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廂的顧煙杪, 卻不知玄燭對她的複雜思緒,又或者說,是根本不顧上。
自從知曉玄燭調查的密事與餘不夜有關, 顧煙杪便上了心, 在居府工作的間隙,差人暗中密切關注着餘府上下的動靜。
準确的說, 是餘不夜的行蹤。
玄燭必然代表京城的某方勢力,莫名對餘不夜産生興趣, 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雖然天高魏安帝遠,他們的手很難伸這麽長,去打擊一個偏遠地區的小小世家——得不償失。
但神仙打架,向來是凡人遭殃。
魏安帝的一個微微搖頭,很可能會牽連一大片無辜者。
不管餘不夜與顧寒崧未來是否能修成正果, 顧煙杪與她相處三年有餘, 兩人已然成為很好的朋友, 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心裏也過意不去。
畢竟, 現在他們的境況與三年前已是大有不同。
經過顧家三人共同的努力,他們已不再像曾經那般掣肘——分工很明确, 顧煙杪負責搞錢, 做商業規劃, 顧寒崧負責在京城做靶子, 牽制謝家, 鎮南王負責南川的政務與軍事。
若是能夠一直順利發展,餘不夜安全嫁入他們家, 好似也有盼頭。
顧煙杪派人查了餘不夜的身世, 意外地發現, 她竟然出生在京城。
不過只因為當年餘家家主,也就是餘不夜的父親,正攜妻四處游歷。在京城診出身孕後,便幹脆等孩子出生後才回南川。
很平常的事件,顧煙杪卻莫名眼皮跳個不停。
她總覺得自己忘掉了某些事情,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在此之前,水蘭告訴她,近日餘不夜都未曾來過浮生記講學,來的是餘家其他講師,卻也不知餘不夜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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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盯着餘府的暗衛也彙報說,餘不夜已經許久沒有出過門。
這太不對勁了。
臨近年關之時,顧煙杪才借着浮生記新年活動的機會,被準允出一次王府。
顧煙杪親自跑去了餘府,卻撲了個空——門房告訴她,餘老爺子說了,以後就當餘家沒有大小姐這個人了。
這好好一個大活人,怎麽能說沒就沒呢?
顧煙杪急得團團轉,最終是在市場堵了一個原先在餘不夜院裏伺候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知道餘不夜與她交好,猶豫之下還是偷偷告訴她,半月前的一個深夜,小姐流着眼淚上了馬車,聽車夫口音,不是本地人,像是北方口音。
顧煙杪聽完小丫鬟的話,整個人好似被雷劈一樣愣住了。
因為她忽然想到了某種極其危險的可能性。
時隔多年,她再一次響起當年看原作時,被狗血糊一臉的震撼心情。
原女主吳黎是兵部尚書的嫡長孫女,在她未出生時,便與太子有禦賜的婚約,兩家也算是強強聯合,結果因為一樁抱錯女嬰的奇事,來了個狗血的轉折。
經過種種鑒定與追查,真相大白,吳黎并非吳家親生。
真千金回歸後,假千金難以自處,就算家人依舊待她極好,将她看做親女,甚至更勝親女,她卻依然成日以淚洗面,寝食難安。
吳黎自覺身份有損,配不上太子,便尋了機會離家出走,由此,他們的“她逃她追她插翅難飛”的愛情故事也正式開始。
原作稱呼遲來的真千金,都是用吳家後來的賜名吳清清,顧煙杪确實想不起來那炮灰真千金原來叫什麽名字。
……她掰指頭算了一下年份,餘不夜與吳黎确實同歲。
顧煙杪頭都要禿了,抱着腦殼蹲在辦公室裏沉思。
他大爺的,這算什麽事兒?
千算萬算,沒算到餘不夜要去搶原女主的飯碗啊!
最讓她麻爪的事情是,尚書府确實有讓吳清清替嫁太子的想法,無他,畢竟當年的賜婚,是指給太子與尚書府嫡長孫女的。
然而太子的性格,衆所周知的放縱任性。
這事兒傳開後,他豪言壯語稱不在乎吳黎的家庭門戶,他非她不娶,其他人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于是,被太子與吳黎這麽一鬧,吳清清的臉往那擱?誰又敢娶?
故事的最終,她絞了頭發,到寺裏做姑子去了,作為原女主的對手,她還能活着,餘生青燈古佛,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但是餘不夜又有什麽錯呢?她不配得到更好的人生嗎?
顧煙杪此時鞭長莫及,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喪氣無比地回了鎮南王府。
然而王府門前卻有大批的車馬,難得很熱鬧的樣子,她想起應是顧寒崧歸家了,這才高興了些,扯出一個笑臉跑進了院子裏。
前院的空地內,鎮南王與顧寒崧正說着話。
仍是高挑瘦削的身形,一襲白衣溫潤如玉,寬大的袖口藏着不願示人的手套。
顧煙杪深吸一口氣,大喊一聲:“哥哥!”
便興高采烈地撲了上去。
顧寒崧聽見喊聲,一轉身,便穩穩當當接住了她。
“多大人了,還這般不穩重。”他雖然在說她,眼裏卻全是柔和。
“哥哥瘦了。”顧煙杪雙臂環着他的腰,擡頭笑吟吟地說,“這幾天讓廚房多做些哥哥愛吃的,好好補補,在自家裏便不用擔心受怕了,肯定能放心休息。”
聽着她對自己滿心的關懷,顧寒崧聞言只輕輕笑了笑,随後幾不可聞地嘆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額頭還有一道長長的疤。
微涼的指腹在她的疤痕上摩挲,他垂眸問道:“還疼嗎?”
顧煙杪頓時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哥哥為何避而不答?她正要詢問,一轉眸卻看到鎮南王手中拿着一幅黃色卷軸。
不祥的預感橫亘在心頭,她謹慎的問道:“這是什麽……”
她接過卷軸,将其展開,看着看着,手指幾乎都要将其捏碎。
是魏安帝的賜婚聖旨。
将平國公謝園嫡長女嫁與鎮南王世子,擇吉日大婚。
他們還是遲了一步。
這個年,過得實在是無滋無味。
顧煙杪被魏安帝惡心得吃不下飯,每日在院中大罵他三百回。
顧寒崧不似她一般情緒外露,卻也依然在為自己漫長的騎虎難下的境遇而煎熬。
但同時,他南川天翻地覆的變化,慶幸于家鄉的富足,軍隊的壯大,實在是悲喜交加。
妹妹如今也成長為了鎮南王的左膀右臂。
顧煙杪年歲漸長,鎮南王終于允了她能夠在父子議事時旁聽。
但她近日的确有些打不起精神,着實是被三個接連的巨大打擊砸得措手不及。
“謝家如何反應?”
鎮南王與顧寒崧對弈,将黑子落定。
顧寒崧苦笑一聲:“聽聞謝大姑娘接聖旨那一日,便病倒了。”
顧煙杪坐在旁邊觀棋,卻完全做不到不語,一聽這話便冷哼道:“誰稀罕她似的!這樁婚事謝家絕對不樂意,原先八成是想把大姑娘送給太子做個側妃,待太子登基後,雖然做皇後是沒戲了,畢竟兵部尚書嫡長孫女位置難以撼動,但貴妃位是穩了。”
畢竟那可是原女主,鬥遍太子身邊所有女人無敵手。
她可是看過劇本的人,這些劇情都很熟。
聽她所言,顧寒崧垂眸不語,不知在想什麽。
鎮南王無奈地看着氣鼓鼓的女兒,有些好笑地問道:“我說,你一個未及笄的姑娘家,怎麽說起這些來頭頭是道?”
顧煙杪小嘴叭叭,理直氣壯地說:“哪有,我們娶不起仇人女罷了……魏安帝倒是打着一手如意算盤,讓哥哥娶謝家嫡長女,讓我嫁太子屬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他想得挺美。”
明面上,魏安帝的說辭必是一親解千仇,可按照兩家的敵視程度來說,結親才是仇上添仇,只會激化矛盾罷了。
而作為犧牲品嫁去對方府中的女子,指不定被如何折磨死。
鎮南王見她對此事想得挺透徹,便又問道:“那你說,此事該如何?”
“先靜觀其變吧,謝家比我們可損失得多,精心培養的一顆棋子就要送我們家來,幾乎等于白費了,他們哪兒坐得住?”
顧煙杪無聊地丢了一顆花生米進嘴裏,嚼了嚼突然停住,轉過頭面無表情地說,“他們不會直接把哥哥殺了吧。”
聽着荒唐,但真的很難講。
畢竟謝家向來簡單粗暴,雖然已坐到皇親國戚的高位,涵養與素質卻沒提上來,一心只為排除異己,只要認定稍有威脅,便斬草除根。
況且,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對鎮南王一家痛下死手了,現如今,先王妃已薨,顧煙杪九死一生,腦門上都還留着疤痕。
顧寒崧是兒郎,養在魏安帝眼皮底下,死難能逃,生劫難免。
其實,顧煙杪很疑惑,魏安帝和謝家莫名其妙費這老勁實在得不償失啊?
為何當年不趁着鎮南王年幼直接誅殺,以除後患。
如果真是為了圖一個寬容的名聲,現在這般跳腳,又是為何?
“或許與當年竹語道長的批命有關,具體如何我不得而知,可由此他也讓我茍活了下來。”鎮南王一邊給女兒答疑解惑,一邊注意到顧寒崧實在不專心,便利索地将他的白子吃了幾顆。
“真的假的?”顧煙杪半信半疑,“竹語批命真準的話,這會兒太子應該早換人了。”
鎮南王奇道:“換人?此話怎講?”
顧煙杪又開始扯借口,企圖含糊過去:“早些年我不是總做噩夢,夢見咱家不好了麽。”
“夢裏太過真實慘烈,又頗為妄誕,我實在印象深刻,許多細節之處也與現實相應,比如不夜姐姐被送去京城……以及夢裏繼承大位的根本不是太子。”
鎮南王被她的故事吸引過去,問道:“并非太子,那是誰?”
顧煙杪言之鑿鑿地說:“是太子的胞弟,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