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羊奶

“圍裙帶子開了。”朱鏡辭在流理臺前轉了個身,圍裙被鍋柄挂了一下。江忱予在他身後出言提醒。

朱鏡辭一只手拿着剛剛從冰箱取出的洋蔥,聽到他說話,另一只手朝後摸索一下,果然是剛剛随手打的結松掉了。

他原本要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伸手去系,可心念一動,扭頭說道,“我騰不開手,江忱予,你能不能進來幫我系一下?”

江忱予站在那裏,沉靜地看着他,目光從他的臉上又移到了他手裏的洋蔥上,似乎在思考要不要開口點明他所謂的騰不開手其實只要把洋蔥放下就能解決。七"一@零舞八八舞九零

無端地,朱鏡辭就是篤定江忱予沒有不樂意做這件事,也不會拒絕自己掩耳盜鈴的請求。于是堅持擡着頭,用很無辜的眼神看他。

最後江忱予似乎妥協了,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柔軟,像在看着一樣自己無比心愛的事物。他走了過來,伸出一只手按在朱鏡辭發頂,稍微用了一點轉動的力氣,用很溫和的語氣說道,“頭扭過去,站好。”

朱鏡辭立馬聽話,扭過去乖乖站好。他感覺到自己身體驟然變得僵硬,像是要變成一只呼吸都不會的木偶。剛剛頭頂被江忱予觸碰的地方還殘留着一點溫暖的觸感,順着軀體傳到了各個神經末梢。

江忱予現在站在自己背後,距離近到自己隔着襯衫都能感受到傳來的人體的熱度,還能聽到他很輕很平穩的呼吸。

他那雙細長好看的手,捏起圍裙帶子,在自己背後靈活穿梭,打出一個漂亮的結。光是想象一下這個畫面,朱鏡辭覺得自己的臉就要燒起來了。

身後的人似乎是覺得他之前系的太松,兩手微微用力,把帶子又緊了緊,才開始交叉着打結。

帶子在襯衫上勒出一道痕跡,顯出來一弧清瘦的腰線。

他聽到江忱予很輕地笑了一聲,在他身後說,“腰還挺細。”

那聲笑很短暫,轉瞬即逝,朱鏡辭險些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可兩人離得那樣近,以至于江忱予那句話像是在他耳邊說出來一樣,帶着溫熱的吐息,是很正經的語氣和不太正經的內容。

那你要不要摸摸看,朱鏡辭竭力忍住才沒讓這句話沖出口去。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一定紅透了。江忱予的呼吸沾染上他的後頸,酥酥麻麻,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某個不可描述部位支起了帳篷。

他幾乎在一瞬間就慌亂起來。身體條件反射地往前彎了彎,試圖遮掩着。

雖然在這樣的年紀,血氣方剛一下很正常,但這可是在他喜歡的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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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自己的确是對江忱予圖謀不軌,那也是要循序漸進徐徐圖之,他實在不想人還沒追到,就被安了一個色中餓鬼的名頭。

他面上保持着鎮定,手在下面偷偷用手撩起來圍裙,讓小帳篷不至于太過明顯。含含混混對江忱予說,“嗯,可以了。這裏油煙嗆,你去外面坐一坐。”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江忱予往上挽了挽袖口,随手接過他手裏的洋蔥,“不然我這客人當得也太不講禮貌了。”

“不用,”朱鏡辭火急火燎,只想趕快把人從廚房請出去,好掩蓋過去自己的尴尬處境,“要不你去喂江小豬吧,它好像醒了,我聽到它在叫呢。”

他在倉皇中變得無措,居然轉身試圖用手臂去推江忱予。江忱予就站在他的背後,兩人間的距離在他轉身之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自然,對方也感知到了他身體的某種變化。

“這,這樣嗎?那我去看它。”江忱予罕見地亂了分寸,應了一句,就去了客廳,步伐透着些匆忙。

朱鏡辭待他走出去了,打開水龍頭,掬一捧涼水就往臉上撲,試圖快速讓自己冷靜下來。這都叫什麽事兒啊,他欲哭無淚地想。

江小豬還在自己的窩裏睡得香甜,輕輕打着小呼嚕,渾然不知剛剛被當了次槍使。

江忱予在客廳站了一會,才回過神來,去拿了溫水,泡好了羊奶粉,放在貓窩旁邊。自己俯下身盯着貓又開始發呆。

貓在夢裏聞到香味,睡眼惺忪地擡起頭,四處嗅了嗅,确定食物方位之後,開始慢吞吞往窩外爬。爬到一半不小心絆到了自己的爪爪,直接臉朝下啪唧一聲摔了。摔完可能覺得自己委屈了,開始往江忱予腳邊蹭,還嗷咪嗷咪地假哭。

目睹完全程的江忱予在一旁搖搖頭,伸手抄起來江小豬,摟在懷裏胡嚕胡嚕毛權作安慰。然後輕輕把它放下,用手指推了推裝羊奶的碟子,一直到江小豬的腳邊,手指點了點,示意它可以吃了。

和瘦小的體積不同,江小豬的吃相異常兇殘。一頭紮進碟子裏,擺出一副不吃飽絕不露頭的架勢。江忱予生怕它淹着自己,只好隔一小會兒強行把它的頭拉出來,讓它呼吸下空氣,緩一下再繼續吃。

如此過了幾個回合,江小豬終于擡起了頭。也不管自己滿頭滿臉的奶漬,就要往江忱予懷裏鑽。江忱予不敢給它洗臉洗澡,生怕它感冒,只好拿紙巾蘸一點溫水,很小心地擦幹淨它的臉和小爪子。末了看了一眼在廚房忙着做飯的朱鏡辭,捏了捏江小豬的小爪子,很小聲地對它說,“這麽愛撒嬌,也不知道随誰。”

吃飽了的貓咪顯得懶散,在江忱予懷裏玩了一會他的袖口,就又睡着了。江忱予慢慢地把它放回了窩裏。正好朱鏡辭也做好飯了,招呼他洗手吃飯。

炒飯很有賣相,盛在白底帶淺藍色碎花的盤子裏,米粒上裹着金黃的蛋,裏面有切碎的臘腸丁,洋蔥丁,胡蘿蔔丁和芹菜碎。朱鏡辭用小碗盛了一碗,遞給江忱予,用很殷切的目光看着他。

江忱予嘗了一口,發自內心地誇贊,“很好吃。”

朱鏡辭忍住雀躍的心思,點了點頭,故作矜持地說,“嗯,勉勉強強吧。”

他愈發覺得自己好像在打一局游戲,江忱予是最終的boss,贏得了boss才算是通關成功。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一路學習,點亮各個技能點,挨個在boss身上實驗。

很明顯廚藝這個技能對boss來說,效果很顯著,他心情很好地想。又說,“我還會做很多呢,今天材料不夠,有點湊合,以後再做給你嘗。”

江忱予擡眼看着他,眼前的人竭力保持平靜,但是眉梢眼角的小得意根本掩飾不了。這樣的小表情顯得他格外生動鮮活,讓人不忍心不順他的意。

江忱予坐在那裏,微微笑着,說,“那就麻煩你啦,江小豬媽媽。”

朱鏡辭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心裏想,這個人,這麽好看,又讨人喜歡,他是我的心上人。“不客氣哦,江小豬爸爸。”

吃完飯,江忱予很自覺地把碗拿到廚房,在水池邊刷碗。朱鏡辭在旁邊給他遞洗潔精,順便站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江忱予聊天。

“你一個人住嗎?”江忱予随便找了話題。

“……嗯。”朱鏡辭回答的有點遲疑。

“那你家人對你挺放心的,也不怕你一個人住不安全。”江忱予滿手都是洗潔精泡沫,随口說道。

“我沒有家人。”

江忱予擡起頭,帶一點驚訝,很抱歉地看着他。

朱鏡辭低着頭,目光沒有和他接觸。一只手無意識地在洗碗池邊的大理石臺上劃圈,看不清楚表情,“我沒見過我爸,生下來就是跟着我媽。不過也不怎麽能見到她人。”

“就記得小時候,她每天都穿的很漂亮出門,幾天也不回來。我就獨自個待着。”

“後來大概十歲吧,有一天她回來,說了挺多奇奇怪怪的話,留了一張卡,裏面錢還挺多的,然後就走了。”

“往後就再也沒見過她,可能是已經死了吧。”

他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講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故事,一段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人生。

但江忱予知道不是這樣的。

這個人最會演戲。

他在那些平淡的語氣下藏着的難過和惶然,其實和每一個孤單的小孩子一樣多。

他的心酸楚起來,突然很想去揉一揉眼前人的頭發,或者給他一個擁抱,又擔心吓到他。

正好睡醒了的江小豬開始到處找人,咪嗚咪嗚地走到了廚房門口。江忱予急忙擦幹淨手走到門口,把江小豬抱起來,很輕地放到了朱鏡辭懷裏。

“你看,江小豬在找你呢。”江忱予低頭,很認真地看着他,“它以後就是你的家人了。”

江小豬被突然抱起來換了個位置,也沒有驚慌,很乖地窩在朱鏡辭懷裏,黏人又充滿信賴的樣子,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朱鏡辭的手背。

朱鏡辭無意識地撓着江小豬的下巴。他沒有家人,獨自一個人生活很多年。他從來沒有和別人說起過這件事,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這在他看來是習以為常的事實,他也并沒有過得不好。

可是江忱予的表現讓他突然認識到,是有人關心他的,有人在乎他的感受,認為他因為這件事受到了傷害,并試圖用很笨拙的辦法安慰他。

朱鏡辭覺得好奇怪啊,明明是不委屈的,可是江忱予用這樣溫柔的口吻和自己說話,就忍不住真的開始委屈了。

想起來被別的小朋友用石頭子追着打的時候。

想起來第一次做飯時燙傷的手背。

想起來躺在床上躲在被子裏面的每個雷雨夜。

那時候自己大概也是很深地盼望着,盼望有人記得自己,來救自己,不管是誰都可以。只不過等了太久等不到,就不再等了。

“江忱予,”朱鏡辭擡頭叫他,依舊是慣常笑盈盈的樣子,嘴角帶着小小的笑渦,眼圈卻紅着,“我騙你的。”

“我當時難過極了,也害怕極了。”

“所以你能抱抱我嗎?抱抱我我就不難過了。”

“好不好啊,小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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