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籌劃

藍天時雙手捧着顯示屏,整個人恨不得鑽進屏幕裏。

最右角下面的屏幕上,一大一小一步步靠近了藍家正門。

江叔擡起手臂,一手指向白葉舟,一手指向托着黑色刺繡裙擺的正門臺階,大娘站着的方向。

即便聽不見聲音,也能感覺到,這是在把白葉舟介紹給大娘吧。

江叔一擡胳膊,身後一個穿着藍家制服的中年婦女走到前面。

滿面和藹可親,笑盈盈地抱起了豆子。

豆子倒也乖巧,沒哭沒鬧,被抱着先進了藍家。

豆子從畫面上消失之後,白葉舟筆挺着後背,沖着黑色刺繡裙擺的方向,只輕輕點了點頭。

砰!

藍天時伸手狠狠砸了下顯示屏,為什麽畫面突然不動了。壞了麽。

白葉舟跟黑色刺繡裙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畫面上的角度固定,藍天時只看得見黑色刺繡裙擺漸漸消失了。

随之,白葉舟也跟着進了藍家的廳堂。

庸醫到底急着來幹什麽!?

可惡這畫面的角度固定,待在屋子裏的藍天時根本看不見庸醫的表情。

不只是怎麽了,他控制不住地暴躁起來,把椅子往後一推,才不管映着自己的那個畫面看起來是個什麽效果。

他啪一腳踹開敦實的紅木轉椅,直接抽身去了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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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朝東的窗子,還不如監視器上的角度,只能看見兩排黑西服依舊傻傻的杵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來了。想起來白葉舟赤紅着眼睛,在機場跟他說過的那句話,“這把刀柄,剛剛豁開了你們藍家,藍天立的胸膛。”

瞬間,藍天時徹底明白了,藍天立的執刀醫生就是白葉舟——今天,藍家請來的背鍋俠。

向來冷靜的藍天時認真懷疑起來,是不是原主的這副德行影響了他的判斷,他竟然雙手按在玻璃上,腦子裏已經是如何跳出窗子的畫面了。

盡管跳窗出去就是一口氣的事兒。可藍天時還是拿開了在玻璃上按出了汗印的手掌。

不行,現在他必須忍着。

不然,這會兒他跳出去風光一時飛檐走壁之後,他藍小爺的形象也便永遠是家裏的跳梁小醜。

就算繼承了藍天立的位子,可他藍小爺在衆人眼裏,無非跟藍天立一樣,是個游手好閑不學無術的标準纨绔。

他在這個家裏,沒有實權,沒有威望……除了他挂在了藍家財産上的名字,其實什麽都沒有。

不如換句話,生母精心給他打造的一條金牌之路,無非是把他的名字嵌在了藍江集團的金磚牆上。

可除了這個藍老爺子賜給他的名字,沒有什麽是真正屬于他的。

藍天時離開了窗戶,坐立不安真的能讓人焦躁。右下角的畫面裏早已沒了白葉舟的身影,可他還是着了魔怔了一樣半眯着眼睛盯着畫面,邊用食指和拇指用力按了按雙目間的晴明穴。

藍天時再次看了眼鏡頭裏的自己,很快找到了書架上面樓花木雕煙鬥旁邊的攝像頭。

他想了想,轉身沖着鏡頭擺了擺手,誇張地長圓了嘴。

“大哥,餓——了,想吃飯——”他還特意拖長了音。

藍天時說完這句,便沒再去理會攝像鏡頭,他踱步到門前,敲了敲銀色的金屬門,自然知道外面不會有人給他開門。但也确認了,這世上他藍天時打不開的機械門,還沒生出來。

如果是一扇普通的木頭門,他或許還得用蠻力撞幾下,可眼前這扇遙控金屬軸的鐵門,随時都可以被他打開——只要他想。

聽見叮咚一聲,這次電梯門有預兆的開了。

藍天時走過去,拉出來了一架銀質的小推車,上面除了餐具豪華奢侈,套盤裏面只是一個精致的小砂鍋。

比起早上的煎雞蛋,這次小砂鍋裏冒出來的氣味,才是真正的清香誘人。

噗鈴鈴——

小砂鍋旁邊的手機響了。

“天時,是大哥。”

電話裏第一聲“大哥”,讓藍天時神停滞了一秒,反應了一下。

細聽聲音,儒雅細膩,的确是剛剛那個讓他改口的藍天和。他這才松了口氣。

“看見了。大哥送過來的精品佳肴。還沒吃上呢。我挂了。”

“等等。不是佳肴。一鍋家常粥而已。你身上傷着,不能油膩。”

“好了,叫你一聲大哥,不是認了個老媽。”藍天時故意貧嘴。

“天時,你身上的行李這次一件都沒帶回來。也不方便吧。這個手機你先用着。”

“怎麽,大哥做監視,光看臉不夠,還得監聽?”

“你自己查一下就知道了,這是款剛剛開封的手機,已經換掉了芯片,算了說多了你也不懂。随便吧。”

藍天時挂掉了手機。

他單手拇指輕輕在手機背殼上一按,手機被打開了。藍天時掃了眼重新按過的芯片,嘴角輕輕一揚,又把手機複原了。

放下手機,藍天時端着托盤,把小砂鍋放在了顯示屏前面,剛好顯示屏也映着小砂鍋。

可這之後他都沒有去碰一下這可愛的小砂鍋,更別說去掀開鍋蓋。

轉身回到屏幕前,取了紙筆,背對着書架上的攝像頭的位置,在紙上記了下來:25秒。

從他對着鏡頭喊了聲“餓”,到電梯門打開,送過來一鍋粥,只用了25秒鐘。

竟然不到半分鐘。

憑着這個時間記錄足夠藍天時在砂鍋邊的紙張上,畫了下電梯下去之後的草圖。

而顯示屏上,一直是藍天時對着小砂鍋,不住點頭的畫面。

砂鍋裏飄出來的陣陣香氣撲鼻,讓藍天時沒忍住,咕嚕嚕肚子叫了起來。

鈴鈴鈴——

這次是座機電話響了。

“天時。”

竟然又是大哥。

何必這次又換了座機電話。

“嗯?”

“天時,餓了吧。趁熱趕緊嘗嘗大哥送去的粥。”這口氣簡直就是在哄孩子。

如果不是這麽催着,藍天時還真打算一會兒嘗嘗這鍋粥。

可聽見電話裏突然指名要自己現在就去喝,還要趕緊喝。

已經被下過一次毒差點兒沒命的藍天時,總不能在同一條路上被毒死兩次。

“嗯。知道了。”嘴上說着,已經把座機的電話挂斷了。

電話剛放下,旁邊桌子上的智能手機一直短信閃個不停。

【我們看着大娘,大娘也看着我們】

【這鍋粥換過了,是大哥親自做的。不會害你。】

【對着畫面喝一口就是了。】

【天時,粥裏只是少量的安眠成分。】

藍天時:……

如果藍天時不照着做,這新手機裏的短信會一直不斷。

更有意思的是,每一條短信,發完了,就撤回了。

明顯是不想被藍天時之外的人看見。

藍天時掀開了小砂鍋蓋子,小砂鍋裏升起來熱騰騰的白氣,讓他左右虛着鼻子,晃了晃腦袋。

從畫面上看,藍小爺很受用的舀了滿滿一大勺粥,送進嘴裏,又很是享受的鼓起了腮幫子。

直到最後滿意的吞咽,喉結一動,一口粥暖暖的進到了肚子裏。

砰咚。

藍天時的腦門子摔在桌面上的同時,右手不經意間碰到了鍵盤。屏幕上也有了聲音。

“砰咚”,右下角屏幕裏傳來了藍小爺稍微遲緩了一秒鐘的撞腦門子聲。

藍天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過了幾分鐘。

顯示屏大娘的屋子裏傳出來了對話的聲音。

“夫人,小少爺應該是喝了咱們的粥,這會兒已經不省人事了。”

“應該是?!”大娘重重的咬了咬這三個字。

“噢。對不起。夫人。不是應該。啊。是、是、那個草包小少爺是倒下了。沒錯。”

“咚咚”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報告夫人,這是我們重新做的醫療事故報告。交到醫院之後,這個白醫生的醫師執照就可以吊銷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很難在國內繼續行醫了……”

“嗯?!”

“夫人的意思是……”剛剛還朗聲彙報的聲音有些發抖,“意思是,咱們不讓他回去了?”

“人呢?”

“已經安頓好了。按夫人的意思,讓他暫時在偏客廳休息。”

“可是,夫人,他還領了個看上去剛斷奶的孩子。也一起……?”聲音裏夾雜着重重的喘息聲。

“藍家最不怕養子,留下養着算他的福分。”後面還有一聲大娘高冷的鼻音,“哼。”

“啊,是!屬下明白了。”

藍天時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此時腦門兒磕在桌子上,暗自咬緊了下唇,沒有吐出一口氣。

正忍着不能動,連呼吸都拉長的藍小爺,被手腕上不斷滾動着的信息要惹炸毛了。

“老媽,現在我還活着,你再啰嗦幾句,就說不準了。”嘴唇不動,他嗓子眼裏嘀咕了一句。

可信息依舊翻滾,他微微睜開眼睛瞄了一眼,【黃小犬】

消息是黃小犬發來的。

【藍哥,黃小犬擔心你丫。今晚過去看看你啦。】

【不用】藍天時右指剛剛在桌下掃了兩個字,一尋思,把這兩個字删了。

【來多帶人來】摸不到标點符號。換了幾個字,把黃小犬的信息回了。

【好嘞!今早二姐回來了。我拉上二姐……】後面的太長,藍天時沒法讀下去了。

偏客廳,在正門廳堂的左手邊。

C型半環狀別墅的邊緣,也是他所在這個書屋的樓下。

整個別墅正門坐北朝南,他們的這個偏樓坐西朝東跟藍老爺子的主卧正好對角。

大娘的屋子跟老爸的主卧挨着,連着天立的屋子,占了東側整整三間。

即使直線距離也有200米。算上樓梯從一樓西角跑到三樓的主卧,一口氣不停腳也不可能半分鐘趕過去。

藍天時的腦子裏是整個別墅的平面圖。

想到那個庸醫要跟一只小白鼠一樣被永遠蓋在灰鍋裏,他又一次回憶了別墅裏每一個角落。

腦子裏,一遍遍仔細規劃着,進到這個世界裏,他還從未這麽上過心。

心裏明明知道那個庸醫不可能是他的隊長。

絕不可能。

可是,向來游刃有餘的藍天時,此時竟然會為了一個只相處了一天的陌生人心悸到隐隐作痛。

他不自覺地擡起了手按在了左胸口處。

“快!叫醫生!老爺的心電波平了!!”

突然聽見這一聲顯示屏裏傳來的尖叫,藍天時才被聲音打斷了思緒,擡起了頭。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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