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及第粥
奉承完人,朱鏡辭戲瘾又發作,佯作無辜地問江忱予,“小魚兒要追的人是誰啊?”
江忱予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倒也不忍心不配合。伸出手把他額前的碎發撥弄好,好脾氣地回答道,“是一個很可愛,很讨人喜歡,也很有愛心的小朋友。”
“啊,是嗎?”對面人的尾巴簡直要翹到天上去,“那這麽好的小朋友,你不考慮送他一個親親嗎?”
江忱予掀起他衛衣上的兜帽,順手扣在他頭上,“這種話小朋友是不可以講出口的。”
朱鏡辭趁着他還沒有把手收回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拉過來在手背上啾了一口。不等人反應過來,又縮回到帽子裏去,聲音透過布料傳出來,悶悶地帶着笑,“不給就不給,我自己來拿。”
“小色鬼。”手背被親過的地方還殘留着溫熱柔軟的觸感,江忱予隔着帽子拿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腦袋。
朱鏡辭把自己藏在帽子裏,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
他懷抱着熱忱,長途跋涉,想要去摘一顆月亮。
路途上有荊棘,有坎坷,會受傷,也會灰心,可是如今才發現,在他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裏,月亮早已經悄悄地把光披在了他的身上,只等着他回頭,便一下子跳進了他的懷抱裏。
在金色的秋天裏,他把月亮抱了滿懷。
這樣的喜悅一直持續到午飯時間,他的月亮把他領進了一家砂鍋粥店。
“我想吃辣子雞。”他拽着江忱予的衣袖拖拖拉拉地磨蹭,死活不願進店門。
“發燒要吃清淡一點。”江忱予拽不動他,轉了身,不由分說地推着他的背把人押進了店裏按在座位上坐好。
朱鏡辭恹恹地拿起菜單,掃了半天,最後點了鍋海鮮粥。
“乖,海鮮也不能吃。”江忱予笑眯眯地劃去這一選項。
“我昨晚就退燒了。”朱鏡辭試圖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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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有觀察期的。”反抗被理所當然地鎮壓。
“好吧。”朱鏡辭沮喪地垂下了頭,嘴角卻在江忱予看不見的地方隐秘地彎了彎。
其實他也沒有很想吃辣子雞。前十幾年的人生經歷讓他對食物很不挑剔,有的吃就很滿足。食物對他來說就只有果腹的意義。
但他依舊想在江忱予面前假裝一下,假裝不會照顧自己,假裝生活能力一團糟,像這個世界上每個需要被照顧的小孩子一樣。
這樣這個人就會來照顧他,關心他,有一切他從來不曾奢望過的溫柔,多麽好。
最後也只點了及第粥。他抱着江忱予的胳膊,眼巴巴地瞧人,江忱予架不住他水汪汪的眼,只好多加了一份叉燒包和糯米雞給他。
朱鏡辭在桌下輕輕勾他的小指,心裏是滿當當的甜。
人是多奇怪的生物,獨自個的時候仿佛無堅不摧,一旦察覺在被人寵愛着,就仿佛有了撒嬌的底氣,什麽苦都吃不得,什麽委屈都受不得了。
許木木今天很難得的沒有對吃什麽發表意見,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江忱予即将揭曉身份的“女朋友”身上了。
終于等到對面兩人商定菜單,許木木清了清嗓子,關節在桌面上敲了敲,眼神示意江忱予老實交代。
“你真的要知道嗎?可能會接受不了。”江忱予最後和自己的發小确定一遍。
“廢話,你比我先脫單我當然會接受不了。不要轉移話題,快交代。”許木木放棄了最後的逃生機會。
“那好吧。”江忱予挑了挑眉,看了旁邊的朱鏡辭一眼,擡起了手臂,給許木木看他們一直在桌子下面緊扣的十指。
“你們……”
朱鏡辭沖他眨了眨眼睛。
“你們是在扳手腕嗎?”許木木動用他的直男思維,絞盡腦汁想出來一個最貼切的解釋。
“……”江忱予深吸一口氣,克制住拿筷子敲許木木頭的沖動。
朱鏡辭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乖,來叫嫂子。”
“???”
“靠!!!”終于回過神來的他開始咆哮,“我們不是一直一起的嗎,你們倆咋勾搭到一起的啊!!!”
“呃,事實上,我們第一次見面是開學之前。”朱鏡辭小心翼翼地解釋。
江忱予貼心補充道,“在我去吃你推薦的那家牛肉面的那天。”
“後來我開始追他,每天給他帶早餐。”出于私心,朱鏡辭隐去了吃烤魚那次被拆穿的喜歡。
“最後就是這次他生病,我送他回家,我倆在一起了。”江忱予做總結陳詞。
“停停停,”許木木聽不下去了,“你倆在這兒說相聲呢?還一唱一和的,還是覺得對着我這個狗秀恩愛很有成就感嗎?”
“狗的量詞是條。”江忱予很好心地糾正他。
“你閉嘴!真正的朋友是不會在捅了我一刀後還來糾正我的語文修辭的。”許木木雙手捂臉。
其實,這個也不叫修辭。朱鏡辭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
服務生把熱騰騰的粥端上桌。許木木抓住砂鍋,拉到自己這邊,“你們一對狗男男,不配喝這麽好的粥。”
江忱予聳聳肩,示意他先來,自己夾了一個叉燒包放到朱鏡辭碟子裏。
許木木拿着勺子和小碗,氣鼓鼓往碗裏舀粥。這家粥熬的很到位,色白鮮明,糜水交融,米粒都化開了。
舀一勺脆脆的豬肝,他們居然背着我偷偷去吃牛肉面;舀一勺淺黃的花生碎粒,朱朱的早餐居然是專門買給江忱予的,我吃了那麽多好丢人;再舀一勺焦黃的油條,所以他倆是住了一晚才确定關系……等等!!
許木木之前聽聞江忱予住在朱鏡辭家也沒多想,這時才意識到,我的天這倆人是情侶啊,剛确定關系,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幹柴烈火……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江忱予及時制止了許木木跑偏的腦回路,“我倆什麽都沒發生!他當時發着燒呢,我有那麽禽獸嗎?”
也是,自己發小這點人品還是有保證的。
換個角度想,江忱予是自己發小,朱鏡辭是自己朋友,那這倆人在一塊,也勉強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許木木自我安慰結束,擡眼看對面,朱鏡辭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和自己面前的一鍋粥,怪可憐的。
算了。許木木把砂鍋推到朱鏡辭面前,作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兩頓火鍋,不然你就永遠失去我了。”
朱鏡辭的發燒觀察期足足持續了三天。期間不論他怎樣威逼利誘,江忱予都毫不動搖,嚴格把控着他的飲食,半點偷吃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在痛苦和甜蜜裏熬過了三天,才算迎來了解放。第四天早晨就迫不及待地沖到甜品店,雜七雜八打包了一堆甜點。有江忱予愛吃的,還有自己用來解饞的一份,想了想又給許木木也捎了一份。
出櫃事件讓他對這個人的好感度空前提升。他并不屬于道德界限多麽明晰的人,判斷人好壞的标準甚至有些簡單粗暴,對自己好,對江忱予好,那就通通劃到好人的陣營裏。
江忱予走進教室時,正好看到朱鏡辭張開嘴,試圖把一整個泡芙塞進去。看到他進來,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副很驚訝的表情,而後迅速閉上嘴,把泡芙放回盒子裏,假裝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江忱予見不得他這些可愛的小動作,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朱鏡辭的發質很軟,總是乖乖地趴在額前,摸起來涼涼滑滑的,手感很好。被一通揉,就亂糟糟地翹起來。
朱鏡辭乖乖地配合,仰着臉沖他笑,“早上好呀,小魚兒。”
江忱予伸手把他被自己弄亂的頭發撫平,“怎麽不吃啦?”
“吃泡芙要張大嘴,不好看,不能讓我對象看見。”
“沒關系的,你對象已經看到了。”江忱予安慰道。
“……”朱鏡辭捂胸口,“你好冷漠,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愛了小魚兒。”
江忱予不作答,坐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這并不妨礙朱鏡辭繼續自得其樂地演下去,“一個特別愛我的男朋友現在應該說,不管你什麽樣子在我心裏都是最美的,并附贈一個親親。”
環顧教室裏家都在低着頭補作業,沒人注意他們這邊,于是江忱予俯下身,湊到朱鏡辭耳邊,做出一副說悄悄話的模樣,用嘴唇輕輕在他耳垂上碰了一下,又迅速退開,“這樣算是愛你了嗎,小男朋友?”
“還,還可以吧。”朱鏡辭抿着嘴,嘴角浮現出一個笑渦,指尖抵着把泡芙盒子朝江忱予推過去。
江忱予拿食指蘸了泡芙裏的奶油,很迅速地在他鼻尖上點了一下,“小貓咪,”他說,“和江小豬一樣了。”
朱鏡辭只覺得鼻尖上一涼,看對面的人臉上得逞的笑,指尖上帶一點白。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握住江忱予的食指,在對方驚訝的眼神裏,把指尖含住了。
江忱予的指尖微涼,他忍不住吮了一口,上面的奶油滑膩膩的,很甜。
江忱予整個人都僵硬了,機械地看着朱鏡辭動作,看他伸出舌尖,帶一點紅,很輕地卷過指腹,把指尖的白舔舐幹淨。
這是很短暫的過程,但對江忱予來說好像格外漫長,甚至在朱鏡辭松口之後,他的指尖還是酥麻的,仿佛還殘餘着舌尖掠過的觸感。
氣氛好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都低着頭,偷偷看一眼對方,又急忙把目光收回來,像一對兒新婚的小鹌鹑一樣羞怯。
悄麽聲地,江忱予在桌子下面伸出手,一點一點往朱鏡辭那邊挪,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對方同樣偷偷伸過來的手指,後者的手指頓了一下,在他的掌心很隐秘地輕輕撓了撓,又靈活地準備逃走,被他反手抓住,再也逃脫不得。
許木木在兩人身後目睹了全程,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這倆人這種狀态我從前居然沒覺得不對勁?我是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