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顧煙杪呆住了, 一時間血氣上湧,皮膚從後脖頸紅到了鼻尖兒。

玄燭見她這手足無措的樣子,唇邊勾起輕笑, 手卻放開了顧煙杪, 後退一步同她拉開至安全距離。

事情發生得太快,顧煙杪看着玄燭漂亮的嘴唇, 心裏竟然有點遺憾。

玄燭看她下意識砸吧砸吧嘴,更覺得有意思, 但此時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他壓低聲音道:“有人一路跟蹤你。”

僅這一句話,顧煙杪瞬間清醒,暗自嘆息自己美色當前竟疏忽至此。

她抿抿唇,面色不變,輕聲問道:“從哪裏開始跟蹤?”

玄燭回答道:“進了苑林坊後。”

顧煙杪驀然想起在她初至京城那一晚, 從背後凝視她的奇怪視線。

以及那兩封威脅她的信。

玄燭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所有所思的神色, 問道:“可是之前就有人跟蹤?多久了?”

顧煙杪簡單将此事說了, 但并沒有确切證據能說明這兩件事情是同一人做的。

這一切不過是她對于危險的直覺與猜想罷了。

但玄燭卻覺得此事蹊跷,正要将事兒攬下來, 顧煙杪反而開始勸他:“沒事的,我自己可以處理, 天晚了, 你先回吧。”

玄燭眉毛一挑, 顧煙杪瞧他這眼神, 便知道斷不可能。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那你假裝走遠點, 你的武力值,阖大魏都是有名的, 有你在, 這人怎麽可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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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 玄燭了然,便囑咐道:“有事就喊我,放心好了,跟蹤的只有一個人,必然不是要你性命。”

顧煙杪笑着應了,也後退一步,擺出一副送行的架勢。

玄燭利落地翻身上馬,一抖缰繩,健壯的黑馬聽令,疾疾而去。

想起方才自己的心猿意馬,顧煙杪難免再贊嘆一句英俊潇灑。

她随即定定心,準備解決眼前棘手之事。

思慮一瞬,她吩咐沉香仍在世子府的大門處候着,自己則慢慢走到信中約好的偏僻之處,也就是那棵大槐樹下後,明顯地感覺到背後對她亦步亦趨的影子。

随即她猛然回身,朗聲道:“來者何人?跟了我許久,到底有何貴幹?”

顧煙杪自是端起了郡主的架子,這句話問得很有氣勢。

只見牆角處有人瑟縮片刻,終于走出來一個粗布麻衣的男子,正是榮奇。

曾經是詹士府主簿的嫡長子,現在的李相府馬廄裏一個無關緊要的馬奴。

榮奇乍然見着天仙兒似的鎮南郡主,着實有些自慚形穢。

實在難以承認,這應經是他洗淨臉後,能找出的最幹淨的衣服了。

但他以前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此時再落魄,依然能強撐起一個笑容,故作鎮定道:“郡主殿下怕是不認得我,我為見殿下一面,可是費盡了千辛萬苦。”

榮奇為了将那封信成功地送到世子府,幾乎用盡了所有的銀錢去打點關系。

他如今已經不能像以往那般,做個盡情揮霍的富二代,這些銀錢是他在李相府勤勤懇懇工作賺來的微薄的月銀。

好在李相府對奴仆都管吃管住,否則他連這點都攢不下來。

顧煙杪聽他這話,很是不客氣道:“本郡主豈是你想見便能見的人?”

她距離榮奇一段距離,等着他回話,誰知他竟然徑直朝她走來,随着他的步步逼近,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難以言明的惡臭。

“停!你別過來!”

一瞬間,顧煙杪幾乎要窒息了。

她捂着鼻子往後退了幾步,美目圓瞪,滿臉皆是不可置信地質問道:“天吶,你幾日沒洗過澡了?這也太臭了吧!”

僅僅一句話,就撕下了榮奇花費許多時間建立起來的虛假的自信心。

他為了這會兒能偷溜出來,抓緊時間把髒活兒累活兒都幹完了,能洗把臉都頂天兒了,自然是沒有空閑洗澡的。

不過一個馬奴,幹的活兒能有多體面呢?身上自然髒污不堪,還帶着難聞的體味。

或者說,他的地位還不如一匹得主人青眼的駿馬。

榮奇惱羞成怒,一時卻說不出駁斥的話,半晌只憋出一句諷刺:“郡主好涵養!”

“拉倒吧,你跟蹤我這麽久,教養又好得到哪裏去?”顧煙杪用袖子半掩面容,語氣有些不耐煩,“有話快說,我還未吃晚膳呢。”

她語氣中帶着的漫不經心,更是激怒了榮奇。

他只暗自恨道,郡主如此諷刺他,不過是因為如今他身份低下罷了!

這見人下菜碟的女人,實在淺薄!若當年他成為郡馬,怎麽會容許這女人如此放肆地對他說話?定是要好好管教的!

榮奇怒極反笑,壓抑着怒意說道:“郡主倒是一點都不害怕?我好歹是個男人,如果對郡主強來,郡主還能讨得了好?就算被人發現,郡主的名聲可是要一敗塗地,哪裏還能嫁的出去?”

他想到方才看到顧煙杪與玄燭關系親密,心下随之惡意四起,說道:“別看你現在勾到了玄燭,等你成為個沒人要的破鞋,你以為他還會要你?男人都一個樣,而我,我就算是因此死了,也要拉你下水呀。”

榮奇的語氣陰邪,讓人感覺仿佛那是從腳踝處蔓延上來的黏膩污水,甩也甩不掉。

若剛才顧煙杪還是心不在焉,此刻她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面色便漸漸冷了下來,神情仿若覆上冰雪。

榮奇見她神色變化,快意陡增,頗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怎麽?不高興了?你以為傍上玄燭,太子系就會放過你?上回我找的人沒有殺了你,太子與吳姑娘還好生責怪我一番。”

捕捉到他話裏信息,顧煙杪這時才算真正确認了,面前此人的身份與之前猜想吻合。

她将面部表情調整為微微詫異的模樣,頓了一下,而後道:“竟是榮家嫡長子。”

“正是本公子!”

這一句話讓榮奇身心舒坦,仿佛回到了曾經當官二代的光輝歲月,人人稱一句榮公子,都要給他三分面子。

他的話擲地有聲,挺胸擡頭,眼裏都閃出光來,光明正大地逼視着顧煙杪。

顧煙杪的臉上,卻出現一種難以言明的奇怪表情,好似在拼命忍住要笑出聲,自顧自嘀咕道:“世間竟有如此蠢人。”

“你說什麽?”榮奇剛風光三秒鐘,又被她諷刺一番,氣急敗壞地罵道,“我約你來,是要與你講條件的!莫非你真是毫不擔心顧寒崧?可真是個狼心狗肺的女人!”

“好吧。”顧煙杪強行整理了表情,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公子請講,願聞其詳。”

見她終于放尊重了些,榮奇清清嗓子,終于開口道:“顧寒崧在京城的境遇你應當也知曉,畢竟身份是原罪,謝家與太子想要捏死他,易如反掌,他們早就收集許多蛛絲馬跡,只要顧寒崧略有動作,便要告他謀逆罪。”

顧煙杪好似起了興趣,問道:“蛛絲馬跡?那到底是确有其事,還是編造出來的子虛烏有的東西?”

榮奇回憶片刻,回答道:“真假摻半吧,畢竟這麽多年來,顧寒崧向來克己守禮,不越雷池分毫,确實很難抓住把柄,但有些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放大,也實屬正常。”

他話頭一轉:“只要你能滿足我的條件,我便告訴你,那些文件放在何處,也好讓你能去偷出來,或者直接銷毀。”

榮奇傲然道:“你也知道,我原是太子系的人,自然是知道不少他們的情報,我的條件便是讓我恢複平民籍,能夠正常生活,若你做到了,我這兒知道的消息,自然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顧煙杪聞言,驟然綻放一個微笑。

榮奇看得愣神,便又聽她道:“你可知,太子最近受了重傷?生死不知?”

榮奇猛地瞪大眼,他自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哦,你大約是不知曉的,畢竟你如今的天地也僅僅是一方馬廄,也難聽到外面的消息。”她很可惜似的聳聳肩,“太子要落馬了,此時他的位置群狼環伺,所有人都虎視眈眈,你猜,他現如今是想保命,還是想保住位置?”

“無用的情報。”顧煙杪冷言冷語,見榮奇還要開口說什麽,立馬擡起手做了個手勢。

下一秒就不知從何處跳下兩個蒙着面的黑衣人。

蒙面人自然是暗衛阿堂與方毅,他們如今一直跟着郡主,沒有命令,都不會離身。

兩人利索地按住榮奇,迅速地将他雙臂朝背後反剪。

榮奇一驚,他學過不少拳腳功夫,正要掙紮着反抗,卻被方毅直接一腳踹進膝蓋窩,硬生生就這麽跪下了。

“不過一介奴隸,還敢在本郡主面前如此放肆,給我掌嘴!”

顧煙杪這會兒終于能夠露出本來面目,立馬摩拳擦掌咬牙切齒。

這年頭也是奇了怪了,作惡者竟然自己跑上門來了,這要是不把當初受的罪都連本帶利讨回來,她名字倒着寫!

阿堂這人本就生的人高馬大,在顧煙杪面前小山一般,又因為常年習武,很有一把子力氣,蒲扇似的大掌連着扇了榮奇幾下,他的臉就腫成豬頭了,青青紫紫一片,還吐出一顆帶血的牙。

榮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如何的蠢事!

原以為曾經随便買通的市井混混都能綁架得逞,那必然是因為顧煙杪身邊并無侍衛,怎知如今她身邊會有如此高手?!

他好容易緩口氣,立馬求饒道:“郡主!郡主!奴是真的有事與郡主商量!奴提出的條件對君主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為什麽就不能滿足奴呢?!”

顧煙杪聞言眉毛一挑,冷笑一聲,轉臉對阿堂說:“繼續抽,把他抽醒為止,你是什麽東西?有資格跟我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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