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所能及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支教吧?……
時溫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和口氣回對顧月明這十幾年的執着。
她是潑天富貴裏養大的公主, 不缺也不想時溫心疼她;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情感被困者,時溫無法勸誡她。
說輕了太敷衍,說重了不合禮, 只能挑個不出錯的,“那這一年你過得還好嗎?”
“有什麽好不好的,結了婚和沒結一樣,倒是聽說你過得不太好。”顧月明垂眼攪着手邊還剩一個底兒的咖啡,不鹹不淡道。
時溫輕擰了眉, 暗思顧月明都結婚了不是還在找偵探窺探她的生活吧?想想每天她和賀承隽如膠似漆的生活還有另一個人知道,總覺得毛骨悚然, “你聽誰說的?”
知道她在擔心介意什麽, 顧月明放下手中的銀勺, 直視她鄭重道,“我沒再找偵探了,陸夜白天天早上五點鐘出門上廟裏跪着頌一個小時的經,為了保佑你平安健康,我想不知道都難。”
“時溫姐, 我對我之前所有冒犯到你的行為表示道歉。如果說當時給你發微信是存了些嫉妒挑釁的心思, 那在婚禮當天我是真的喜歡你并且想和你成為朋友了。”
顧月明說的很真誠,可時溫還是委婉的選擇跟她保持距離。
先不說時溫本身就不喜歡虛情假意的所謂的上流社會裏踩高捧低的公主,就單說顧月明找偵探打探她消息,曾經還把她當作過假想敵來說。
就注定時溫不會跟她距離太近。
抿抿唇稍牽起唇角, 時溫想結束話題了, “沒關系的,月明,愛情一事強求不來,但別讓自己不快樂。”
尾音還沒落下, 雙肩上便壓下一雙大手,帶着令她沉溺放松的檀香味兒從她最脆弱的身後籠罩了她。
時溫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賀承隽,仰頭不自覺地向他撒嬌,“那邊都打點好啦?”
“嗯,走吧?”賀承隽像以前撓時眷脖頸一樣,摸了摸時溫仰起的天鵝頸。
陸夜白走前已經結過賬,三人起身一道兒往咖啡店外走。
顧月明站在路旁提出她開了車來,可以送他們到機場,被賀承隽謝絕。
坐在回江南的航班上,時溫思慮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跟賀承隽提,“賀承隽,等你畢業以後我的任教合同剛好到期,到時候我們就一起去支教吧?”
聞言,賀承隽臉上快速劃過一絲驚詫,又被了然掩蓋,問她為什麽想去支教?
“怎麽說呢?就是這一年見識過的生離死別太多了,經歷過的大起大落也不少。總覺得既然無法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麽,還不如抓緊今天去為這個世界做點力所能及的有意義的事情。”
“泰戈爾不是說過嗎?世界以它的痛苦吻我,卻要我回報以歌聲,我不會唱歌只會教書,就只能回報以教育咯。”
其實這個問題自她六月份在賀承隽手機百度的搜索記錄裏看到“三支一扶”和“西部計劃”的時候,心底就隐隐有什麽在發芽破土。
以這世事無常的一年為肥料,用賀承隽和徐宴淮言行做灌溉,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幫助世界變得更好的嫩芽一夜間長成參天大樹。
時溫不是沒了解過支教的情況就突發奇想的,反而她清楚知道:村裏人大部分受教育程度低且男光棍很多,女生獨自去支教十分危險;
村裏交通不便網絡滞後,和城市裏五花八門的生活差的不止一點半點;村裏很少有從一而終将一屆學生帶下來的固定老師,很多都是為了考研考教師編而去的短期志願者。
不了解還好,了解過後時溫就覺得她更應該去了。
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長時間異地,談戀愛結婚的都需要以錢為根基。她和賀承隽這種既無老無小,又有足夠積蓄的人,不就是最适合去長時間入鄉支教的嗎?
時溫與賀承隽的想法一拍即合,兩人悄悄瞞着所有人在剩下的兩年裏,将支教所需要的一切事情打點妥當。
那是臨近畢業前夏日炎炎的某個周五的午後,是賀承隽照例帶時溫去福利院的日子,福利院的孩子們在她們這四年的陪同下送走了不少,也又迎來了不少。
唯一不變的就是,欣欣一直都在。
當年時溫和嚴成譽提的那個要求便是,将那部分錢款中的一小部分拿出來作為給欣欣持續治療先天性心髒病的費用,嚴成譽一口應下并且兌現諾言。
原來醫生說欣欣可能活不過12歲,但因為定期的良好治療,她現在已經15歲了。
後來接觸多了時溫才了解到,原來欣欣特別愛畫畫,故而每個周五就變成了賀承隽陪孩子們玩游戲,時溫來教欣欣畫畫。
她與欣欣一同經歷了油畫棒、彩筆再到彩鉛,眼看下一步就要開始教她素描了,就在時溫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美好的持續下去時。
欣欣在那個下午突然心髒病發作,先是在時溫去外面為她拿剛給她新買來的鉛筆套裝時開始呼吸困難,等時溫進屋才發現欣欣已經暈厥摔倒在地上。
那是個兵荒馬亂的下午,也是個悲痛難掩的夜晚,欣欣00:00整于心髒病去世。
時溫蹲在急診室門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想起下午她教欣欣畫日出時,欣欣忽然揪住她的衣角嗫嚅,“漂亮姐姐,我…我也想去看日出。”
欣欣還說,她怕有天發病會再也醒不過來,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她那時立馬就和欣欣約定好,第二天淩晨就讓賀承隽帶她們一起去山上看欣欣最想看的日出。
可誰都沒想到,死神從不因其可憐而放過任何人,欣欣真的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後來在江南墓園中有那樣一塊墓,與其他冷肅板正的黑色墓碑不同,那塊墓碑上被時溫親手镌刻了一副日出圖,正中間四個大字:
欣欣向陽
十二式神連蟹帶缸搬去了臺球廳,某天被一個和男朋友來打臺球的網紅po到交友軟件上瞬間爆火,之後來臺球廳打球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賀承隽強硬要把兩個店的股份和黑子55開,說他都和越可心結婚了,還讓他長時間耗在店裏,顧不了太多家至少得多拿點錢。
黑子推脫不得索性應承下來,後來把多餘的2拿來當做每個月去村裏給賀承隽和時溫送溫暖的費用。
臨走前賀承隽叫他們來家裏吃了頓飯,這次除了賀承隽以外的男人,全都醉到話都說不清,但紅了的眼眶足以洩露他們的真實內心。
賀承隽拎着二鍋頭瓶子笑他們,笑着笑着眼尾也紅了,“一個個喪着個臉幹啥,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後每年過年再忙都得來聚,我可等着見你們的媳婦和孩子呢。”
說是回來,其實誰都知道每年也頂多就能回來一個多月,猛然一下從想見随時都能見,變成想見都不一定見得到,給誰誰都難受。
越可心也腫着眼睛,問時溫怎麽都不舉行個婚禮再走,她還等着想和時溫辦個集體婚禮呢。
時溫說婚禮也就是個過場,她和賀承隽既沒家人朋友也少,辦也辦不起來個什麽,何必再大費周章。
但卻盡心盡力的為越可心籌備了一場盛大而隆重的婚禮,讓她風光無限的嫁給了黑子。
兩人走的那天誰都沒告,大包小包打車去了機場,飛往下一個全新的未知世界。
時溫經過三天培訓後,來臨村以前已經做好了最壞的設想,她想着她們可能會住家徒四壁的屋,會每天走很遠去上課…
但是出乎她的預料,這裏的環境比她想的要好很多。
幸好她們來的早,跟學校和其他來支教的老師協商了一下,她和賀承隽住到了一個長期宿舍。
宿舍大概不到30平米的樣子,裏面的家具很簡陋,除了兩張單人床各靠一邊牆,就剩一個比較大的衣櫃但門壞了一面。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窗戶和木門會漏風,晚上越睡越冷。
賀承隽是個很勤快的人,兩人剛到的那個下午,他把整個宿舍從裏到外細致的擦拭打掃過兩遍,又将內置重新規劃了一下。
把兩張單人床合并成雙人床靠在牆邊,借來工具修好了衣櫃的門。
第二天一大早賀承隽帶時溫坐車去了趟市裏的家具店,買了個簡易的拼裝桌子和兩把凳子,一床加厚的棉被。
時溫沒忍住又買了個拼裝書架。
付錢一時爽,買後就滿面愁容地問他說,這麽重可怎麽往回搬?就見賀承隽閑閑散散地拆了包從江南帶來的軟中華,跟店長靠在店門口抽了支煙後。
店長就樂樂呵呵地找了輛三輪車,拍着胸脯說保證在下午三點前給他們送到。
賀承隽咬着煙蒂湊到她臉邊兒痞笑,不懷好意地問,拿什麽報答?
時溫捏着嗓子裝腔作勢,雙手比了個frighting的動作,“哇!老公好棒啊!”
一口煙霧嗆得賀承隽偏頭咳了老半天。
大家夥不用他們管,時溫興頭上來說,幹脆日用品什麽的也在市裏買吧,賀承隽依着她負責給她拎東西。
待他們中午在市裏吃完飯後回去,家具剛好掐着點兒送到。
賀承隽用牙咬着從路上摘的狗尾巴草,都不用看圖紙就麻利迅速地把新添的家具都安裝好,時溫也把日用品都擺放工整,衣服挂進衣櫃。
霎時就有了些安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