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眼盲

從回到藍家就沒正臉看過他的藍老爺子,今天竟然賭在了藍家的大門口等着他們回家。

“江叔,爸,他這是在等、等我們?”藍天時有些不自在,但卻沒有那麽激動的期待。

“誰知道呢。”江叔一鬥煙下去,車裏籠罩了一層薄薄的煙霧,他嘴角随意一撇,便自己先下了車。好像沒看見大門口杵了個人,更別說在意這人是不是藍老大了。

藍家的大門,是兩扇桐木合門,完全拉開,可以四個人手拉手橫着往裏走。

路過門口時,江叔的腳步依舊沒有放慢下來。

跟在後面的藍天時擡頭看見幾登臺階上的藍老大此時也是風塵仆仆的一身典雅格子西裝,氣勢在上,卻是微微偏了偏身子,給江叔讓開了位置。

等江叔依舊如視無物般邁過門檻時,藍宏圖一手按在了江叔的肩上,“江潔!”

聽見了他的父親藍宏圖喚着江叔的聲音,藍天時一時猶豫了下,腳步停住了。

“小少爺,你跟過來。”盡管短短幾個字卻聲音顫抖,但說話間,江叔已頭都不回,便甩開了肩上的手臂。

藍天時沒多問,跟了上去,穿過走廊時。沒人說話,唯有江叔的氣息,聲聲暗自長嘆都落在了藍天時的耳朵裏。

等進了二樓的書房,屋子裏亮了,藍宏圖轉過身,藍天時才算第一次看清了他父親的容貌。

藍宏圖站在江叔旁邊,雖然是同一個年齡段的人,可在氣質上,藍宏圖卻比江叔年輕了不知有多少。乍一看倒像是個剛剛四十出頭,典型一個風華正茂的成功企業家形象。

借着窗外的陽光,細看過去,江叔嘴裏喊着的藍老大雙鬓略添幾簇銀絲。可眼角邊順出去的幾道魚尾線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的不是步入中年的滄桑歲月。

相反,配上絲毫沒有後退的發跡線,高挑的鼻梁,深邃的眼眶,一雙讓人不敢直視的炯炯有神的眸子,看到的只有久經商海的犀利和畏懼。

藍天時微微避開了兩個人交替的目光。暫時後退了一步。

“江潔,天和還在家裏養着,怎麽回事?他怎麽突然眼盲了?藍江一堆的事兒,這可怎麽辦?”藍宏圖之所以能被江叔叫做藍老大,還真是向來都是氣勢蓋人,上來就指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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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天和腿腳不便,摔瞎了而已。”江叔不屑一顧,好像聊的是一只摔殘了的貓而已。

“腿腳不便?他都腿腳不便十年了,江潔,你幹什麽了!”藍宏圖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全是責怪江叔的口氣。

“藍宏圖,你現在,是以家主在責怪管家的身份在跟我說話嗎?天和是我們一起抱回來的,恐怕你有了自己的骨肉之後,天和在所有人眼裏就成了撿來的孩子。他腿腳不便,難道是天生的嗎?你從來都沒問過,是因為腿腳不便并不耽誤他給你藍江做牛做馬做的嘔心瀝血。而他瞎了,你這會兒擔心的也并不是天和,無非是你的藍江怎麽辦!”江叔開始聲高氣盛,說着說着自己抽泣起來。

藍天時在旁邊聽着,腦子裏只停在了“天和突然眼盲了”這個爆炸一樣的信息上,他凝住了。

“江潔,我從來都是個務實的。不會說話的,你也是早就知道了的。我不是那個意思。”藍老大嘆了口氣,脫了西服外套,裏面的襯衫已經貼在身上,透了汗。

他解開了袖口,擦了擦汗,斜眼瞟了眼旁邊的藍天時,并不在意他,繼續說道,“天和的眼疾來的突然。剛剛是我的脾氣又上來了。你知道的,我從未當天和是撿來的孩子。甚至一直覺得他才是咱們之間的孩子,不然怎麽會把藍江全權放心的交給天和呢。”

這一句話,讓旁邊旁聽的藍天時明白了,他才是那個不受待見的私生子,還不如那個“撿來的孩子”。

記得江叔曾經告訴過他,藍老大從不提及藍天和腿腳不便的事兒,其實只是不想讓天和覺得他身殘不如人,不讓天和再有精神上的負擔而已,可是此時把這些話都拿來僵着藍老大的也是江叔。

看見江叔并不說話了,只是又微微顫抖着的手,從衣兜裏摸出來了煙鬥。

“江叔,大哥眼盲了?怎麽回事兒?”藍天時不是個藏藏掖掖,願意忍氣吞聲的性子,既然聽見了,又聽不太懂,他不打算瞎琢磨,就是要問個清楚。竟然父子間如出一轍,又問了一遍藍老大開篇就提過的問題。

吱吱的輪椅聲已經入耳,只是比平日裏緩慢了些。

“天時,是我自己一個人沒小心摔的。跟江叔沒關系。爸,說正事兒吧。天時也來了,天時的那個CS方案……”藍天和的語氣好像他只是摔破了手上一層皮,貼個創可貼就能解決掉的傷,完全的不在意,就要把這話題跳過去的時候,藍老大打斷了他的話。

“天和,今天,只有你的眼睛是正事兒。其他的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聽!怎麽摔的?命運怎麽偏偏在你這兒這麽多磨!”

藍天和戴了一副茶色的鏡子。

如果不是看慣了他昔日裏祥和的面孔上一雙睿智的眼睛,此時反而覺得這副精雕的茶色墨鏡倒是跟天和商場上霸氣的神采很是搭配。

“爸,我真沒事兒。我可能就是個有運無命的人吧。”沖着藍老大的方向轉過身,還擺起了手,不是知道了他現在眼盲了,還未必看得出來。

“在藍家跟着江叔長大,學到的都是商場上的帷幄籌劃,剛好在爸的手下有機會學以致用,已經很幸運了。只不過腿腳不方便,這些年做的也累了。瞎得也是剛剛好,正好爸給我放個長假。”藍天和倒是說的輕松,甚至在三個氣息凝重的人中間,言語間還不乏言笑,“至于,藍江的事兒,我會慢慢教給天時。天時其實頭腦敏銳,很聰明的。”

“大哥在這兒誇我還不如損我,江叔和爸恐怕現在也不想聽這些。你是什麽時候瞎的?是兩天前,我手術那天,是嗎?”藍天時走到了輪椅前面,在藍天和的茶色墨鏡前面晃了晃手。

“不是。”藍天和回答地幹淨利索,聽不到猶豫。

“大哥,我在醫院裏黑了吧唧的呆的這一個星期,心裏可是決定了一件事兒。”

“什麽?”以前,天和可不是這麽快人快語。

藍天時并不在乎旁邊并不願意看着他的藍老大此時扭曲的表情,繼續說道,“炸樓的事兒,不可能是場事故。我一定會繼續查清楚的。”

“查清楚了,你想怎麽樣?”天和的聲音帶着些波瀾。眼前根本江叔和藍老大都沒機會插嘴。

“尋兇!以眼還眼。”藍天時不打算啰裏啰嗦,對着輪椅上的大哥,他清楚明白的宣告了這個不容置疑的打算。

“天時,別去做傻事。千萬不要說這種話。只要你過的好。只要你的世界是有光的。大哥就知足了。大哥現在這樣很好。”天和不僅聲音抖,身子也抖了起來,一下子竟然簡直有些語無倫次。

藍天時聽着聽着覺得這話有些蹊跷,又想起了這幾日白葉舟的種種沉默。

“天和,你是不是把角膜給了天時!?”旁邊的藍老大瞬間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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