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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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諾克手術後還需要在醫院觀察三天,但布蘭諾沒法一直守着他,只能讓瑪利亞有時間就過來陪着伊諾克,充滿消毒水味和閃光針頭的醫院總是會讓孩子畏懼又孤獨。
白天大部分孩子都去上學的時候,還沒挑學校的晏青習慣在後院一個人下棋,布蘭諾說等到他身上的傷再好些就要把上學的事提上日程了。
晏青感覺他對學校這種東西很陌生,但倒也不抵觸。
不過今天,晏青在後院坐着就能聽見前院的吵鬧。
“我說了不要!我今年十五了,我再在這裏待三年成年,我自己會收拾鋪蓋走人,用不着你操心!也用不着誰來領養我!”
剛剛度過變聲期的女孩的聲音太具有穿透力了,晏青看着梧桐樹光禿禿的枝幹上停着的幾只烏鴉被這聲音驚得撲騰翅膀飛高了,漆黑的羽毛在秋冬淺灰色的天空下留下寒冷的氣息。
晏青呼了口氣,面前漫上一片白霧,他的呼吸常常像他的皮膚一樣涼,只是天氣更冷,水分總會在面前凝聚成霧,像個火團的吉米比他更早玩上了呼白氣的游戲。
那個女孩似乎摔門進了屋,但前院的兩人還在聊天。
“格瑞斯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她平時會好些,”布蘭諾皺眉看着眼前西裝革履的男人,“瓦倫先生,如果不是你非要報告失蹤讓警察把她帶回來,她或許還能和你正常交流。”
“那我該和警察說什麽?她離家出走嗎?”
“你我都知道她不是,我也知道她會去哪裏,這不是失蹤,也不是離家出走。”布蘭諾嚴肅道,甚至對瓦倫有些不耐煩。
“好吧,好吧,布蘭諾院長,我來還是為了這件事,坎特伯雷夫婦想要領養格瑞斯,他們非常喜歡格瑞斯。”
瓦倫是當地兒童保護機構的成員,福利院的大部分領養手續和後續事宜都是由他辦理,他和布蘭諾院長算是老朋友了。
“你聽見格瑞斯說的話了,”布蘭諾頭疼地按着額角,“她不願意離開,而且她的年紀确實不小了,沒這個必要。”
“如果你是擔心格瑞斯遇到以前的那種事,這完全不必,坎特伯雷夫婦家的年收入在百萬以上,他們能夠給格瑞斯提供更好的教育和生活。”
“這不是錢的問題,瓦倫。”
“好吧,我知道你固執。”瓦倫不服氣,但也只能嘆氣。
布蘭諾拍了拍朋友的肩,“我想問問謝裏爾的情況怎麽樣?匹茲堡太遠了,我沒時間過去看他。”
如果被領養的孩子還弗吉尼亞州,布蘭諾一定會趕過去看望他們,但是匹茲堡位于賓夕法尼亞,跨州旅行所需的時間對于院長來說太過奢侈。
“別擔心,有專業人員會回訪,我也更着去了,一切都好,他的養父會和他一起下棋。”瓦倫的臉上又挂起了笑容。
晏青在後院聽不清他們的對話,而他的心思也很快離開了兩人的對話。
格瑞斯從正廳沖到了後院來,她漠然地掃了一眼坐在長廊上的晏青,獨自走到圍欄的角落裏,倚着欄杆站着,她努力地呼吸,像是要把肺裏堵住的氣都呼到冰冷的空氣中去。
晏青在福利院見過格瑞斯幾次,但格瑞斯總是來去匆匆,又經常不出現在餐桌上。這倒是他第一次有這麽長的時間可以觀察這個女孩。
冷風裏,她只穿着絲襪短裙,上半身是襯衫夾克,故意成熟的裝扮讓她比真實年紀再大幾歲,但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漂亮精致的女孩,就連臉上的倔強叛逆也只為她增添了獨特的光彩,明豔動人。
下一刻,她在自己的衣兜裏摸了一會,翻出一包煙和打火機,她點燃香煙,靠着柱子時側過頭來,正對上晏青的雙眼。
“盯着我看做什麽?”格瑞斯下意識地想移開煙,但又很快冷靜下來,她根本沒必要掩飾。
“你冷嗎?”
“呵,”她冷笑一聲,吸了口煙,“你穿的也不多,男孩,別讓風把你吹感冒了。”
“我不冷。”晏青有靈氣護體,只穿了一件毛衣,卻不覺寒冷,他只是把椅背上挂着的羊毛毯遞給了格瑞斯,她有些不情願地接過來披在身上,但終于願意正眼看看晏青了。
“我記得你叫...奈哲爾?剛來一個月?”
“對。”
格瑞斯抽着煙,盯着晏青的臉沉默了一會,“......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然後他們就把我送來了。”
“那怎麽不把你送去精神病院呢?”格瑞斯嗤笑一聲,“不記得了?連父母都忘了?”
“忘了。”晏青淺薄的印象中全然沒有父母的存在。
“噢,看來你比我還可憐,我至少還記得我媽是誰,雖然她就是個爛人。”格瑞斯的表情在談到她的母親時有些扭曲,“她最愛打人......”
格瑞斯又沉默了一會,這陣沉默卻成了打開她的話匣子的一把鑰匙,她開始和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孩說起她的過往,“我常常從家裏逃跑出去,她抓不住我,鄰居們總會看到她發瘋還有我身上的傷,之後她就被剝奪了撫養權,沒多久就被車撞死了。”
我在別的福利院待過,以前有人領養我,但那也是一對衣冠禽獸,那個男人強/奸了自己的女兒,還想打我的主意,”她看似輕描淡寫地說,可加上之前的情緒積累,格瑞斯的聲音已經開始發抖了,“他的女人是個懦弱的性子,最後是我報的警。然後我就被送到這裏來了。”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煙。
“這裏很好。”晏青說。
“如果布蘭諾不要總是像一個老太太一樣教訓我就更好了。”格瑞斯聳了聳肩,像是一下子抛去了剛才的陰郁情緒,“我勸你最好別同意領養。”
“為什麽?”
“你長得又瘦又漂亮,誰知道有沒有變态會...算了,不和你說這些。”格瑞斯不清楚自己今天怎麽突然有興趣和一個沒見過幾面的人剖析自己的過往,雖然這事她也不是沒做過——每次警察認為她失蹤了,在街上找到她之後,總要一遍一遍地讓她重複筆錄。
不過格瑞斯對晏青那張臉的評價确實認真的,雖然帶着大病初愈後的瘦弱,但即使在寒風中,他也面色淺潤,危風不折。而她自己如果不是有口紅遮住,她或許會被凍得嘴唇發紫發青。
那些人就喜歡……
格瑞斯想要繼續,給晏青這樣一看就是只小白兔的少年提個醒,卻被布蘭諾的吼聲打斷。
“格瑞斯,你怎麽又在抽煙!”
“我自己的,要你管!”
布蘭諾站在欄杆外,長廊比地面高出一截,也讓站在長廊裏的格瑞斯比布蘭諾高出一截,但布蘭諾從她手裏奪走煙頭時她卻沒能搶回來。
“你哪裏來的錢買煙?”
“我自己的!”
布蘭諾憋着一口氣沒法吐出來,看着格瑞斯和他倔到底的表情,這口氣一直堵在胸口,逼得他肺痛,“我說了,少和街上那些混混走在一起,也少拿他們的錢,你不傻,自己也知道這些人不安好心,他們想要什麽,你又不是不明白。”
格瑞斯翻了個白眼,卻沒反駁,“他們不會找到這裏來的。”
“我沒在和你說這個。”布蘭諾嘆了口氣,“你又曠了一個星期的課,既然回來了,明天就去上課。”
“我不想上。”格瑞斯突然靈機一動,指着晏青,“奈哲爾也沒去。”
這惹得布蘭諾多看了晏青幾眼,發現這确實是個問題,“你也該準備上課了。”
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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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晏青的臉,騙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