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2 律師(二)

時隽考慮再三,決定直接打電話給這兩個人。

首先是跟龍在田交易奧特曼卡片的“網友”沈石安。沈石安接到電話,聽說時隽的身份,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問龍在田的情況:“姓淩的畜生呢?沒死啊?”

時隽詫異道:“沒有。沈老板跟淩楓……認識?”

沈石安冷哼了一聲:“這貨從小就是個畜生!怎麽沒打死他呢?”

“你們有過節?”

“對呀。我家珍珠就死在他手上!他媽的小畜生!”沈石安聲音都提高了:“有一年春節他到他奶奶家來過節,點了炮扔到我家貓舍裏,把我珍珠炸的……他媽的狗養的缺德……”

時隽打斷他問:“是你給龍在田發李靜淵家的監控片段?”

“對呀。”沈石安還挺驕傲似的:“我那天晚上看到姓淩的一瘸一拐在路口叫車,我一想,這貨又他媽不幹好事!李老板都被他搞瞎了,他又來想幹什麽?我琢磨一晚上……這人是個混社會的,我這拖家帶口的,肯定不能招惹他。第二天大早上,我就去李老板店裏,從前臺電腦上把監控拷出來了。”

“為什麽發給龍在田?”

聽到這個問題,沈石安突然笑了一聲:“這個……你大律師不是知道的嘛?他們兩個不是在談嘛?”

這下時隽也覺得有點好笑,群衆比兩個當事人更早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但他還是追問:“你怎麽知道他們在談的?”

沈石安又笑了:“這條街上哪個不知道?兩個人一天天的……我5歲的兒子都看得出來好不好?”

時隽心都快提到嗓子了:“最後一個問題,沈老板,龍在田知道是你發監控給他的嗎?”

“應該不知道吧。我用我另一卡發的,不是跟他聯系那個微信的號碼。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诶。”

時隽挂斷電話後長出一口氣,這個雷算是排了。

盛白沙是龍在田研究生宿舍的新室友,兩人才剛認識兩天不到,為什麽要在關鍵時刻,如此及時、如此準确地給他提供幫助?時隽不敢掉以輕心,電話接通後做了自我介紹,簡單說了下目前龍在田的處境。還沒等他發問,盛白沙自己先澄清:“我跟龍哥不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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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麽幫他p核酸檢測記錄?”

盛白沙“哎呦”了一聲:“他說走就走,讓我跟學院報備,結果學工處老師把我罵了一頓,怪我為什麽不攔住他。我跟他不熟啊!他一拳能打兩個我,我怎麽攔他?學工處老師問我他去哪裏,我只好直說又回Y市去了,但沒有說他去找‘男’朋友。那個老師說,他根本進不了Y市,那邊會查核酸記錄的,沒48小時核酸記錄,下了飛機就會被隔離。我真的是……龍哥大怨種了屬于是。我想他去都去了,再被隔離也太悲劇了,就幫他一下呗。”

“你跟他不熟,為什麽幫他?”時隽隐約覺得這說法并不通順。

盛白沙答道:“他是我室友啊,以後總得見面,反正舉手之勞嘛。”

“你怎麽知道他身份證號碼的?”

“我瞎編的,檢查的人會細看嗎?我猜不會吧,只會看核酸的時間。诶時律師,p這個不違法吧?”

“違法,但不犯罪,沒人這麽閑來追究你。下次別p。”時隽心裏大石落地,電話還沒挂斷,就沖小陳點了點頭。

盛白沙倒挺關心龍在田,一直追問他會怎麽樣。時隽心情不錯,跟他耐心解釋了一番,最後,盛白沙說:“我覺得龍哥這屬于見義勇為,那個變态表哥死不足惜。”

小陳大松一口氣,時隽卻并不踏實。太巧了,這兩條彩信出現的時機如此恰當,彩信的內容如此精準,最終卻又撇清得如此順理成章,完美得根本不像是巧合。但這是對龍在田有利的結論,他沒有必要質疑,只能說服自己接受。

可這只能排除訴方打“事先蓄謀”的可能性,還有“争風吃醋激情犯罪”呢。時隽在這行幹了這幾年,見過、聽過的離奇事多了,他從不存僥幸心理,更不會寄希望于對手的仁慈。訴方要打“激情犯罪”,就必須從案發當時的情境入手,李赫的執法記錄儀上的記錄,就成了關鍵。

才剛剛立案批捕,警方應該還沒有開始偵辦,記錄應該還在李赫手上。時隽立即聯系李赫,想第一時間拿到這份記錄,打個先手。可李赫似乎對他印象不好,态度極其官方,一口回絕了。

時隽沒辦法,只好聯系還在Y市的杜雨落,請他幫忙當面去跟李赫交涉。當天下午,李赫竟然親自給他回了電話。

“記錄我不可能給你,只能放給你聽,而且你也不能錄制。”李赫說:“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不過時律師你是聰明人,想必不會做一些以後不好相見的事。”

時隽都氣笑了,心想我怎麽惹到你了,說話這麽難聽。

這時電話裏竟然傳來杜雨落壓低的聲音:“诶我哥不會的,他有數。”

首先是一陣電流聲。

接着是李赫的聲音:“龍在田?不要亂動,聽我指示。聽懂點頭。120,平山路毓賢巷1號,一人昏迷,面部擊打傷,下體出血。李靜淵,請你穿上衣服,不要碰其他任何東西!”

“他動不了!他被那個畜生下了藥!淩楓!這個畜生是殺人犯!”這是龍在田的聲音。

“120,平山路毓賢巷1號,一人昏迷,另一人神智不清喪失行動能力。這是誰帶來的?!”

“是他!姓淩的畜生!是他害我!”這是李靜淵。

“別碰!指紋!”李赫大吼一聲。

李靜淵的叫喊聲帶着明顯的哭腔:“是他!這個畜生!他給我下藥,害死了我爸爸媽媽,和奶奶!他是殺人犯!把他抓起來!”

……

聽到這裏,時隽突然“啪”地拍了一下大腿,站了起來。旁邊站着的小陳吓了一跳,叫了聲“時律”。時隽雙手捧着手機,瞪着眼睛一直聽到李靜淵被擡上救護車。

“哥,到這兒可以嗎?有用嗎?”杜雨落問。

“有有有!妥了這就!”時隽激動萬分:“正當防衛,不存在過當!”

小陳疑惑地看着他,他笑咪咪問:“你聽到了?是龍在田先說‘他是殺人犯!’李靜淵再說‘他害死我爸爸媽媽!’”

“對呀,但你不是說,沒有證據嗎,淩楓可以改口……”

“不不不,我剛想到,這跟淩楓改不改口沒關系!李靜淵是不是說過,他擔心淩楓告訴他真相,下一步就會殺他滅口?也就是說,李靜淵當時認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龍在田見到警察後第一時間指認淩楓是殺人犯,也就是說,李和龍兩人見面後,李已經向龍表達了這種擔心,那麽龍也會認為李很可能被淩滅口,對不對?”

小陳恍然大悟,猛吸了一口氣。時隽接着說:“只要龍在當時的情況下‘認為’李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他就有充足的理由進行防衛!這和淩究竟有沒有殺過人沒關系。即便淩自稱他騙李,但李信了,龍也跟着信了,他們都覺得淩是殺人犯,淩有可能殺李滅口,而且當時李确實被淩用手铐和藥物限制了自由,看起來确實很像是在實施殺人,對不對?這就是正當防衛的依據!”

小陳激動地連連點頭,電話裏的李赫突然低沉地笑了一聲:“呵呵,這4000塊錢一小時的咨詢費花得真值。”

番外3 心理醫師

杜雨落視角

杜雨落替李靜淵辦好了出院手續後,正打算回病房帶他走,蔣淼淼的電話打了過來:“老婆我們下飛機了。你給我發個定位,我直接叫車過去。”

“我們馬上出院,你直接去市公安局旁邊的四季酒店找我們。”

李靜淵家已被公安機關貼了封條,只能暫時住在外面。李赫想得比較多,他擔心淩楓的同夥或姘頭對李靜淵不利,特意給他訂了市局定點合作單位,酒店跟公安局一牆之隔,多少能有點威懾力。

上了李赫的車,李靜淵木然端坐着一動不動。李赫從後視鏡裏和杜雨落對視一秒,清了清喉嚨說:“沒事,關不了幾天,你們請那個大律師已經在給他辦取保候審了。裴隊幫他打過招呼,走個程序的事。”

“嗯。”李靜淵低低答應一聲,杜雨落一手按住他肩膀,安慰他:“別緊張,淼淼陪他爸媽來的,你不用多說。”

“喲!這是要見家長啊?我還以為你擔心他蹲局子呢,害!”李赫咧嘴笑了。

李靜淵摳着自己手心,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靜淵,你想想,小龍這樣的性格,不是刻薄的父母能養出來的……”

“是我害了他。”李靜淵說出這句話後如釋重負似的向後一靠,癱在汽車座椅上。

“別瞎說!”李赫瞥一眼後視鏡:“這不是典型的譴責受害者嘛!”

杜雨落聽李靜淵說過他被他姑姑當衆羞辱這件事,明白他們再怎麽勸,也沒辦法打消他的顧慮。再者,龍在田的父母究竟會是什麽态度,杜雨落确實沒把握。

車開進酒店停車場,杜雨落眼看着李靜淵脖子上、下巴上冒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覺得他着實可憐。杜雨落看出李赫是個人情練達的通透人物,心地也善良,沒必要跟他客套,于是探身問他:“李警官,你等下還有事要忙嗎?”李赫果然秒懂,點頭道:“來都來了,當然陪你們進去。”杜雨落感激地沖他笑笑,有他這身警服坐鎮,龍爸爸龍媽媽再生氣,也不會把場面鬧得太難看。

杜雨落幫李靜淵辦了入住,三個人坐在香氣幽雅的酒店大堂裏幹等。這期間時隽打來電話,說他剛見了龍在田,馬上來跟他們彙合。

李靜淵依舊枯坐摳手,杜雨落與李赫交換了一個同情的眼神,都無聲地嘆了口氣。

不多時,酒店旋轉門轉進來一個帶着墨鏡的白皙女孩,一進來就伸長雙臂嚷嚷:“啊啊啊啊啊麥外敷!”行李箱被丢在一邊,她腳底下出溜着就沖了過來。

杜雨落也好久沒見到蔣淼淼了,滿心喜悅伸出雙手接她,沒想到蔣淼淼直接就撲到了李靜淵身上,把他晾在那兒。李赫“撲哧”一聲,接住杜雨落伸在空裏的兩只手,替他挽尊:“幸會幸會,杜醫生。”

李靜淵的臉都被蔣淼淼揉紅了,卻也終于有了點兒笑模樣。蔣淼淼忽然想起來自己背負的“使命”,拉着李靜淵手帶他起身,朝不遠處那對中年夫婦走去。杜雨落想跟過去,這才發現李赫還沒放開他的手。他轉念一想,還是先不過去了,看看情況再說。

出乎他意料的是,龍在田的媽媽捧住李靜淵的臉端詳,眼淚嘩嘩的:“哎呦我的小可憐兒诶!作孽喲!”她又回頭對龍在田爸爸說:“這小孩兒可招人疼哈?秀秀氣氣的……你說啥樣畜生能忍心欺負他呀?”

李靜淵雙手垂在褲子兩邊,呆愣着忘了開口。蔣淼淼提醒他:“叫人呀!”

“阿姨,叔叔……”李靜淵木木呆呆像個機器人。

龍爸爸一開口聲如洪鐘:“你多大了?”

“他跟田兒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可有緣了!”蔣淼淼搶答道。

“哦,怪不得呢……田兒這孩子從小就這樣,好交朋友,講義氣……”龍爸爸說着,深嘆一口氣。

杜雨落心口大石落地,跟李赫一起走上前去。蔣淼淼分別介紹後,杜雨落說道:“叔叔阿姨放寬心,已經在走取保候審程序了。等下律師過來,跟你們細談,要不咱們先辦入住?正好靜淵也暫時住這裏,安頓好了你們再聊?”

龍媽媽拉着李靜淵手不放,問他“家裏還有誰”、“平時生活怎麽辦”,李靜淵像個AI似的老老實實一一作答,顯然還處于震驚中。

幾個人正在前臺掃碼登記、簽承諾書、出示身份證,身後突然傳來一串大叫:“爸!媽!淵兒!”

杜雨落瞪圓了眼睛,看見時隽一手插兜,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朝他晃來。龍在田沖過去抱起李靜淵轉了一圈,放下來後兩人緊緊相擁。

“給你們個驚喜。”時隽沖杜雨落挑挑眉:“哥就問你服不服?”

李赫冷笑一聲:“都是你的功勞,時大律師真是天降神兵!”

龍爸爸龍媽媽和龍在田、李靜淵抱成一團,蔣淼淼自覺朝後邁了一步,站在杜雨落他們三個面前來回打量。

“老婆,哪一個是你老公?”蔣淼淼拽拽杜雨落衣服問。

時隽眨眼壞笑:“我反正是‘前夫’。”

“哥你注意點影響!”杜雨落瞪他一眼,壓低聲音問蔣淼淼:“淼淼,你是不是沒告訴叔叔阿姨他們兩個是……?”

蔣淼淼食指放在嘴唇上無聲地“噓”了一下:“一次性說太多,怕把人家氣着了,慢慢來吧……”

杜雨落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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