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普通?顧煙杪完全不信。

這麽多年來, 鎮南王也就這一次準備親征,對方的人數與戰力必然不在少數。

西涼地處高原,地廣人稀, 物資匮乏, 所以經常難以過冬,就來南川邊境打打秋風。

冬日并非戰争的好時機, 他們卻卡在年關前來劫掠,此番或許是背水一戰。

南川與西涼的交界處在宴平府, 常年重兵把守。

宴平府地方不大,自然也比不上南川花紅柳綠的繁華,但基本生活完全沒問題,倒顯出一種平靜的樸實。

而宴平府的民衆對于西涼來犯早已稀疏平常,早年無戰亂時, 兩族甚至有通婚。

西涼就像是總來占便宜的窮親戚, 嫌又嫌得很, 趕又趕不走,搞得人實在疲憊不堪, 打打殺殺什麽時候是個頭?

等鎮南王就番後,大半顧家軍将邊境收得跟鐵桶似的, 是以西涼已經很久沒有滿載而歸過了, 大多時候被揍回家後, 顧家軍也不追窮寇, 來來去去也就是游擊戰。

西涼歇個大半年緩過勁兒來, 又跑來繼續撞鐵桶。

在去宴平府的路上,鎮南王的副将張裕在給他們講西涼的情況。

聽聞年邁的西涼王不久前感染一場風寒, 沒有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因為去世得過于突然, 他未曾安排好繼任的子女, 如今三子一女鬧得很不愉快。

之所以王女也參與進大位之争,是因為西涼王三個兒子都是庶出,唯一的嫡女卻因為性別問題不被臣民認可。

說起來,聽聞王女曾經是有個嫡親的弟弟,可被人所偷後遠走他鄉,至今都沒有尋回。

多數老臣支持的是二王子都斛,此次帶兵夜襲宴平的也是他。

Advertisement

往年來敲竹杠的西涼兵力也就千人許,畢竟大部隊要護着王室,所以就算兵強馬壯,也鬧不起太大水花。

可這次都斛集結了近五萬兵力突擊,而且他本人親戰,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為了拿下王位,他必須贏下這一戰。

因為人數衆多,都斛軍隊又多是騎兵,在宴平府外的邊境處巡邏的顧家軍小隊被全數殲滅,領隊死前放了鳴镝,城門處的寮望岡收到信號,立馬備戰。

雖然有些手忙腳亂,但好歹也抵抗住了攻城的都斛軍隊。

一擊不成,都斛在清晨時分撤退,駐紮軍隊休養生息,準備下一次攻城。

顧煙杪聽到這,腦子已經想到別處去了,若是将黑丨火丨藥做成投石,從城牆處投射出去,一燒一大片,能省不少箭矢。

畢竟弓箭手在近處再射擊,命中率更高。

賺錢不易,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

顧寒崧翻看着他早就熟悉不已的地形圖,問道:“都斛位處何方?”

張裕答道:“都斛軍隊約五萬人,其中騎兵兩萬,步兵三萬,前夜騎兵作為先鋒部隊攻城,都斛應是在步兵陣,坐鎮後方。”

顧寒崧未言語,顧煙杪卻眼前一亮:“兩萬騎兵?!”

真有錢吶!在大魏的戰馬都很難養,要吃貴重的糧食,還吃的相當多,夜宵都不放過,服役年份又少,簡直就是行走的碎鈔機。

張裕還不習慣郡主殿下的一驚一乍,以為她對此還不了解,便解釋道:“是的,西涼國大多以游牧民族為主,人人善騎,骁勇善戰,天時地利,他們的戰馬也膘肥體壯,大魏卻需要花大價錢才能養出如此寶馬,不過在西涼生活的民衆卻物資過于緊缺,不然也不會來侵犯我土。”

在顧煙杪眼裏,都斛已經不是都斛了,他渾身上下都是可以搜刮的銀子。

她深情地握着顧寒崧的手,虔誠地說:“哥哥,千萬別給他打死了。”

顧寒崧瞄她一眼就知道,她這腦袋瓜裏已經準備好了一堆馊主意,于是立馬抖開她的爪子:“戰場上刀槍無眼,你在後方呆着就好,別想有的沒的。”

顧煙杪不死心:“孫子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這是在用兵法!”

顧寒崧不置可否,他謹慎慣了,沒有十分把握從來不做承諾。

但心下也知道,顧煙杪所說不假。

不過,鑒于她向來是個理想主義,對于想做的事情那叫一個豬突猛進,平時父王看着她也罷,這個關頭他還是得拉着點。

他們急速行軍至宴平邊境,顧家兄妹登上城樓,朝遠處遙遙望去。

茫茫霧色中暗流洶湧,天空陰沉,好似即将要下一場大雪。

巡邏的騎兵已經增加兩倍,時時刻刻注意着遠處蟄伏的都斛軍隊,他們糧食不多,堅持不了多久,只需防止他們的突襲。

顧煙杪原本也以為憑借顧寒崧這性子,多半是要等都斛軍隊按捺不住主動上門,一如曾經邊軍所采用的方法。

誰知他卻直接決定主動出擊。

倒也能理解,西涼早已習慣宴平的只守不攻。

是夜,顧寒崧一身銀甲,手執長丨槍,跨上戰馬。

宴平府城門大開,裹上軟布的馬蹄降低了許多音量,萬馬奔騰的氣勢卻仍舊有地動山搖的錯覺。

顧煙杪留在城內,看着大軍遠去的背影,內心又驕傲又擔憂。

因為有了鐵礦,糧草豐收,所以內庫豐盈,顧家軍終于換上了新的裝備與武器,人數也大大增多,衣糧不愁。

正因為如此,顧寒崧才有正面進攻的底氣。

此時,都斛的軍帳內仍然亮着燈火,他正在與心腹們計劃着下一次攻城。

他們的糧食不多了,原本去宴平就是搶劫的,沒得還虧了一波。

上次沒打進去,完全是失誤,竟然漏了小兵沒有殺死,讓他通風報信去了,這才導致雙方現在還在僵持。

宴平未曾料到此次他們人數衆多,急戰才有取勝的希望。

這次,就該一鼓作氣繼續強攻!

“殿下,此次萬不可再撤退,西涼的子民都等着您救命!”

“你以為我願意?”都斛氣急敗壞,“宴平光是守城就殺了我們近萬人,搶劫而已,為何讓戰士白白送命?最後連我都要送去給顧家軍打牙祭。”

“此戰不勝,殿下難得大位!”

都斛面色難看,卻不做聲了。

他為了搶得王位,已經付出太多了,此時已經無法懸崖勒馬,若他是嫡子……繼位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根本無需這般艱辛。

自從拿到兵權,他便将西涼能夠作戰的兵力集結,企圖一戰封神。

可他還是太年輕,被一幫擁護他成王的老臣們捧得不知南北。

他原本意氣風發,認為宴平一定是囊中之物,卻在強攻不下後,起了猶疑。

軍帳中氣氛冷凝,都斛終于想要松口時,卻有小兵急沖沖地闖了進來:“殿下!敵襲!”

竟有敵襲?!

多少年了,宴平向來只是将西涼軍隊打跑,不讓他們再繼續騷擾,從未主動挑起過事端,打法頗為“正人君子”,這次竟然也學他們搞夜襲?

“老臣早便說了,那日就該繼續強攻,如今竟被反撲!”方才與都斛吵架的臣子地位極高,此時聽了軍情更是直接出言諷刺。

“閉嘴!”都斛看都不看他,起身拿起自己的彎刀,震聲道,“随我迎戰!”

帶着人馬前來都斛軍隊駐紮處襲擊的是張裕之子張烨然,年輕小将總有些性急,将半夢不醒的西涼軍隊打了個措手不及後,開始嚣張起來。

“西涼王子也不過如此啊!”他內力深厚,得意洋洋的嘲笑聲跟擴音喇叭似的遠遠傳播,“看你們抱頭鼠竄的樣子真是狼狽!”

都斛一刀斬下後退者的頭顱,怒道:“叛逃者死!”

話音未落,又有小兵來報:“殿下!我們的糧草趁亂被燒了!”

都斛自知已經沒有退路,終于與張烨然正面對上。

所有帳內的西涼士兵傾巢而出,已經是決一死戰的時機!

可此時張烨然卻仿佛不敵似的,且戰且退,驚慌失措。

都斛的軍隊嘗到反攻的甜頭,個個兒都殺紅了眼。

他們的騎兵風馳電摯,攆着張烨然軍隊的尾巴強襲,企圖一網打盡。

等意識到不對時,卻已經晚了。

騎兵與步兵已經分開太遠,牛角號吹出的撤退命令,他們都聽不見了。

都斛在步兵前列,眼睜睜看着在空隙中殺出兩隊氣勢洶洶的騎兵,一左一右強行分開了他們的軍隊。

來人正是顧寒崧與張裕。

大戰一觸即發,喊殺聲與慘叫聲浸透了這個血夜。

都斛正因中計而氣憤不已,跨上他的戰馬,率領着他的親衛,與士兵們一同厮殺起來。

他自小也是在戰馬上成長起來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顧寒崧衣着不凡,地位必然很高,取他人頭,此戰不虧!

都斛讓親衛掩護,自己催馬靠近顧寒崧,企圖偷襲!

彎刀一出時,顧寒崧仿佛身後長了眼睛,長丨槍如龍一個翻攪,便化解了這次危急。

都斛已經暴露,便再次欺身而上,顧寒崧長丨槍突刺,猛烈得仿佛急雨,都斛心态不穩,愈發心急火燎,逐漸不敵,最終從馬上掀翻跌落。

他正要爬起,尖銳的槍頭卻正抵住了他的脖頸。

都斛顫顫巍巍地擡頭,只見顧寒崧騎在黑馬上,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銀甲在月色下泛着寒意,長丨槍直指他的咽喉。

都斛自知命不久矣,頹敗之感如同當頭棒喝,錘得他頭暈腦脹。

沒有主将的軍隊如同樹倒猢狲散,堅持不了多久,西涼終于還是敗在他的手上。

而此時,他卻聽見顧寒崧平靜的命令聲。

“捆起來,別讓他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