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近段日子, 顧煙杪在靜元山邊的住宅裏,被安歌纏着侃大山,煩不勝煩。
她只是按照與安歌的約定, 隔半月便來一次, 給他當實驗用的白老鼠。
安歌每次都會準備一堆陣法與符咒,神叨叨地圍着她念念有詞, 但顯然從沒有成功過。
年前安歌因為撞了腦袋忽然看到她前世的模樣,讓顧煙杪開始懷疑人生, 但随着他的屢戰屢敗,又讓她開始躺平。
除了穿越這件事情沒得解釋,好像做個無神論者沒什麽不好。
但是這件事情,無疑激起了安歌的好勝心。
據他所說,他生來就是個天才, 遇到這種解決不了的難題, 只會讓他越來越興奮。
顧煙杪看着他逐漸變态的笑容, 默默嘆了口氣,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 畢竟安歌看起來确實不太正常的樣子。
但安歌心态很好,他知道這并非一日之功, 也不強求自己。
甚至在閑暇時間, 他很喜歡讓顧煙杪給他講原世界的神奇事情。
“上次你說到飛機了, 就是那個會飛的雞。”安歌興致勃勃地給顧煙杪倒茶, 又抱起小狼崽寒酥逗着, 抓着它的兩只大耳朵呼嚕,“是怎麽飛上天的?它也會輕功嗎?”
“飛機是用發動機的動力裝置産生前進的推力或拉力, 然後固定機翼産生升力, 這才飛起來的, 軍用機和民用機又有些不同。”*
顧煙杪簡單講了講飛機的原理,還畫了簡易圖紙給他看。
安歌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問:“那你會造飛機嗎?”
“不會。”顧煙杪回答地很果斷,“就算在我們那個年代,會造飛機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安歌有些失望,嘆了口氣:“好吧,我不該對你有太高要求。”
Advertisement
顧煙杪頓時炸毛了:“你清醒一點!我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不要妄自菲薄。”安歌的面色變得嚴肅,他像摸寒酥的腦殼一樣,伸手揉了揉顧煙杪的腦袋,“你能站在這裏,就已經是奇跡,命運選中了你,你就應該相信自己是特別的。”
顧煙杪保持冷靜,并沒有被他的中二發言打動:“再特別,我也造不出飛機。”
安歌勉為其難地點頭:“不用強調,我知道的,我能自己飛。”
顧煙杪心很累,實在不想跟他講話了,她最後掙紮了一下:“不要忘記改進伏火礬。”
上回的事情只聊過三言兩語,又忽逢戰事,年後顧煙杪才有空繼續與安歌細聊此事,若是能好好利用,這必然會成為改變歷史的時期。
不過,安歌能夠提煉黑丨火丨藥,也頂多算是研究人員,但真正要投入戰鬥使用還得靠量産,這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過好在他們的鐵礦廠就在附近,要擴大使用也并非難事。
但所謂的“擴大使用”,也只是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加工,數量也只能盡量多屯一些,只祈求在最關鍵的時候祭出,打對面個措手不及,并不奢求更多。
畢竟他們現在也只是偷偷摸摸地搞點小發明,跟現代工業自然是完全沒法兒比。
顧煙杪初步拟定好對策後,将此事交付給鎮守在此的親衛長,由他來與安歌對接。
“小意思。”安歌談到擅長的領域,整個人都神采飛揚,“到時候來驗收就行了,千萬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天才,浮生記第一幅挂畫可是我幼年所畫。”
“哦。”顧煙杪面無表情,情不自禁地想打擊他,“你去拿個狀元我看看?”
“可以啊,拿什麽來換?”安歌笑意盈盈,一雙美目寶光流轉,“這不造個飛機給我,實在說不過去了。”
顧煙杪見這問題又繞回去了,起身一拱手:“打擾,告辭!”
她一把搶過在安歌懷中呼呼大睡的寒酥,腳底抹油溜了。
安歌在身後笑得很大聲,毫無形象。
這個人實在奇特,他的腦子非常聰明,而且也知道自己有多美,卻只是漫不經心地游蕩世間,從未用這張臉為自己謀利。
不知為何,安歌這嚣張的性子,讓顧煙杪想起了在原來的世界裏認識的一個熟人,并不能算是朋友,他也是年紀輕輕,自命不凡,卻确實有這般出衆的智商與本領。
但也就是想想,前塵往事,她不願再贅述。
顧煙杪回去之後,不禁開始反思。
除了知道安歌是竹語道長的關門弟子,擅長武藝、醫術、化學,勉強加個繪畫吧,但對他的身世,過去的事情,卻一無所知。
反思歸反思,顧煙杪并沒有為這事兒太上心,因為她确實太忙了。
随着“浮生記要在半年內開到京城”這一事項提上日程,日子就像開了八倍速一樣過。
但她一直覺得自己在做生意這方面很幸運,沒有遭受過太嚴重的打擊,大部分風險與危機都在可控範圍內。
顧煙杪已經很少想到前世的事情,然而不得不說,曾經的她行走在暗處,生死都由主家掌控,卻也耳濡目染地從富商處學到了許多東西。
若非如此,她根本無能力在短短幾年內做到這般規模。
“郡主,有您的信。”
才回到鎮南王府,便有仆下送來包裹信件,這一批都是從浮生記送來的——現在浮生記确實比驿站快得多,顧煙杪已經在思考做快遞行業了。
顧煙杪翻了翻,基本都是京城的信件。
她一直與顧寒崧、餘不夜以及玄燭保持着一定頻率的通信。
也是湊巧,這三個人的信件竟然同一時間到了。
已過立秋,天氣卻仍舊悶熱,丫鬟給她端來解暑的鮮果凝露。
她一口氣喝了半杯,這才坐下開始拆信。
比起她寫信時的龍飛鳳舞不拘小節,這三位都是貴族中的講究人,顧寒崧寫信都要蓋印章,餘不夜喜歡自制花箋,聞着就香噴噴的。
玄燭最不可貌相,以前他寫信只是白紙黑字,現在的他不一樣了,竟然包攬了前兩樣,連信箋上的花紋樣式都是他親自書寫繪畫。
顧煙杪暗自咋舌,表面上冷淡至極的玄小将軍,私底下竟然會畫小花花!
想想還有點可愛呢。
不過她也不驚訝,玄燭畢竟是名門之子,所受的是正統貴族教育,自小接觸琴棋書畫,六藝也是必修課,就算其他技能沒有武藝出衆,也挑不出錯兒。
顧寒崧亦是如此,就算是落魄了,矜貴氣質卻是從小耳濡目染。
顧煙杪一直自得其樂地想着,他當不成世子了,還可以上街賣藝呢。
看來看去,也就只有安歌的畫風別具一格,相當非主流,不然也不能讓浮生記在一片水墨婉約派之中一枝獨秀出來。
但這種事情向來都是互相成就的,随着浮生記有了名氣後不停開分店,安歌浮誇風的畫作流傳越廣,現在已經逐漸成為一種新的風尚。
她胡思亂想着,拆開了餘不夜的信。
雖然只是些日常,但顧煙杪依然能看出來她隐藏在字裏行間的意思。
“近日秋意濃濃,我鮮少出門,只願在院子裏侍弄花草。杪兒,你知道嗎?每日光是清除雜草、澆水施肥,就已經花費許多時間,好在都能完成。”
——餘不夜清理了別人安插進來的釘子。
“春季時雲姑娘送我秋菊的種子,我精心培養,按照花匠所說,每日兩個時辰的日照,花朵長得很好,不久便能綻放,若杪兒能與我一同觀賞就好了。”
——與兵部侍郎雲家嫡女交好,或許有利益相關,提到顧煙杪,暗指的是顧寒崧,花開是指此事對他也有益處。
“京城的秋天已經很冷了,每到此時就會想念南川的氣候。杪兒送來的棉衣我已收到,料子花式都是我喜愛的,可說是你最了解我,但你也不要在外貪玩,着涼了可不好。”
——餘不夜想家了。她去京城後,餘家為了避嫌基本不再提她,顧煙杪知她放心不下,一直照拂着餘家。
至于棉衣,自然是有的,但餘不夜指的是銀子。
餘家就算在南川有分量,但在遍地是官的京城就很不夠看了。
餘不夜去了京城後捉襟見肘,尚書府雖然沒有苛待她,但她初來乍到,打點通融全要銀子,她那點錢怎麽夠?
于是顧煙杪就很豪氣地做了金主,包括這次寄去的棉衣裏都塞滿了銀票。
這!就是一個土豪能給閨蜜的底氣!
大抵琢磨明白了餘不夜信中要傳遞的信息,顧煙杪叼着瓷杯的杯沿,靜靜地看着院中飄旋的落葉,陷入漫長的沉思。
餘不夜既然特地提到了兵部侍郎雲家的嫡女,必然有她的用意。
若沒有記錯,雲家是鐵打的太子黨,那麽餘不夜與其交好,應是摸準了對方有個破綻,亦或者是軟肋。
她心裏有了數,将調查雲家一事提上了日程。
既做了決定,顧煙杪便繼續看信。
她拿起玄燭花裏胡哨的信箋,方才慎重的情緒一掃而空,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過,在“噴了香水的信箋”這件事情上,顧煙杪倒是真的冤枉了他。
鑒于玄燭向來一臉泰山崩于前而不動聲色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主動做這種事情。
他為此還疑慮了很久,最後還是寫信咨詢了親嫂子,近日才按照嫂子交代的步驟,做了這些香噴噴的花箋。
玄燭之所以忽然改了性子,主要是之前玄将軍,也就是玄燭他爹,過來通知了他一聲。
——顧煙杪很大概率要成為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