,天地靈氣。”

顧煙杪:“……”

這位妖精,你這是在進行光合作用吧?

看安歌這模樣兒,大抵是位修行人。

顧煙杪自覺打擾到他,便也不跟他說話了,原地休息片刻,又補充了水分後,她站起身來準備順着溪流繼續前進。

一直閉眼不吭聲的安歌突然叫住了她,問道:“你在找什麽?”

“找人。”顧煙杪站住腳步,回頭看他,“我與他們走散了。”

安歌微微偏頭,攝人心魂的眸子緊緊盯着她,眼波粼粼,顯然并不相信。

顧煙杪幹脆不再解釋,屏息凝神地自顧自往前走。

這個美貌的殺傷力她可頂不住。

誰知,安歌竟也起身,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身後。

“你要幹嘛?”

顧煙杪終于感覺到一絲抵觸。

兩次隐瞞的答案,足以說明她的态度,可安歌卻不依不饒地要探尋秘密。

安歌卻坦然而無辜地看着她,理所當然地說:“跟着你啊,你很有意思。”

“我什麽意思也沒有。”

顧煙杪無語至極,這個奇怪的人到底從哪裏冒出來的,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安歌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你要尋礦,有意思。”

顧煙杪額頭青筋一跳。

她的面色并無異常,心裏卻已經在思考殺人滅口的事情了。

“就算你沒有受傷,你們四個加在一起也打不過我,所以不要挑戰我。”

安歌随意地撿起一塊石頭,只輕輕一捏,堅硬的石塊瞬時間便捏成了齑粉。

他繼續心安理得地示威,聲音甚至帶了點笑意,沾沾自喜似的:“我可是四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文武雙全。”

顧煙杪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

她決定以後出門必看黃歷,這遇到的都什麽奇葩。

難得這般忍氣吞聲,她思考片刻,無可奈何地回到最初的問題:“你到底要幹嘛?”

他的答案也如方才一樣:“跟着你。”

顧煙杪認定他只是借口:“我未說實話,你也遮遮掩掩,何必強湊一路?”

安歌聞言驚訝道:“我何時遮掩過?安某從不說假話。”

實在說不通。

顧煙杪懶得再與他費口舌,轉身繼續朝前進發。

只是身上多處細密小傷,她雖能忍,卻還是有如影随形的疼痛。

安歌慢悠悠跟在後頭,看她單影形只背影的眼神十分耐人尋味。

他摸摸下巴,思慮須臾,又開始騷擾顧煙杪:“讓我猜猜,你父王是如何準允你一人前來尋礦的?……看來他并不知情。”

顧煙杪身形一頓,莫名有種被毒蛇在暗處盯着的毛骨悚然感。

她一時有些拿不準,安歌是原本就知她身份,亦或是腦子轉得快猜出來的——其實要想到此處也不難,南川這一片,有能力挖礦,又有實力消化的人家,非鎮南王莫屬。

于是她并未搭腔,只從一旁的樹上折了一根粗枝,用來做手杖,便于穩步前行。

“甚至連仆從也要甩掉,他們都不知情是麽?”安歌自顧自地說道,“我觀郡主不過豆蔻年華,自小金枝玉葉嬌生慣養,從未出過南川府,是如何得知,這裏有礦?”

顧煙杪這才轉首看他,似笑非笑:“既然安兄已知我身份,還要威脅我?四人打不過你,那一支軍隊呢?整個鎮南王府呢?莫非……安兄要與藩王為敵?”

安歌認真地思考顧煙杪的提議,竟是饒有興趣地說:“把你永遠留在這深山老林,你覺得鎮南王能找到我?”

顧煙杪神秘一笑:“無關鎮南王,若是你殺了我,也會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

她心裏惡狠狠地想,若是今日死在這了,說不定就能回原來的世界,她要重金求原作者給安歌一個令他痛苦終老的人生。

“豪言壯語。”安歌粲然一笑,眼睛亮亮,“你真有趣,對我胃口。”

顧煙杪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實在難以維持體面,脫口而出:“你有毛病吧?”

“安某才沒病。”安歌認真地回答,“倒是你問題比較大,慢性毒丨藥吃太久了,長得都比一般小孩兒個子矮些。”

顧煙杪勃然大怒:“你說誰個子矮?!”

不對!什麽慢性毒丨藥?

顧煙杪狐疑道:“這你都能看出來?我府上有軍醫,月月檢查,若有問題他能不知?”

安歌聳肩:“術業有專攻,軍醫大多擅長外傷,而且這毒叫烏頭散,無色無味,平時偶然吃了也沒事,需要長期服用,才會慢慢讓內髒衰竭,很難檢出來。”

他又說了一些中毒的臨床症狀,顧煙杪聽着聽着,臉色有些難看。

原主的身體狀況确實與他所說相差無幾,當初她就納悶這孩子并未生過大病急病,為何能虛弱成這般。

曾經那烏頭散怕是被丫鬟們下在了飯食中,日日夜夜地食用。

自從鎮南王整頓王府後,望舒院的仆從都換了一撥,最近她才覺得身體好多了。

猶疑思慮間,安歌已經在周圍草地溜達一圈,摘了幾株野草回來。

他伸手去抓顧煙杪的胳膊,被她警惕地一打手:“你幹嘛?”

“好心當成驢肝肺。”

安歌根本沒在意,又去抓她手腕,将劃破的袖子挽起,露出了受傷的胳膊。

他握拳用力,将野草的汁液滴落在傷口上,顧煙杪只覺得清清涼涼,灼燒感逐漸褪下。

她靜靜地看着安歌垂眸為自己處理傷口的樣子,神色複雜。

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态度去面對這古怪之人。

他肆意探聽猜測她的秘密,實在引人生氣,卻又在別的方面對她有恩。

一直到此時此刻,她也不知安歌從何而來?是何方勢力?能力如何?際遇如何?

畢竟原作中根本就沒有這一號人物,他連個配角都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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