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酒釀圓子
事實證明,那些發熱、沒有力氣的身體反應,并不僅僅歸因于江忱予,更重要的原因是朱鏡辭真的發燒了。
他的心緒密密地被江忱予占據着,以至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生病的事實。直到晚飯時候,江忱予注意到他通紅的臉頰和泛着水霧的雙眼,才發覺了他的異常。他伸出手背去試朱鏡辭的額頭,溫度燙手。
朱鏡辭燒得迷迷糊糊,很聽話地坐在那裏,任江忱予擺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帶着十足的信任和依賴,像是乖乖被揉下巴的小狗。
江忱予受不住他這樣的眼神,伸出手,用掌心虛虛地遮住他的眼睛,柔聲說,“你生病了,等我一下,我去和老師請假,然後送你回家。”
他感覺到朱鏡辭毛茸茸的睫毛在手心微微顫抖着。後者眨了眨眼睛,眼睫很輕地從江忱予的掌心劃過,麻麻癢癢的。然後用很乖的聲音回答,“好。”
江忱予找老師請了假,帶着朱鏡辭先打車去了醫院。醫生量了量體溫,38度多一點,不算太高。于是便沒有安排打點滴,只是開了些退燒藥,囑咐他們回家吃過藥好好休息。
從診室出來之後,江忱予讓朱鏡辭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休息,自己拿出手機準備叫出租車。
朱鏡辭有些不好意思,他仰頭看着江忱予說,“你回去上課吧,已經耽誤你很多時間了,我自己回家就行。”
“你還在生着病。”江忱予皺了皺眉,不贊同地說道。
“沒關系的,我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自己回家了,肯定不會走丢的。”朱鏡辭連忙保證。他這樣的角度看江忱予,只能瞧見對方說話時上下滾動的喉結,和幹淨利落的下颌線。
江忱予收起手機,走近,微微俯下身,揉了揉朱鏡辭的發頂,看着他圓圓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但我會擔心。”
知道你很厲害,知道你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但還是會心疼,會不舍得讓你一個人。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從不忍心開始的。
朱鏡辭怔怔地看着江忱予,似乎是要花費時間接收這句話。江忱予很有耐心地看着他。
停了一會,他朝前湊了湊身子,伸手摟住了江忱予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小腹上,聲音悶悶地傳來,“那你要多心疼我一點。”
江忱予停了片刻,把手放在他毛茸茸的發頂上揉了揉,很溫柔地答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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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鏡辭的家在很短的時間內再次迎來訪客,還是同一個人,這着實是很罕見的事情。江小豬正在布藝沙發上哧啦哧啦磨爪子,聽到開門聲迅速地竄到窩裏,睜着圓溜溜的眼睛,表現得乖巧且無辜,仿佛沙發上的案發現場和自己毫無關系。
江忱予沒遇到過這麽有演技的貓,走上前兩步把它從窩裏拎出來,捏了捏它圓圓的貓臉,“在做壞事?”
江小豬在他手裏掙紮着,憤怒地哈氣。江忱予把它擱在地上後,它不服氣地擡頭打量來人,認出來是自己闊別了一天的老父親後,才放下了警惕,開始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發出了很嬌氣的咪嗚聲。江忱予和朱鏡辭去卧室,它也锲而不舍地跟了上去。
卧室光線很暗,江忱予随手開了燈。朱鏡辭坐在床邊,沒有安全感似的,很依賴地伸手拉着江忱予的袖口,因為發燒而霧蒙蒙的眼睛定定看着他,長而彎的睫毛在燈光下像是米色的蛾翅撲扇着。
從醫院出來朱鏡辭就是這樣子,很黏自己,好像要說什麽話,又沒有張口。江忱予看着他,心簡直要化成一汪水,安慰着拍了拍他的手背,說,“我不走,去幫你買點吃的,很快回來。”
朱鏡辭拉着江忱予袖口的手并沒有松開,他好像終于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擡頭很認真地看着江忱予說,“江忱予,我都沒有正式和你表白過。”
從前是我不明白,後來又怕你嫌我決定下的太輕易,想要努力一點,很嚴肅地追你,讓你相信我之後,再說喜歡你。”
頓了頓,又說,“其實我不也知道我現在做的好不好,夠不夠讓你相信,可是我等不及了,江忱予,我很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以後會更努力的,所以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這幾句話像是用盡了他全部的勇氣。他說完後緊緊抿着唇,忐忑地看着江忱予,像等待着最後的宣判一樣。手從他的袖口移開,卻又不自覺地拉住他手肘處衣服的褶皺,好像這樣就能避免這個人的拒絕和離開。
江忱予低頭看着他,睫毛半垂着,看不清楚神色,他開口,用很溫和的語氣說,“你先松下手。”
完了,我又把一切搞砸了。朱鏡辭不想哭的,可是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他急忙伸手去抹,不能用這種方式博同情,江忱予不喜歡這樣。
他想,放開他吧,不能逼他,他會不喜歡的。
這樣想着,卻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松開手。放開了,這個人就要走了,就是別人的了,和自己再無瓜葛,怎麽能甘心呢。
江忱予看着慌亂抹眼淚的朱鏡辭,微微一怔,後知後覺地明白他誤解了自己說的話,他忍不住要笑,卻又替眼前都人心酸。他伸出手擦幹淨朱鏡辭的眼淚,用手撫了撫他微紅的眼角,說,“你不松手,我要怎麽抱你呢?”
朱鏡辭呆住了,他本來就發燒燒得大腦暈暈乎乎,江忱予這句話在腦海裏過了幾遍,還是懵懵懂懂地,依舊緊緊攥着江忱予的衣服,愣愣地看着他。
“小笨蛋。”他聽到江忱予用很溫柔的聲音同他講話,而後額頭上感受到一點溫熱。那裏落下了一個很輕的吻。
“我也喜歡你。”有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像雪花柔軟地落下。
直到在床上躺下,蓋好了被子,朱鏡辭都還處于大腦宕機的狀态,他睜着眼睛,一刻不錯地盯着江忱予,像是怕這個人忽然在眼前消失一樣。後知後覺升起的喜悅充塞着他的胸膛,他的心髒瘋狂地跳着,歡喜得快要炸裂開來了。
“先吃點東西,一會再吃藥,不然要胃疼了。”江忱予幫他把被子掖好,瞧着他一雙濕潤的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只覺得他可愛,伸手将他額間的碎發捋好,整整齊齊趴在額頭上。
“嗯。”朱鏡辭乖乖點頭,眼睛裏是純然的歡喜,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拉着江忱予的手腕。
“想吃什麽,我出去買。”江忱予柔聲道。
朱鏡辭這時半分鐘都不願意讓眼前人離開,拉着他的手腕晃了晃,撒嬌道,“我不想吃外面的,想吃小魚兒親手做的,好不好?”
他有了底氣,贏得一場豪賭,賺得盆滿缽滿,便理直氣壯地開口叫自己掙來的昵稱。
江忱予聽他這樣講話,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軟軟的,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捏了捏,“那你想吃什麽呢?我做飯沒有外面好吃,怕你不喜歡。”
朱鏡辭急急表态,“怎麽會呢,小魚兒做什麽我都覺得好吃,比所有人做的都好吃一萬倍!”又換了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我想吃酒釀圓子了,中午你給我買的酒釀奶茶我都沒怎麽喝,好可惜哦。”
“嗯,那你乖乖睡覺,我去給你做,做好了來叫你。”江忱予把他剛剛伸出的手又塞回到被子裏去。
“不再親一下嗎?”朱鏡辭眼巴巴地問。
“沒有小情侶是剛談戀愛就開始一直親的。”江忱予向來是接不住朱鏡辭打的直球的,這時聽他開口索要,耳根都要紅了,手忙腳亂地教育他。
“可沒有小魚兒的親親我會害怕,會做一大堆噩夢。”他随口胡扯,“要是小魚兒再親我一下,我的病馬上就可以好一半了!”
江忱予拿朱鏡辭的撒嬌毫無辦法,伸手把他的被子拉高,只露出一雙眼睛,堵住那張慣會說好聽話的嘴。又順手撈起剛剛努力爬上床的江小豬,教育它說,“媽媽生病了,不可以打擾媽媽休息。”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抿了抿唇,彎下腰,在朱鏡辭額角上溫柔地親了一下,說,“好好睡覺,做個好夢。”
朱鏡辭看着江忱予抱着貓咪走到門邊,伸手關了燈,最後輕輕地把門合上,鎖舌發出了很輕微的咔嗒一聲。他想,不會再有夢比現在還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