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顧煙杪回了王府後,便将青藤甲收拾好,與最新的信件打包在一起,準備寄給顧寒崧。
還有意料得到的護心甲,她準備将其寄給玄燭。
畢竟他也是兄妹倆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而且顧煙杪掰着手指算年份,原作裏玄燭也快要前往邊疆戰場了。
記憶中,他好似在這場戰鬥中受了重傷,險些搶救不回來了,這年代醫療條件還不夠充分,多一分危險就多一分死亡的可能。
說不定這特制的護心甲,能夠為他擋下致命一擊。
顧煙杪可太明白受傷後有多疼了。
正如顧煙杪所料,玄燭收到這份特殊禮物的時候,正是他即将離開京城的前夕。
他對魏安帝此番安排,心裏有數得很。
——畢竟揍了太子,總歸要付出代價吧。
不過一直怒氣沖沖的太子倒對他改了态度,不知是禁足時真的反思過了,還是受了謝皇後什麽高明些的點撥,開始真心實意地想要與他交好。
但鑒于前情,玄燭仍然不信他,總覺得太子臉上寫了“黃鼠狼給雞拜年”幾個字。
其實謝皇後聽說太子被打,當即就氣得掀了桌子。
她掐着鼻梁骨,只覺得玄家簡直要爬到謝家頭上去,他們怎麽敢的啊?!
然而冷靜下來後,她又去揪着這個從小被溺愛得不知人間險惡的寶貝兒子指點:“對于有能力的臣子該如何?之前見他行為不妥,警告他自然是可以的,但巴掌打完了,是不是該給顆甜棗兒?你不給人好處,人家心裏肯定有氣。”
太子皺眉,不以為意道:“臣子拜服于皇家,乖乖聽命,這不是應該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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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後沒好氣地說:“要這麽容易,你父皇當初卧薪嘗膽這麽久是為了什麽?為了體驗生活嗎?”
她嘆口氣,又語重心長道:“這天下終究還是你的,與一介臣子置什麽氣?你未來繼位,是想要個強悍如斯的将軍,還是個只會谄媚屈膝的慫包?”
太子悟了,準備去跟玄燭修複關系。
不過此時玄燭已然領了君命,即将動身前往北地關口與父兄彙合,準備征戰北戎。
太子特地起了個大早前去送他,到地方時才得知,玄燭為了趕路,天沒亮時就出發了。
于是他連馬尾巴都沒見着。
說實話,太子有些擔心,因為此次大皇子被魏安帝安排與玄燭一同前去北地。
他與這個庶兄關系一向不好,從小到大都相看兩厭,他甚至知道大皇子觊觎儲位已久,所以很難講這厮會不會趁機挖牆腳。
太子的擔心很快便成為了現實。
倒不是聽聞他倆稱兄道弟,而是大皇子在坐鎮包圍戰時,因意氣用事,親自領兵追擊窮寇,導致脫離大部隊,被北戎軍隊俘。
太丢臉了!
性子莽撞剛直的大皇子能做出這種事情,太子一點都不驚訝。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是夜,玄燭率領騎兵八百突襲北戎駐紮地,生擒了敵方的主将。
遣人将大皇子送回後,他竟然下令繼續揮師北上,帶領着黑鐵騎,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直搗北戎主營地,斬殺北戎王直系十三人,殲俘敵軍近萬人,一戰封神。
捷報傳回大魏朝堂後,舉朝嘩然。
衆人皆情緒高漲,連連贊嘆“虎父無犬子”,玄燭沒有辱沒其父玄将軍的“戰神”名號,骠騎大将軍後繼有人,實乃大魏之幸也!
對于此事,魏安帝也只是淡淡微笑,狀似欣慰,卻也看不出別的情緒。
當然,大家稱贊玄燭歸稱贊,也不會去觸皇帝黴頭。
畢竟大皇子這個糟心玩意兒是他親兒子,心思惡毒些的,比如謝皇後與太子,都在想這個只會給皇家丢臉的人怎麽沒死在北戎?
于是只能輕描淡寫地将此事蓋過去了。
北地不知朝堂的詭谲洶湧,畢竟戰事焦灼。
為了保衛家園,必然要力往一處使。
在那之後的整整三年,玄燭跟随父兄,多次率兵出擊北戎。
敵軍主力多次遭受重創,節節敗退,在反複的拉扯戰後,終于退出北地。
由此,北地多年連綿不斷的戰事終于停歇,這個疲憊的地域才能有片刻喘息。
南川離北地實在太遠,初聞捷報,已是戰事一月過後。
金秋九月的時節,南川的天氣尚未涼下來,仍是暖洋洋的,日頭明媚燦爛。
主院書房裏,顧煙杪正與鎮南王議事呢,下官便來報了。
她順手摸過果盤裏的大橘子,粗咧咧地剝了皮,在酸甜的香氣中,聽了一耳朵王府下官對玄燭的溢美之詞,內心啧啧稱奇。
不愧是原女主都吃不到的完美男二。
如此少年英才,必将史書留名,名垂千古。
鎮南王眼裏也有對玄燭的欣賞之意,卻并未表現出來。
他遣退下官後,偏頭問顧煙杪:“你如何看?”
顧煙杪咽下甜甜的橘子,眼珠一轉,笑眯眯道:“功高蓋主。”
鎮南王逗她:“你也這麽覺得?”
“我又不是主子,怎會如此小肚雞腸。”顧煙杪做了個誇張的驚疑表情,然後手撐着腮幫子喃喃道,“也好,轉移一下主子的注意力,哥哥就能搞點小動作了。”
“胡鬧。”鎮南王眉毛一豎,假裝生氣地瞪她。
顧煙杪根本不怕,相處近四年,她早已摸透鎮南王的脾氣,真正憤怒時他反而會沉默,這會兒還會假模假樣瞪她呢,肯定沒事兒。
她塞了一瓣橘子進鎮南王的嘴裏,嬉皮笑臉道:“實話實說嘛。”
玄燭靠戰功功成名就,這三年顧煙杪也并未閑着。
浮生記已經在各地開出十家分店,不過大多集中在南方,以南川府為中心向四周輻射。
雖然還不甚成熟,但信息網已經初具規模。
鎮南王見她當真把這件事做起來了,便開始把她帶在身邊,時時教導。
他畢竟曾是太子,所受也是正統的儲君教育,學習的自是帝王之道,從君體審官,到農務民情,傾囊相授。
顧煙杪跟着鎮南王,最受益的便是眼界與大局觀的開闊。
這是拘泥于眼前三分利的世界裏永遠學不到的東西。
可是越是通透,她就更加不明白,為何這樣厲害的人,會落得如此慘烈的下場?
而且深受他真傳的顧寒崧也英年早逝。
莫非,絕對的權力真的淩駕于智慧之上?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可或缺。
随着調養身體與練武,顧煙杪的身體早已恢複康健,想學武卻還差點兒。
阿堂原本以為教郡主習武會很艱難,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個帶着病的貴女,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哪裏吃得了這種苦。
但他在帶郡主練習一些很基本的防身術時,她領悟得驚人的快,通常只要看過幾遍,便能完整記下來,還能看出其中關竅,甚至舉一反三。
阿堂相當震驚,将其暗暗歸功于郡主靈活聰明的腦子。
不過讓顧煙杪真的身體力行地來一遍,她又不大行了。
雖然速度敏捷,但力氣不夠,拿重點兒的武器都費勁,雖有瞬時的爆發力,但耐力卻還差得遠——這些都是積年累月的功力,不是半年一年就能速成的。
習武費勁,她又盯上了別的技能。
支撐她學習的動力非常大,畢竟她要時常巡視南川各地的浮生記,騎馬比坐車快。
待她真的熟練了,才發現這玩意兒就好似開車,自己坐上駕駛座了就不暈車了。
在奔波的途中,她依然習慣男裝,雖然大家都看得出這是一位小娘子。
隐藏身份倒在其次,最主要還是為了方便。
但快到十五歲的少女,已出落得标致動人。
早年間她總耿耿于懷于自己的個頭,如今總算抽了條兒,玉臂長腿骨肉勻停,腰間也顯出玲珑曲意,圓領袍上露出一截兒素淨的脖頸,肌膚吹彈可破。
唯一沒變的大抵是那雙顧盼生輝的杏仁眼,明亮澄澈,鑲嵌在細潤如脂的臉上,像是秋老虎焦熱裏沁人心脾的清泉微風。
這些年她忙于賺錢,接觸最多的自然也是各路商賈。
雖說和氣生財,但商場本就是殺人不見血的戰場,商賈們本性多圓滑世故,在并不知道她郡主身份的前提下,見她年紀小,又是個女子,不免輕視。
“小孩家莫管大人的事,叫你家主事人出來談。”
“女子竟出來抛頭露面做生意,待嫁閨中有何不好?以後嫁個好夫婿便罷了。”
“行行行,好好好,什麽條款都依你,但小娘子何時有空陪哥哥喝一杯?”
經歷多了這些冷眼,顧煙杪一身沖動的暴脾氣也算是磨淡了許多,畢竟情緒無用,最重要的還是解決眼前問題,談妥生意。
自從她的脾性逐漸沉穩,偶爾沉思或是馭下時,咋一看竟很有鎮南王不怒自威的氣勢。
不過,這都是唬人的。
三年而已,精力有限,要學習還要做生意,工作狂如她都吃不消。
所以她不論學什麽,都只學成個三腳貓。
除了經商的經驗條嘩嘩往上漲,真有什麽其他事兒了,若是打不過,第一反應就是掉頭就跑。
然而,今日出門前,她并未看到黃歷上“不宜出行”幾個大字。
說起來,這件事情大概能上鎮南郡主最丢臉的十件事情的榜單。
畢竟顧煙杪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在最熱鬧的集市裏,被壯漢直接擄走。
這下,就算轉頭,她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