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複明

藍天時真就是想不明白,白葉舟被藍天和拽出去之後,怎麽突然裝起了沉默。

明明能清晰的感覺到人在身邊,可他就是不說話。

甚至有時候還借着旁邊小護士露骨的謊言,“哦,白醫生啊,去手術了吧。”,竟然要跟他假裝不在。

藍天時一日日呆在這病房裏真就期待着這再見光的一天,至少能看清楚白葉舟怎麽就突然連話都不說了。

好在,這幾天他也并不閑着。

嚴一行和江叔,一個聊酒廠,一個聊CS基地,每天病房裏交替着來。

之前好木好樣的時候,也沒人問過他的意見,就從瞎了眼之後,這些大小事兒反而不經過他的同意就推進不下去了一樣。讓藍天時好生奇怪:難道大哥真就一下子撒手不管了麽。

終于,酒廠定檔了。開始推廣銷售了。

藍天時本來是約了小伍,電話裏回答的也是爽快,可是人進了病房,竟婆婆媽媽起來了。

嚴一行遞過來第二箱紙巾,簡直不耐煩了,“一個大男人,哭哭戚戚有完沒完了。你們網紅都是哭鼻子哭出來的嗎。”

不怪嚴總有脾氣,都一個上午了,小伍還是磨磨唧唧那麽幾句話。

“藍小爺,你這是怎麽弄的呀。”

“你以後可怎麽辦呀。”

開始藍天時還回答的耐心,這會兒也被磨出了兩個頭,“以後怎麽着,也不用你擔心。小伍,聊聊梅酒的推廣方案吧。”

這小伍,人是搗蒜一樣不住地點頭,可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幾次把路過的小護士吓的跑進來,以為這屋裏有人不行了。

廣告商是小編導,小伍是大網紅,大頭不動,小編導幹着急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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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進來的小護士好用,把下午手術時間一宣布,小伍幹脆利落直接承諾,“你放心去吧。等你出來了,保準給你個看着就讓人流口水的推廣方案。我拍廣告那是老本行!”

果然科班出身的人,眼淚一揮,一切都好像是一場戲。

又過去兩天,算算真快一周了。

窗外的蟬鳴已經在宣告夏天的到來了。

藍天時被吵着迷迷糊糊從麻藥裏醒來,想擡起手揉揉眼睛,覺得右手臂上微微有什麽壓着。

他擡起左手,輕輕摸了摸,發絲柔軟,心裏也一瞬軟了下來。

咦?齊肩的發絲短了,難不成白醫生剪發了!

“你,醒了?麻藥過去了,痛吧?”聲音極輕。

“不痛,都沒感覺了。”不痛是假的,但沒到忍受不了的地步,藍天時帶着眼罩,只能靠用力揚起嘴角和兩個深陷的酒窩告訴白葉舟他真不痛。

“好。你如果睡不着了。我幫你把眼罩摘了吧。”白葉舟把人輕輕扶了起來。

“能摘了?”藍天時淡淡笑笑,随口問問硬是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興奮,緊張,自然是激動的,但他沒敢多問。

雙手不自覺的握成拳。藏在薄薄的被單下面,手心裏全是汗,太滑了,許是攥的太緊,手指咯咯作響,每一個小動作都不可控的猛烈。

先是左眼的眼罩摘了下來。

窗外的天剛剛蒙蒙亮。

夏日的清晨,窗外翠玉蔥蔥。尋着蟬鳴,藍天時從模糊的影響力很快找到了聚焦點,發現了窗外老榆樹上的一只小小的鳴蟬。

視力真的恢複了!

又摘下了罩着右眼的紗布。

這一次,藍天時擡頭迎上了剪了短發的白葉舟。

眼前的白葉舟:原本便媚柔孱弱的臉這幾天下來下巴更尖俏了,不過剪了短發,從額角到脖頸都露了出來,顯得人更俊俏清秀幾分。

露出鬓角的短發,正是隊長的發型!

藍天時趕緊把思緒拉了回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周,但在藍天時心裏,這黑暗的一周過得漫長而孤寂——怕的不是眼盲,而是好怕再也看不見這張臉了。

凝在了這個仰望的視角有一秒鐘,藍天時挺直了身子剛剛往前湊過去,只鼻尖相碰的一刻,白葉舟便如靜電反應般猛地退了一步。

“能看見了是吧。我幫你查查視力。”白葉舟一轉頭躲過了藍天時剛剛複明卻毅然強勢的目光。

視力檢查時,白葉舟竟也只是盯着視力表,機械地一排排輪換指着一個個“E”,好像他只關心他的病人是不是能判斷每一個缺口方向便足夠了。看着并不讓人覺得專業,藍天時心裏暗笑:庸醫。

查到了最小一排字,藍天時對答如流完成了他的好患者身份,好像等着獎勵的孩子,上來便要抓起白葉舟的袖子。

可是,這一次,白葉舟在鏡子裏看見了藍天時的舉動,敏捷的退了一步,剛好讓藍天時撲了個空。

“為什麽躲着我?”藍天時能看見了,便不是眼盲心盲看不懂事情的孩子。

“藍天時,你這邊已經沒有大礙了,一會兒跟護士去做個全面檢查。”印象裏,白葉舟還是第一次喊他全名,可是卻是一個陌生醫者的口氣。

“不,我不要跟什麽護士去,我就要跟你去!”藍天時委屈的很,他不明白,好不容易看見了,為什麽一睜開眼睛他最想見到的人卻在拼命躲着他。

這時剛好經過門口的小護士進來了,推着個小車行動利索也伶牙俐齒,“哎呀,藍家小少爺啊。能看見啦。恭喜你呀。白醫生很忙的,都執勤一周沒回去了。下了崗位就守在你這裏,你不能總纏着他呀!我們看着都擔心他呢。”

不由分說,幫藍天時穿上拖鞋便要拉着出門做檢查去。

“白醫生啊,您好好休息吧。再熬下去,咱們都擔心您的眼睛了。這小少爺我領着就好了,請您放心吧。”小護士大嘴巴大嗓門,出了門還沖着屋裏的白葉舟扯着嗓子打保證。

藍天時被拉着走了一圈,心裏仿佛被倒滿了蜜卻又僵住了,檢查草草了事,他一心惦記着白葉舟:看不見的時候守着小爺,能看見了卻躲着小爺,這算什麽。

等再回到病房,東西都收拾好了,只有江叔一個人背手立在窗前。

“白醫生呢?”藍天時此時沒心情跟其他人打招呼。

“白醫生有他的責任,他是個醫者。去忙手術了。小少爺,今天開始你也有你的責任,你是不是也該跟我回去,忙你的酒廠了。”江叔竟然都不轉過身來,背對着他便呵斥起來。

“不見到白醫生我不會走的。”

“白醫生已經走了,你還不走留着在醫院守空房麽?藍家的病房條件不比這裏差,跟我回去。你找的酒廠代言人,現在還跟人争執着呢。”江叔非但沒有驚喜,沒有同情,竟然這會兒連一點人情味兒都沒了。

這些人都瘋了麽。

“大哥他這次沒跟江叔一起來?”藍天時上了車也沒看見藍天和,這倒是頭一回。

兩眼一黑的日子裏,耳朵比平時更好用,天天輪椅吱吱呀呀轉動的聲音在病房裏聽得他頭暈。可出院了,大哥竟然沒來。

等了等,江叔沒說話。

藍天時轉頭看了看,江叔低着頭,單手在西服內兜裏找東西,以為他沒聽清,便有重複了一遍,“也是,上午好時光。大哥,是去忙着他的藍江事業了吧。”

藍天時就不明白,他這是哪句說差了,旁邊的江叔竟然轉過頭在車裏點起了煙鬥。

上一次看見他點煙還是藍老大在手術室裏耗着,等結果的時候。

這會兒,如果江叔是擔心他藍天時的話,他人已經好端端坐在眼前了。

不對,他恐怕自作多情了,透過前面的後視鏡,藍天時注意到了江叔的眼角竟然濕了。

藍天時無法想象什麽事兒能讓一個成熟幹練的老男人落淚:難道,是藍老大,或許是藍天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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