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糖桂花

朱鏡辭這一覺睡得沉酣,夢到什麽都記不清楚,但大約都是粉色的、甜蜜的,是他先前的十幾年都沒經過的好事情。。

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房間裏光線昏暗,靜悄悄的,半點聲音也沒有。

朱鏡辭怔了怔,飛快地跳下床,噔噔噔地跑出房間。

江忱予正站在廚房竈臺前,舉着鍋鏟,似乎在對腳邊趴着的江小豬訓話。聽到他的腳步聲,一人一貓齊刷刷地回頭看。

不是夢。朱鏡辭松了一口氣。他剛睜開眼的時候,空無一人的房間讓他在一瞬間以為之前經歷的一切都是他無望的臆想。那些喜愛,擁抱和親吻只是一場獨角的幻夢,夢醒之後還是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

心髒怦怦跳得劇烈,那些惶恐留存的身體反應還未退去。他突然就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快跑幾步,撲到了江忱予懷裏。

他踮着腳,雙手緊緊摟住江忱予的脖子,臉埋在他的頸窩處,等鼻端充滿了熟悉的橙子香氣,他才覺得一顆心安安全全地落到了胸腔裏,殘餘的驚懼潮水般退去。

他不肯說話,江忱予也默契地沒開口詢問。他伸出一只手擁住他,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撫他的發頂,在他耳邊很輕聲地安慰,“胡嚕胡嚕毛,吓不着。”裙內日_更二氵泠流久%二氵$久流

朱鏡辭趴在他肩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是哄小孩子的,小魚兒把我當小寶寶了嗎?”

“做小寶寶不好嗎?”江忱予動作很輕地捏了捏他的後頸,像經常對江小豬做得那樣,“你和貓咪都是小寶寶。”

“不要,”朱鏡辭擡起頭來,用鼻尖去蹭江忱予的下巴,“不要和貓一樣,我要做小寶貝,比貓咪還要寶貝。”

“好,你是寶貝,”江忱予被他溫熱的鼻息噴在下巴上,只覺得那一小塊肌膚都在隐隐發癢,“朱小寶貝,現在可以從我身上下來了嗎?鍋要煳了。”

朱鏡辭方才的情緒來得突然,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撲得委實有些迅猛,也幸虧江忱予接得及時。忙松了手,問道,“我有沒有撞到哪裏?痛不痛?”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在江忱予胸口揉了揉,像在檢查人有沒有被自己撞壞。

江忱予看到他緊張的模樣,就忍不住地想要逗他,“還有這裏。”引着他的手往下,劃過輪廓分明的腹肌,停留在小腹上,貼在耳邊,用半撒嬌的口吻說“這裏也要揉。”

“啊,是,是嗎?”朱鏡辭結結巴巴地說,手放在小腹上,感受着緊實溫熱的觸感,不敢用力,“這樣可以嗎?”

“好疼的,要多揉一會才可以。”江忱予盯着他逐漸泛了紅的耳廓,壞心眼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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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鏡辭幾乎要咬着自己的舌頭,手下按着的仿佛不是皮肉,而是炭火一樣的事物,讓人指尖發燙。他又胡亂揉了兩下,倉促地別過頭去,“鍋,鍋要煳了,你快去看看。”

這人這時候倒是變得臉皮薄起來。江忱予微微笑着,點了點他的鼻尖,“不逗你了。去沙發那裏做好,馬上就開飯了。”說話間餘光注意到朱鏡辭光着腳,表情又變得嚴肅,“怎麽不穿拖鞋?着涼了一會兒要燒得更厲害。”

“我跑得急,給忘了。”朱鏡辭老實認錯,連帶着耍了句小心思,“可我這會兒去拿拖鞋,還要光着腳跑诶。”

“那你說要怎麽辦呢?”江忱予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

朱鏡辭像只盯着魚缸的貓,笑眯眯地出主意,“小魚兒抱着我去,我就能腳不挨地了。”說着腳下往前踏了一步,又裝模作樣地縮回來,“哎呀,好涼。”

“你呀,”江忱予嘴角挑着,張開了雙臂,“過來吧。”

“哎!”朱鏡辭歡喜地應了一聲,直接竄到人伸上去,手臂牢牢地摟在他的頸間。

“自己摟好了,摔下來可不怪我。”江忱予嘴上吓他,手穩穩地把人箍在懷裏,抱到卧室床上,盯着人穿好了鞋子,拉着自己的袖子邀功,才後退兩步,示意朱鏡辭自己走出來。

“不抱了嗎?”朱鏡辭坐在床邊,眼巴巴地問道。

江忱予心裏暗笑,嘴上故意裝兇,“今天抱的份已經用完了。”

“不能預支嗎?”當事人不甘心地追問。

“不能,信用額度不夠。”被冷酷拒絕。

“哦,好吧。”朱鏡辭安慰自己,今天占的便宜也差不多了,留點甜頭明天繼續。

他坐在沙發上環抱着小腿,下巴搭在膝蓋上,盯着在廚房忙碌的人看得滿足。

江忱予看起來倒是頗有些進廚房的經驗,架勢起的很足,甚至還系了條圍裙。

那件圍裙原本是朱鏡辭趁着超市打折随手拿的,胸前是一只很認真啃着巨大胡蘿蔔的兔子。兔子兩只毛茸茸的大長耳朵從兩側垂下,随着他的動作在腰間一晃一晃。

朱鏡辭當初覺得那一對耳朵礙事,一度想用針線縫起來,現在卻是慶幸自己沒有動手了。一本正經的少年人配着兩只兔耳朵,怎麽瞧怎麽可愛,朱鏡辭看得忍俊不禁,幾乎要從沙發上掉下來。

江小豬在廚房呆的無聊了,邁着小步子慢吞吞地踱過來,站在一邊斜眼看樂不可支的朱鏡辭,一副很看不上的樣子。朱鏡辭一把把它薅過來,揉着它毛茸茸的小爪子,在它耳邊講悄悄話,“江小豬,你爸是不是特別好看?”江小豬奮力掙紮着,想把爪子抽回來,未果,反而被拎住了命運的後頸皮,被迫着喪權辱國地點了點頭。

逼着江小豬同意後,朱鏡辭心情舒暢,伸手揉了揉它漸趨變圓的貓臉,又把頭埋在貓肚皮上,滿意地吸了一大口,頗帶着炫耀意味對它說,“你再覺得好看也沒用,他是我的!”

江忱予端着碗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朱鏡辭興致勃勃盤腿坐在沙發上,貓被牢牢按在腿上,生無可戀地歪着頭,嗷咪嗷咪地向老父親求救。

操心的老父親趕快放下碗,從反派的魔爪裏把貓兒子解救出來。得救了的江小豬逃命一般竄進貓窩裏,頭也不露。

江忱予嘆口氣,在貓和人之間來回打量,盼望某一方良心發現,站出來認錯。

當事人朱鏡辭理直氣壯地仰着頭,頗有道理地為自己辯護,“我在教育它呢。這兩天我去上學,它在家裏一直抓沙發,還去衛生間玩紙巾,我回來之後滿屋子都是碎紙屑,沙發上也全是線頭,可淘氣了。”

順便輸出自己的教育思路,“兒子不能慣着,要狠狠訓幾頓才能成器。”

“那天買的貓爬架你是不是沒裝給它?”老父親迅速作出判斷,“它沒有可玩的,覺得無聊,當然只能禍禍衛生紙和沙發。”

朱鏡辭難得的心虛,讪讪道,“最近好忙,我給忘了。”

我在忙着追你呢,就沒空管你兒子了。這句話在他心裏打了個滾,好懸沒說出口。

“難怪它要生你的氣,”江忱予佯作訓斥,手在他頭頂點了點,“你先吃飯,我來裝。”

“小魚兒最厲害!”朱鏡辭抿着嘴,唇角的笑渦藏也藏不住。

貓爬架還安靜地呆在角落的箱子裏,連帶着組裝工具一起。江忱予翻出來鋪了一地,對着圖紙給的安裝步驟開始研究。江小豬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窩裏溜達出來,在老父親身邊趴着圍觀,不時伸出爪子搗下亂。

朱鏡辭端過江忱予方才擱在桌子上的碗,也挨挨蹭蹭地過來瞧着。

“快吃,一會兒涼了。”江忱予手上動作不停,開口催促道。

碗裏的湯是淺淺的紅褐色,裏面卧着十數顆雪白的圓子。湯面上還漂浮着細碎的黃色花朵。朱鏡辭拿勺子舀了一口湯嘗了嘗,是淡淡的甜,又舀起一個圓子,外皮柔韌,咬破了裏面是花生五仁餡,燙燙的,香甜可口,差點從嘴角流出來。

“小魚兒煮的什麽,真好吃!好像不是酒釀圓子。”朱鏡辭嘴裏的圓子還沒下肚,含含糊糊地問道。

江忱予同他解釋道,“你發着燒,一會還要吃藥,不能碰酒精,我就沒用酒釀。正好在冰箱裏翻出來一點紅棗和枸杞,就煮了個湯底來下圓子。又額外擱了一點紅糖和幹桂花。”

說着語氣又有些惋惜,“其實這個配糖桂花是最好的,可惜那個要用新鮮桂花來做,今年是沒有了,等明年吧。”

“好呀!那明年我和你一起,做很多很多。”朱鏡辭滿口應下來,心中歡喜非常。

他着迷于聽那些從江忱予口中說出的和未來有關的詞語。聽的越多,就好像意味着他們有更多更好的以後。

江忱予安貓爬架騰不出手,朱鏡辭就站在他旁邊,時不時舀口圓子喂他,兩個人你一勺我一勺地分吃了整碗,滿口滿心都是甜的。

廚房的抽油煙機隆隆作響,貓咪在顧自地玩尾巴,那時候的朱鏡辭以為,他們會有很多個四季一起度過,就像每個秋季都有桂花盛開一樣篤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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