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玄燭領着兩位客人進了将軍府的前廳, 玄将軍夫妻倆已經在此等候。

一見他們進了屋子,玄夫人立馬站起身,喜上眉梢地迎了幾步。

雖然顧煙杪面對顧寒崧時像個氣包子, 但在外人面前, 卻不會失了禮數。

兄妹倆止步,很是規矩地行了晚輩禮, 又将帶來的年禮送上。

玄夫人上前扶住顧煙杪的胳膊,滿臉皆是歡喜的笑意, 可她笑着笑着,眼裏竟含了淚,情不自禁地嘆道:“你與先王妃長得真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先王妃指的自然是顧煙杪的母妃。

聽說玄夫人與先王妃曾是關系深厚的閨中密友,今見其女, 仿若再見仙去的舊友重生, 怎能不感懷萬分呢。

未等顧煙杪勸慰, 玄夫人自己先說:“怪我,怎好提這事?平白讓你們傷感了, 快來坐下吧,咱們好好說說話。”

見玄夫人如此親切, 顧煙杪亦是笑意盈盈, 輕輕捏了捏她握着自己的手心, 安慰道:“母妃九泉之下見夫人與我一見如故, 肯定會高興的。”

直到與長輩寒暄完, 顧煙杪坐在椅子上,這才大大方方地打量玄将軍夫婦。

玄将軍一如傳聞, 長相頗為冷峻硬朗, 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沉靜如冰, 從戰場中走出來的人,總是帶着異常攝人的殺伐氣勢。

面對客人,他言語甚少,提到他時只微微一點頭,大多數時候只是靜靜聽着。

看着玄将軍如此模樣,顧煙杪暗暗笑了,她總算明白玄燭為什麽從小就端嚴着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了。

父親作為他一生的偶像模範,他就算還未學到精髓,也得照貓畫虎學個儀态。

這麽一想,她看向玄燭的眼神,未免帶了幾分揶揄。

當年他小小年紀就要裝得安穩持重,其實本質上還是個愛吃糖又體貼的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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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燭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麽髒東西。

于是悄沒生息地借着茶匙的反光他粗略看看自己,嗯,還是一如既往地俊朗,可見不是容顏衣冠的問題。

玄夫人則是明豔奪目的長相,長眉鳳目,英姿飒爽。

聽聞她也是帶着紅纓槍上過無數次戰場的英雄,偏生性子開朗得很,比起玄将軍這個悶葫蘆,她自然更受歡迎,收獲不少男女芳心。

顧煙杪想起父王曾說過母妃也是個活潑少女,難怪能與将軍夫人脾性相投。

玄夫人十分健談,又與顧煙杪一見如故,拉着她天南地北地聊天。

畢竟這段時間她只能成日在府裏面對丈夫小兒子的悶葫蘆二人組,幾棍子下去都打不出個屁來,實在快要煩透了,好不容易有人來與她說說話,高興還來不及,立馬就将那父子倆當做陪襯了。

顧煙杪又是個商人,這些年在人群中摸爬滾打,見識不少,又慣于推杯換盞,所以不管玄夫人問及何處,她都能挑着有意思的事兒,說得妙趣橫生,将玄夫人逗得哈哈大笑,直誇她可以去茶樓說書。

“那哪兒成啊,夫人貌美心善,我太喜歡夫人了,才這般逗趣呢。”顧煙杪笑眯眯地佯嗔道,“我只願意哄夫人笑,旁人可沒有這般好的待遇。”

“這小嘴抹了蜜糖似的,你若是個郎君,京城裏的女孩兒們哪裏還嫁得出去?全都得拜倒在你的花言巧語之下。”玄夫人開懷不已。

顧煙杪不僅能與玄夫人談笑風生,甚至還深谙端水大師的節奏,時不時還要同玄将軍說幾句,甚至在提到去年宴平的戰事時,很是懇切地讨教了幾個問題。

玄将軍見小輩好學,小姑娘家竟然對兵法感興趣呢,這就很了不得,于是他自然也不藏私,将其中利害與她細細說了。

過後意猶未盡地喝茶解渴,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進了這孩子社交的套兒。

他倒不生氣,甚至覺得顧煙杪有些小聰明。

畢竟他是個自持身份的長輩,家中又無女兒,他确實不知該如何與年輕女孩親近,她能夠這樣請教,就是把梯子鋪好了讓他順順當當走下來。

總而言之,顧煙杪初次來到将軍府,便旗開得勝地讨得了玄将軍夫婦的青眼。

将軍府準備的午膳是北地風味,讓顧煙杪這個南川人大開眼界,光是吃烤肉都要吃撐了,而後玄夫人安排她在客院補了個溫暖的午覺。

向來認床的顧煙杪,竟然能睡得香甜又安穩。

午後的陽光透過漏窗落進來,照在顧煙杪的眼皮上。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意識朦胧地凝視着空氣中驚起的浮屑。

沉香見她醒了,便上前來,一邊服侍她換上玄夫人送來的胡服,一邊對她說道:“郡主,玄夫人讓你趕緊去演武場呢。”

顧煙杪迷茫地擡起頭,啧啧稱奇:“什麽家庭啊,府中竟然有演武場,這練兵多方便。”

沉香瞧她一眼,估計她還糊塗着呢,便又故意誇張地說道:“聽說世子與玄公子在演武場打起來了。”

顧煙杪秒醒。

愣了一瞬後才瞪大了眼睛拔高了聲調:“什麽?!他倆咋打起來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而後跟随将軍府的仆從,着急忙慌地去了演武場。

遠遠地就能看到場內圍了一大圈人,時不時就有熱烈的叫好與鼓掌。

圈中央有兵器厮殺聲傳來,帶起圍觀群衆一陣又一陣歡呼的熱潮。

這……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顧煙杪有些遲疑,掃視一圈後,在人堆裏找到了玄将軍夫婦。

玄将軍夫婦站在高處的演舞臺,兩人抱着手臂看着圈內的打鬥,時不時交流一兩句。

一片喧鬧聲中,兩人都聽到誰匆匆趕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顧煙杪,玄夫人立馬招呼她過來。

顧煙杪快步上前,定睛往下一瞧,确認了場內比武的兩人确實是顧寒崧與玄燭。

“他們倆怎麽回事?怎麽一言不合就打起來了呢?”

玄夫人理所當然地說道:“多年沒見寒崧,不知他武藝有沒有進步,所以讓二小子與他比試比試,看看怎麽樣。”

她瞧着顧煙杪因為焦急而睜圓了的眼睛,整個人像只肅然危坐的小狐貍,頓時玩心大起,伸手捏了捏她腦袋頂的發髻揪揪,過足了瘾,這才漫不經心地安撫道:“沒事的,軍營裏向來如此,每日都會有幾十場實戰訓練,這樣提高得最快。”

哦,原來是作業抽查,不是打架鬥毆惡性丨事件。

顧煙杪這才放下心來,開始觀戰。

看着看着,她也起了興趣,畢竟以前可沒有這麽近距離觀賞古武的機會啊。

顧煙杪知道顧寒崧會武,幼時是鎮南王親自教學,去年也上過戰場,親領軍隊也平安地回來了,所以功夫肯定不會太差。

但比起玄燭,卻是不知兩人相差幾何。

她看得興致勃勃,跟着大夥兒一塊為兩人喝彩,倒是誰也不偏頗。

但是看着看着,她就入迷得忘記出聲了,只目不轉睛地看着場中的刀光劍影,緊緊跟随着他們翩飛的身影。

玄燭以劍術聞名,顧寒崧則慣用長丨槍。

但演武場場地寬闊,且軍營裏多是用刀槍弓丨弩,玄燭便也随手挑了一把長丨槍迎戰,寒風過時,紅纓獵獵。

按照顧煙杪對兩人性格的了解,顧寒崧向來是穩如老狗哦不穩如磐石,玄燭則是喜歡出其不意地劍走偏鋒。

可她看了片刻,竟然是哥哥在頻頻進攻,玄燭多是用槍身攔擋,主防守。

他們出招的速度極快,掄起長丨槍時霍霍生風,顧煙杪幾乎只能看到槍身的殘影,頭一回眼見為實地體驗到了何謂槍若游龍。

陽光在槍尖反射出的光澤帶有明亮的冷意。

她想細看,卻也只有驚鴻一瞥的瞬間。

顧寒崧一改平日溫文穩健的作風,攻擊時氣勢狠厲非常,快捷迅猛地密集強攻,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一招制敵的機會,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越快越能逼迫對手露出破綻。

而玄燭雖然在防守,卻并不慌張,從容地見招拆招,捍禦得密不透風。

他凝眸捕捉顧寒崧的每個動作,即下判斷,立刻使出抵擋的招式,仿若心能忘手,手忘長丨槍。

他也在等,等顧寒崧快到極致,便會出錯。

兩人武功皆不俗,不消多時便過百招。

衆人鮮少能有眼福看到這般青年高手對戰,直呼過瘾,視線都不舍得挪開半步,生怕若是落下一剎那,比試便結束了。

顧煙杪屏住呼吸看着他們纏鬥,偶有施展輕功飛身而起時,她還會驚呼,甚至下意識握緊拳頭——果然不管回來這個世界多久了,看到魔法還是很激動人心啊!

顧寒崧見玄燭且戰且退,難免一鼓作氣。

就在兩杆長丨槍打鬥地最難舍難分之際,他忽見玄燭在最平常的攔槍後頓了一瞬!

他立覺不對,正要後撤,卻見玄燭驟然躍起,在空中朝他背心刺去。

顧寒崧立馬提氣側跳,偏頭而過,堪堪避開玄燭精準強勢的一擊!

鋒利的槍尖卻猝爾回轉,從他耳側擦過,削下一縷長發,飄散而落。

觀衆席中衆人瞠目結舌地寂靜了一剎那,而後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就此,勝負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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