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隐藏款 天要他亡,他不得不亡
賀承隽不知道談戀愛女孩子一般都會送男孩子什麽。
但他可以肯定, 至少沒人會像時溫這樣。
黑天半夜非要送他這種陰不陰陽不陽的,氛圍感異常詭異的,膽子小的多看兩眼都會整夜做噩夢的手工燭臺。
好在賀承隽心理承受能力夠強, 也習慣了時溫天馬行空的想象和潮流獨特的審美。
将手裏拎着的毛巾随意挂在脖頸上,伸手接過那個散發着幽暗黃光的黑色燭臺,仔細觀賞了一番後問她:
為什麽要送他這個?
其實心裏已經隐約有了答案,大抵離不開’哦,就是突然來了靈感, 就做成這樣了’。
亦或者會是‘哪有什麽為什麽,想送就送了呗, 不好看嗎?”。
但賀承隽沒想到這次竟然猜錯了她的心思, 時溫并不是頭腦發熱靈感湧現, 而是思考良久用心籌謀。
時溫指指那個黑色燭臺,托着下巴一點點向他描述,“這個燭臺就是陳家,我就和石像鬼一樣被困在裏面。墓碑是去世的母親,染血的骷髅頭是那母女倆, 十字架是陳岳。”
“石像鬼身上的鐵鏈像曲采她們做過的事情一樣綁在我身上, 讓我掙脫不開。外面的兩層鐵鏈是母親去世後外界所說的惡語,和同學們對我的偏見。”
“可你就像頂上亮起的燈,指引着我讓我能從層層鐵鏈裏奮力掙脫出來,像烏鴉一樣自由翺翔。雖然羽毛是黑色的, 也被人認為是不祥之兆。”
“但适應能力極強, 愛吃腐食和農業垃圾,能消除那些對環境的污染,也算是盡自己的微薄之力讓這個世界變好一點。”
賀承隽能明白那些事情給時溫帶來的影響到底有多大,一時的口頭安慰連讓她心情變好的作用都起不到, 不然當初她也不會選擇去跳海。
略微颔首表示他理解了她想表達的意思,順着她的話茬往下接,“嗯,時大藝術家,你也像烏鴉一樣聰明。”
其實之前他更想誇她的是‘時大藝術家的作品內涵果然深厚,讓我收獲頗豐’,或者是’時大藝術家的作品意蘊深遠,果然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輕易解讀的‘。
Advertisement
但怎麽聽都感覺像是在陰陽怪氣,怕時溫誤解,也就沒說出口。
時溫并不是想聽賀承隽安慰她或是誇獎她,僅僅是單純想送他一個她自己親手做的禮物。
就這麽簡單而已。
所以聽他說完以後,也沒表态,興致沖沖的繼續低下頭去拆剩下的盲盒。
那盒密林古堡果然沒有隐藏款。
雖然隐藏款的樣式不如普通款的好看,但大抵喜歡拆盲盒的人都對隐藏款有一種特殊的執念。
認為它不僅是一個玩偶那麽簡單,能不能拆出來更代表自己的運氣或是人品好不好。
懷着那點拿不起放不下、又不好說出口的小心思,時溫加快手中的動作,拆完了那盒黑暗童謠。
還是沒有隐藏款。
心底有些負氣的寬慰自己,不就是一個隐藏款而已,沒有就沒有,大不了就不要了呗。
反正也不好看。
但還是在拆到秘境茶話會只剩下三盒都沒拆出隐藏的時候,忍不住失落遺憾。
連帶之前翹起的嘴角都垮下,輕抿唇瓣,雙手揉弄着剛拆出來的大紅色兔子玩偶。
也不再去拆剩下的。
賀承隽只消瞄她一眼就知道她又因為什麽而情緒低落,把手中的黑色燭臺小心放到身邊。
趁她不注意,傾身從裏面随便撈出一個盒子。
他原本想的是拆開一盒,然後拿着普通款給她看,說這是店員随手拿的,是店員的運氣不好,而不是她的運氣不好。
但當他拆開指間的長方體盒子,看到掉落出的卡片下方明明白白寫着:【隐藏款-櫻花】。
賀承隽:“……”
天要他亡,他不得不亡。
腦筋飛速轉動,動作迅速将還沒拆銀色塑料包裝的玩偶連帶卡片一同藏在暗處。
沒讓時溫看見。
然後想出個主意,放柔聲音哄她:“時溫,你再拆一個,這裏面肯定有隐藏。”
“你別哄我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已經看開了,真的,就是因為我人品不好。”
時溫顯然已經放棄掙紮了,不願意再去拆剩下的也是為了能給自己留個念想。
只要沒知曉最後的确定結果,就還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裏面是有隐藏的。
無非是她懶得拆開看而已。
賀承隽不願讓她放棄,也不想把自己的緊張吊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耐着性子誘她,“沒事,你選一個閉上眼睛拆開盒子,我幫你看結果,不是隐藏款的話我就讓你給我理頭發,好不好?”
時溫第一次聽他一句話說這麽多個字的時候,是六年前在ktv門口。
那次蕩熱潮悶,他替她擋了災。
這是第二次。
盤算着估計賀承隽也就是為了能讓她心情好點,用這種順理成章的方式提出另一個可以讓她開心的事情。
反正無論最後的結果怎麽樣,她都不至于太失落。
幹脆順了他的意,閉上眼睛摸索出一盒,用力拆開頂端切割好紋理的封條。
遞給面前的賀承隽,“喏。”
賀承隽細瞧她眼皮沒縫,立即把她剛遞過來的盒子與裝着隐藏款的盒子互換。
假模假樣的掏出裏面的銀色塑料包裝,緩慢拆開,還特意與她确認,“只有隐藏款是站着的對吧?”
毫無意外得到時溫的肯定答複。
那時賀承隽才發覺,抽出想要的樣式其實并不算難。
難的是該怎樣在明明早已知道裏面的樣式是什麽時,還要裝的像提前不知情那般驚喜。
于是,時溫被賀承隽準許睜開眼,一眼探到他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展露出些別的情緒來。
似是驚訝裏隐壓喜悅,又似平靜裏暗藏激動,促使音色也沾染上明朗,對她說,“看,時溫,你拆的真是隐藏。”
時溫從沒見過賀承隽如此豐富的表情,接過公仔的中途還沒奈住,多瞄了他幾眼。
心底快速劃過一絲疑惑,她怎麽沒感覺到賀承隽有多開心,反而感覺像是架在他脖子上的無形刀被拿走般,長松了口氣。
顧不上深入思考,大腦分泌出多巴胺讓她感到開心,正正反反欣賞了下手中穿着漂亮小裙子站立的小羊,彎着唇角向賀承隽炫耀:
“真的是隐藏款诶,賀承隽,你說我人品是不是很好?”
賀承隽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大概是覺得表達力度可能還不夠,遂又添上一句,“是,還好讓你先拆開了,我拆就肯定是普通款。”
見時溫對手中那個公仔愛不釋手沒空搭理他,正尋思該怎樣設計到白色歐式燭臺中。
賀承隽把心落回肚子裏,勾起抹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淡笑。
毫不誇張地說,他覺得就照一分鐘前那種演技,去拍電影肯定能順個小金人回來。
還是面兒上锃亮,內裏實打實那種。
時溫唇邊的笑容越綻越盛,撐着地毯跪坐起來一把摟住賀承隽的脖子。
埋在他懷裏說困了,讓他抱她去睡覺。
臨睡前賀承隽給時溫講了個故事。
時溫不知道出自于哪兒,反正怎麽聽都覺得不對勁。
“某天,上帝突然通知,要挑選一只最美麗的鳥做禽類之王…”
其他鳥聞聲都争先恐後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甚至還有偷偷把孔雀的翎羽和天鵝的絨毛披在身上到上帝面前去應選的。
其他的鳥類看到後異常憤怒不滿,聯合起來把它們身上的翎羽絨毛都拔下來,露出它們原本的醜陋模樣來。
那些鳥兒惱羞成怒,要讓其他鳥類也都把它們自己身上的毛拔掉,一起光着身子比比它們到底誰最好看。
唯獨只有烏鴉,獨自傲然挺立在枝頭,不與它們相比較。
上帝十分好奇,就問烏鴉,不想做禽類之王嗎?
烏鴉笑了笑,說怎麽不想,但生下來就是這樣的,要是比其他它還有取勝的可能,但比容貌它肯定毫無勝算。
上帝來了興趣,問烏鴉,其他是想要比什麽?
烏鴉昂着頭道,比勇氣,比見識,比聰明,比孝順,或者比對環境的貢獻都可以。
上帝讓烏鴉将這些一一講給他聽。
烏鴉毫不猶豫地誇誇其談,說它可以踩在老鷹背上翺翔天際,亦可以落在河馬鼻頭一起喝水;
它見過最陰暗潮濕的臭水溝,也看過最皎潔清亮的白月光;它能反哺也能取水,還能清理污染環境的垃圾。
最後還對上帝講了幾句:“我不在意它們到底怎麽看我怎麽對我,無論是說我醜也好不祥也罷,我都只想堅持自我,活成潇灑恣意的自己。”
“我永遠不會因為容貌比不過它們而感到自卑,因為我知道,內心醜陋遠比容貌醜陋更可怕,
誤打誤撞,上帝的想法與烏鴉的不謀而合,最後那場選拔也以烏鴉當選禽類之王而結束。
其他鳥兒對這個結果極其不滿,紛紛質問上帝烏鴉這麽醜,憑什麽當禽類之王。
上帝慢悠悠的回答道:“我說要選最美麗的,并不是只選外表最美麗的,或許烏鴉的外在沒有你們美麗,但它的內在品質卻是你們都無法比拟的。”
故事于意外落幕,時溫呼吸平緩早已睡熟。
賀承隽輕撫她毛茸茸的後腦勺,良久才又低聲在她耳邊呢喃,“時溫,別管其他人如何,堅持做自己。”
“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