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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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領養手續全部完成,晏青從紐約坐火車到華府,走出火車站,照着瑞德給他的說明,在一個路口找到了瑞德的車,是一輛藍色沃爾沃。
晏青繞到右邊敲了敲車窗玻璃把瑞德放在書上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沖着他笑了笑。
瑞德立刻把一本大部頭放到後座,打開門鎖按鈕,從裏面給晏青打開了車門。
晏青坐上車,把手裏的背包也放在了後座上。
開車之前,瑞德轉過去看了一眼晏青空蕩蕩的背包,“你只帶了這些東西嗎?”
“沒有什麽需要裝進包裏的。”晏青說。
格瑞斯的粉色書包被他扔在了紅谷中學,到現在也沒找回來,他今天帶的包是修安部的內部辦公用品,米白色的帆布包樸素幹淨。
“好吧,”瑞德暗自計劃着要給晏青另外購置的生活用品,“系好安全帶。”
晏青摸索着把安全帶系好,汽車剛誕生那幾年,他也試着坐過這種新興的內燃機交通工具,好過馬車,但舒适度屬實比不上騰雲駕霧之術。
他觀摩贊賞過幾次後,不再使用汽車,那時候,他只在競速賽車上見過安全帶裝置。*
被彈力帶束縛的感覺不太好,晏青強迫自己習慣這種壓力,凝視着雨刷掃開落在前車窗上的雪點。
“你每次來都坐地鐵,我以為你不開車。”
“我十四歲就學會了開車,但是他們不會發給我駕駛證,在加州,年滿十六歲才能駕駛汽車。”瑞德說到這裏想起一件事,“你今年十六歲,達到了領取駕駛證的最低年齡。我記得你在年齡登記上寫了生日一月二十九日,這是你記得很清楚的日期嗎?”
晏青搖頭,具體的生辰八字他是真的記不清了,當年他不知道怎麽記錄這些年歲,只是看春花吹成秋葉,大雪紛揚,人間便又過一歲,後來有親皆入輪回,他孤身一人,也不再記了。
但一月二十九日是他下意識而為,“今年是丙戌年,一月二十九日是陰歷正月初一,我不記得我什麽日子出生,就從這一天算起吧。”
“那就是明天了,你讓自己一下子變成了十七歲。”瑞德玩笑說,“我明天有假期,我們可以從今年開始過生日。”
晏青心頭泛起一陣喜悅,但又倏忽間被歲月浩渺驅散,泛起淡漠的幽茫,他淺淺嘆一聲,“可要做什麽呢?”
即使他什麽都不做,忘掉生辰八字,模糊曾為凡人的年月,時光依舊川流,人類的頭頂之上,鬥轉星移。
玄英最愛盯着那些星辰,數十載歲月就在倒影中流逝,洪流把他的思緒淹沒殆盡。
晏青麽,若是抓得住一雙手,總要浮出水面來看看,五光十色,令人目眩。
“你想看什麽?”瑞德把問題又抛了回去,如果要他來定,大概只會是講座、圖書館、科技展之類的活動,或許動漫展?但晏青似乎對這不太熟悉。
“什麽都想看看,但太多,就說不過來了。”晏青看着車窗外的街景,認真思考着,他待在修安部這幾天,被發瘋亂念叨的玄英和修補完善修安部的防禦陣法的工作占去了大部分時間,除了在聖誕夜去見了一眼瑞德之外,沒再離開過修安部。
兩個人想了一路,腦海中閃過的選項太多,反而讓人猶豫。
直到BAU的通知短信敲響了瑞德的手機。
瑞德看到消息的瞬間明白了摩根每一次被一同電話從美女身邊叫回匡提科的臭臉。
他提高車速趕回公寓,在上電梯時告訴晏青他有案子要辦,需要現在立刻趕回匡提科基地,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回來。
瑞德知道,這種緊急通知案件常常要花上小組三五天的時間,錯過晏青生日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他用上了幾乎,心底裏還是希望給自己留些餘地。
瑞德顯得愧疚,但現在沒有時間給他浪費,他把晏青帶進他家,又留了現金和鑰匙在桌上,想了想又留下一張信用卡,“那間是你的房間,我用書房改造的,你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添置的東西,我回來之後帶你去買。冰箱裏只有速凍食品,這幾天你可以去試試樓下餐廳,超市樓下左拐就可以看到。我得走了,照顧好你自己。”
晏青看瑞德匆忙地套上鞋,露出兩只顏色不同的毛線襪子,“你也是,注意氣溫。”
瑞德飛快地笑了一下,輕輕和上門。
晏青盯着閉上的門看了一會,聽到樓梯間裏電梯纜繩運行的細微聲響漸漸停止後,轉過身去打量這間公寓。
這是一個被書堆滿的世界。
進門走過玄關,正對着一扇複古風格的彩窗。窗下擺着一張木質立臺,左邊是內嵌式的書櫃,一側又有沙發和圓桌,一壘一壘的書堆填滿了桌面的空隙,只再容得下一盞臺燈。
往起居室走,牆邊又是兩列書架,空間更加開闊,香槟色的薄紗窗簾襯着深綠的牆紙,清淡的日光在打蠟的木地板上投射出方格窗框的影子。
影子并不完整,被光繪了一半之後,剩下的輪廓被沙發和書堆模糊了。
窗下的圓桌上擺着走了一半的國際象棋棋盤,晏青走過去看,發現是兩人之前焦灼了許久的一局棋的複盤。
晏青淺笑着,沒有去動棋盤,繞過沙發,看見瑞德的卧室門開了一條縫隙,他拉着門把手,輕輕合上了門。
路過靠牆的書桌,找到了瑞德指給他的房間。
推門進去,房間正中擺着床,衣櫃占據了原本擺放書架的位置,書架被挪到了起居室,同一排書架作伴。
對着窗的書桌被留下了,書桌上只留下了一盞老式拉線綠罩臺燈,晏青記得幾十年前就用過這種造型的燈具,現在再看,便生出一種熟悉的欣然。
瑞德發公寓充斥着一種沉靜複古的氣息,有書的功勞,也有他的研究十五世紀文學的教授母親的影響。
書桌別的位置都空着,留給晏青自己發揮,他把背包挂在椅背上,折返打開了衣櫃。
裏面挂着兩三件衣服,都是瑞德見晏青穿過的相似款式。
相似,卻也有不同。
晏青取了一件藏青色圓領毛衣,換掉了身上的白襯衫和羊絨大衣。
毛衣套過頭時發出一陣霹靂啪啦的靜電,然後松垮垮地挂在晏青身上。
晏青看着掩住了手的衣袖,以及變成U形的領口,慢慢坐回到床上,無可奈何又覺得有趣,眼角帶着笑意地嘆氣。
瑞德大概有六點一英尺(185cm),晏青現在只有五點六英尺左右(170cm),但他正常時期的身高也不會超過六英尺。
瑞德買衣服時大概只是目測他的尺碼,又因為自己的高挑而對晏青的身高有些誤估。
晏青使了個術法,讓自己再長高些,但也不多,免得瑞德回來之後就把他抓去做過快發育的醫學研究。
毛衣還是大,冷風拂過露在空氣中的鎖骨和斜方肌,肌膚之下的一小節胸骨痕跡顯現出他的纖瘦。
好在晏青并不怕冷,他把過長的衣袖卷到手腕之上,從牆角的書堆裏撿出一本。
叫做《存在主義與人類情感》,作者讓.保羅.薩特。
晏青記得自己讀過這位作者的書,似乎叫做《存在與虛無》?
他先翻到了書籍出版信息頁,該書首次出版于1957年,這是他閉關十三年之後了。
晏青快速翻閱起這本書來,書頁上還留着不少瑞德的筆記,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字句,他學了法語有幾百年,艱澀的句式不再是閱讀的阻礙。
沉浸在書中時,他常常面無表情,甚至是表情銳利的。
如同過往的數千個日夜,這個房間中又一次只餘下書頁翻動的嘩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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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大拿州,密蘇拉警局
經過将近五個小時的飛行過後,BAU小組專機降落在密蘇拉機場,随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往警局。
接待他們的是莫夫頓警探,這位女警探和JJ相識,這一次的連環殺人案件全部發生在密蘇拉警局轄區內,本不在聯邦探員管轄內,但莫夫頓主動聯系了BAU,希望盡快得到他們的幫助。
除了莫夫頓警探外,出現在現場的還有一位男性警探,兩人佩戴着同一等級的徽章。
“這位是德拉克警探,他和我還有另一位雷納德警探一起負責這起案件。”
“三個人?”JJ低聲問他,慣例上一個案件由一位警探級別的長官負責。
“是啊,”莫夫頓撇了一眼形容憔悴的德拉克,他胡子拉碴,看起來幾天沒有打理自己的外表了,“三個月內八位受害者,其中有兩個是原來在他手下工作的警員,他發誓一定要親手抓到這個混蛋。”
“還有一位雷納德警探呢?”
“他在拘留室,”莫夫頓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他抓捕了一個人,認為他就是兇手,但是我……”
她盯着JJ的眼睛抿嘴搖了搖頭,“我不認為他能做下這樣的惡性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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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1922年賽車場上的跑車開始使用安全帶,1955年,美國福特汽車裝備了安全帶)
下章入v三更,晏大佬還有好多故事,快點收藏他嗚嗚嗚
對了,晏青的身高,這個,我參考了古人身高的考古資料,再思考了一下飲食條件的影響,設定了身高,不是我故意讓他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