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航班是在今晚九點,睡一覺的時間就到了異國他鄉。
林野看着泛着魚肚白的天光,強撐身體的不适打了個車回家,沒有驚動任何人,艱難洗了個澡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真痛啊,林野想。
他是下午五六點的時候被電話吵醒的,那頭的秦縱已經到了機場,他們之前就約好的時間,說是可以再一起吃個飯什麽的,可林野這睡過了頭晚飯肯定打水漂。林野只好匆忙起來扛行李準備這準備那,大家都還沒下班,屋裏就他一個人。
他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快十年的房子,戀戀不舍地又坐了五分鐘,他原本收拾的也就一個行李箱,在林一躍和秦縱等人的撺掇下又加了一個。林野把一個信封壓在羅煙的梳妝臺前,裏面是一封厚厚的信和一張存有7萬塊的銀行卡。
最後他輕聲合上房門,踏上了充滿未知和迷茫的另一段人生。
張鷟自林野走後就一直躺在那片泥濘裏,他抹了把臉,就這麽盯着天花板不知道盯了多久,好像從清晨躺到了黃昏,喚回他意識的是手機的低電量提醒。
張鷟麻木撐起身體,看到了好多未讀消息,有些約他喝酒泡吧的,也有祝他高考大捷的,還有陸灼的消息,說是明天十點準時到他家收拾公寓,完事兒了帶上季老師去吃大餐。張鷟這才想起來他要離開這裏了,公寓已經以一個不錯的價格轉手出去,把東西收拾好後他就要搬到B市的那套房子裏。
所以他才想要在走之前和林野見一面,這明明就是他的初衷,可...
他回了個嗯,就行屍走肉一樣翻起了朋友圈,看到廖天成發了一條有很多感嘆號的朋友圈:我操你大爺的林野!這麽重要的事你也能鴿?!萬一誤機我就錘爆你狗頭!!
定位是S市機場裏的一個餐廳。
林野在下面輕飄飄回了一句:車上了,催個屁
機場?他們要去哪?
張鷟來不及細想,抓起鑰匙就風一樣地往樓下沖,他內心沒由來地覺得恐慌,他想抓住林野,把所有藏着掖着的話都抖出來,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機場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去餐廳晃了一圈服務員說人已經走了。張鷟急得一頭汗,最後是在F口看到林野的背影,他剛想沖上去,就看到了林野面前的秦縱。
“你今天怎麽了?好像一直不在狀态?”秦縱自昨天和林野分開後就很焦慮,剛才吃飯的時候林野一直心不在焉,面色蒼白的,秦縱不由得多問了幾句。
“沒事。我很好。”林野擡眼看了看洗手間的方向,廖天成不知吃了什麽鬧肚子,在裏面呆了有五分多鐘了,他還在想着要不要找點藥給他。林野蹲下來想開行李箱,秦縱也跟着貓下腰來:“你找什麽呢?不會在另一個箱子裏吧?”
“藥,廖天成估計難受着呢。”說是這麽說,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蹲下來的時候扯到了傷口,林野僵硬了一瞬,臉立馬就白了。張鷟費了很大勁才忍住沒去扶他。
“實在不行就去買點...”秦縱挑挑揀揀地時候無意擡頭去看林野,就看到那人領口後的一絲痕跡,“...這是什麽。”
林野不明所以,卻被秦縱攥住領子拎起來:“這是什麽?!”襯衫的領口被扯開了兩顆扣子,白皙的皮膚上有很多斑駁的痕跡。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總得見過豬跑吧,秦縱的怒氣一下就達到了峰值,氣的全身都抖起來。
他不明白,就張鷟這麽一個人有什麽值得林野上趕着喜歡?!他秦縱瞻前馬後護着林野,最後落得個什麽?人不還是巴巴地湊到跟前去!這身痕跡算什麽?!先前那些眼淚都是假的嗎?!秦縱忍無可忍,利落地給了林野一個耳光。
“林野,你賤不賤啊!”
圍觀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吓了一跳,看到秦縱兇狠的眼神更是忙不疊地走了,他們所站的地方莫名空了出來。林野愣在原地,秦縱這莫名其妙的一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但這脆響像個開關,他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痛,好似每一個吻痕都在喧嘩。
吻痕...
林野明白了秦縱暴怒的原因:“秦縱,你沒什麽資格打我吧?”
秦縱其實在打完的那瞬間就後悔了,可實在是氣不過,嘴唇顫動着張合,還是沒順利說出一個音節,特別是看到遠處站着的張鷟後情緒的暴漲讓他無法再站在這裏,他失望至極地看了一眼林野,快步離開。
林野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看到張鷟的時候眼前一黑,失笑道:“為什麽每次你都能趕上我最狼狽的時候?”
張鷟看見他眼眶微微紅了。
昨天不論如何的疾風驟雨林野都沒有輕易紅的眼睛,現在像兔子一樣看得人心疼,但只能看到一層薄薄的水光,倔強不肯掉下來。
“你到了多久,”林野輕聲問,“就一直在那看着?”
“我...”張鷟說不出口,“我就是想看看你。”
夏天的襯衫很薄,林野逆着光站着,可以看到衣服下隐約瘦削的脊背和腰線,他知道那肌膚有多柔軟多溫暖,也知道有多容易留下痕跡。
“他...”張鷟笨拙地開口,內心洶湧起妒忌和不甘,“不用去追嗎?”
“再換一個就好了。”林野頗不在意地仰頭把液體逼回去,聲音淡的要化在夜色裏。
“不嫌髒嗎?”張鷟狠咬了一下後槽牙,“真讓人感到惡心。”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不也出軌了嗎?”林野快速回擊。
兩人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林野似想通了什麽,像上了老舊發條一樣緩慢地露出了一個古怪又難看的笑容,秦縱打的那一巴掌現在開始疼了,臉頰高高的腫起來,扯一下嘴角都疼得厲害。
這反應和剛才的秦縱又有何分別呢?
這就是對同性戀避而不及的直男。
他點了下頭,為了肯定自己又點了一下,他沒忍住擡起頭看了張鷟一眼,那個眼神很複雜,有點吓人,窮兇極惡的,惡狠狠髒兮兮的,貪婪又癡迷,想要把他吃下去一樣,張鷟沒想到那個精致得漂亮的林野也會露出這種表情。
林野定定看着張鷟,想到了當年的驚鴻一瞥。
愛是一瞬間洶湧的,也是一瞬間被擊垮的。
張鷟看見林野眼裏有什麽東西散了。
他下意識地去拽林野回來,他手勁很大的,可對方就微不可查地一掙張鷟就像是被燙到一樣飛快松開。
張鷟看他迅速消失在廊橋的那一頭,手還僵在那裏。
他很早之前就覺得林野不屬于他所處的那個環境,和這個學區的所有格格不入。他看林野又何嘗不是像看邊緣個例一樣呢?
林野就是一只風筝,漂浮不定的一只風筝,暫時被拴在這裏的一只風筝。
現在這只風筝自由了,線是他自己親手扯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