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會是例外
再次約見面,兩人一次比一次吃得簡單。
沒辦法,春節過後疫情蔓延,城內知名的餐廳倒閉了不少,尚有合口味的館子開門營業已實屬不易。
而且,再花哨再華麗的餐廳,吃飯的流程也不過是那一套。慕黎黎不是吃貨,對這些無感。歸根結底她并不熱衷于享受,得過且過就行,她看重的是——目标。
短期內她只有一個目标,那就是找一個能結婚的男人。
慕黎黎步子不停,這邊見席烽,另一邊又約見了幾個條件尚可的男士。
不能把雞蛋投放在一個籃子裏,這個道理她太熟悉了。
她本科學的專業是金融,畢業後一直稀稀拉拉的做投資方面的工作。選男人和選投資目标,從本質上講沒什麽區別。
白馬績優股價高但安全,只要本錢舍得砸。小盤成長股便宜但波動巨大,一不小心還會踩雷着了它的道兒。
席烽這頭,縱有芥蒂,待慕黎黎回家細細地思量和對比過後,也沒有下狠心斷掉。
誰能料得到哪顆鐵樹開花,哪顆松樹結果呢。放掉這樣的優質目标,她也怕将來某一天回頭,後悔自己當初格局太小、鑽牛角尖了。
于是陸續又和席烽出去了兩次。
兩人之間看似沒有太多的火花四射,可有可無的不太上頭。但并不妨礙他們效率至上的突飛猛進,這也是慕黎黎最滿意席烽之處。
見了五次面,一次不多一次不少。該婉轉的事情繞着彎打聽過了,該打直球的也随之而來。
送她回家的路上,司機開車,席烽中間花了一會兒處理手機上的公務,然後面對慕黎黎,回答她兩分鐘前提的問題。
“一季度公司忙着批新一年的計劃,這周一直在開會。否則我會更早幾天約你見面。”
與他相比,慕黎黎的手機一晚上沒響幾聲,好像閑得過頭了點,她回了句沒關系。
“計劃很重要,我喜歡做事前有個清晰可視的規劃,比如時間表,比如重要節點的裏程碑。”
席烽等閑不會聊太多工作,慕黎黎聽到這,對他的下文已有預感。見面五次,對他來講也許已是裏程碑。
果然,席烽說:“很多事我喜歡開門見山,不想搞得太委婉。我想知道你對結婚有什麽想法,更明确的說,有沒有計劃和時間表?”
她以為以他的強勢,會直接把核心的問題直言不諱地抛過來,沒想到他還拿工作鋪墊了一下… …
慕黎黎心裏一緊,進而一松。想了想,乖巧地反問他:“你的想法是?”
“下個月,最早的話。”
席烽語出驚人地回答,然後換了個詢問的語氣,“你覺得呢,太快還是也差不多?”
既然選擇了相親這條路,婚事自然而然的被擺上臺面。席烽不認為唐突,這是他一早想好了的規劃。
下個月略有點倉促,但從他的角度不算困難,可以克服。
慕黎黎聽了,嘴角彎彎地一笑,表情還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樣子。
坦誠的人總能獲得別人發自肺腑的好感,因為不用費腦子繞圈子。慕黎黎本來想提的時間也是越快越好,既然決定了,宜早不宜遲。
可這話讓女方說,找個近期的日子結婚,從姿态上就不對。
她也急,然而她不好開口,席烽的話正中她的心聲。
就沖時間表高度match這一點,嗯,值得給他加分。
兩人一拍即合,彼此看對方愈加順眼。
說實話沒什麽能挑出錯處的地方,都不是新手,知道怎麽揚長避短的在交往中展現自己優勢的一面。
他們之間有的地方挺默契,固然這種滿意和默契裏,大半帶着急功近利的匆忙。沒有摻雜多少感情的成分,各自心知肚明,彼此期待都不高,湊合搭夥的意味濃厚。
比起手裏的其他兩個備選,席烽的條件優越,甚至從外貌和個人涵養上,優越很多。
慕黎黎心一橫,再次确定就他吧,順水推舟的往前走走看。
兩人一起時,氛圍常常是相安勿擾的平和。只有一次,出現了一點不和諧的音符。
慕黎黎見過很多男人,最近半年形形色色尤其多。有品的沒品的,有錢的沒錢的,要面子的不要面子的… …相親從另一個角度開闊了她的“視野” 。
這天吃飯時問起席烽的生日,一算是金牛座,君子愛財的星座。買單時,慕黎黎試着問他。
“這家餐廳我正好有朋友的會員卡,這餐由我來回請好不好?”
席烽坐着巋然不動,慕黎黎卻被他橫過來的眼神驀地煞到了。
相敬如賓的氣氛像破冰一樣,咔嚓一聲,碎掉了一角。他用餐巾擦了擦手:“我是不是忘了說,我不和AA的女孩吃飯。”
語氣中秋風一般的肅殺之氣乍起,一瞬間鋒芒畢露,差點刺傷她。
慕黎黎抿抿唇角,擡眼看他,“不喜歡嗎?為什麽?”
“對錢對事分得太清,很難共進退,不是一餐誰付多少錢的問題。”
這話說的,慕黎黎心微微一動。原以為他是直男癌,嫌女孩子太獨立傷自尊。他這個角度,竟讓她覺得— —好像也很對。
順着他的話,她婉約一笑,口氣虛虛的,“是嗎,我其實也無所謂。”
風過樹低頭,她不喜歡兇巴巴的男人。他的兇倒也不在面上,只是愛答不理的冷淡。
“你知道嗎,女孩子有時候很怪的。”慕黎黎軟軟地說,“公平起見,和男人客氣地說要請客買單。一旦掏完錢,回頭就會馬上淘汰被她請客的男人… … ”
慕黎黎把自己說笑了,“不是陷阱,只是我們本身就很矛盾。你能理解的,對嗎?”
有意思的論調,對他的話也透出另一種認同。席烽頭回聽說,挑了挑眉毛,竟不得不承認,她的溫言軟語确實有安撫作用,神色緩和許多。
如果她堅持AA ,吃完這場,他們也許就各自回家一拍兩散了。
慕黎黎話還沒完,自己給自己打圓場:“不過,也有極少數的人,在我們的眼裏是例外。”
“怎麽個例外?”
“即使我們買單,也不會被淘汰的那種。”
她低垂着頭,學他的樣子拿濕巾去擦拭食指,小扇似的長睫忽閃忽閃的,“比如你,在大部分女孩那裏估計都是例外。”
“是嗎?”
“嗯。”
慕黎黎目光偏開,清亮的眼眸望着桌角的鮮花,将枝枝葉葉看個清楚似的,小聲說:“ … …包括我。”
席烽停頓了一下,瞧了一會兒垂眸的她,才想起來叫服務員買單。
這個女孩子,原來沒他想得那麽悶,也會套近乎的和人笑,甚至在似撩非撩的邊緣試探。
而他并不反感。在她說他是“例外”的時候,腦中為工作緊繃多日的弦禁不住被輕輕挑撥了一下。
太久沒有這種感覺,他恍然覺得陌生。然後他思考了一秒,要不要順着她的話往下聊幾句,看看她更多藏起來的面孔。
年輕浪蕩時,吸引女孩的那一套他不生疏,可放在要成為結婚對象的她身上,到底顯得輕浮了。
慕黎黎和他常接觸的女孩不大一樣。席烽回想前幾次,發現她對他從不拘束,言談雖少但收放自如。不管是深藏不露也好應付了事也好,她打從第一次見面,就不怕他。
後續的事情很快提上日程,按部就班的一一往前推進。
慕黎黎看着慢悠悠的,效率不遜于他。見家長的那天,席烽親自開車來接她。
周六上午,慕黎黎早早地出門,先去和閨蜜逛街。不知席烽提前準備了見面禮沒有,她擔心貴而不當,不合家裏人的心意。
她父親自诩是個文化人,傳統的禮數門道多,和生意人的講究和習慣不同。
慕黎黎一跺腳,刷自己的卡花了不少錢,在商場挑了件父親最愛的手擺件,看書的時候可以拿來把玩。
和席烽約好,在商場門口的馬路邊等他。
一上車,席烽掃了一眼她懷裏包裝袋的牌子。價值不菲、長輩用的,已經猜中了她的心思。
他往後座指了指:“不用你買,東西我讓助理準備了。”
慕黎黎回頭看,後座被大大小小的禮盒占據。其中最紮眼的那個,和她手上的是同一個品牌。只是袋子比她的大多了,足足兩倍大,恐怕不是個手擺件那麽簡單。
她低估了席烽的細心。慕黎黎愣了一下,眼神忽然放空,看着禮盒思路不知雲游到哪去了。
席烽啓動車子,副駕的安全帶報警器響了,滴滴、滴滴的循環不停。
“怎麽不說話,東西多了還是少了?”席烽問,按了按她的椅背,示意她系上安全帶。
慕黎黎回神,低聲道:“不用這麽多,別吓着我爸。”
“是嗎。”
他開車的時候一向目不斜視,此刻卻分心瞄向她,緩緩說,“慕行長喜歡什麽,我拿不太準,就各自買了一樣。”
慕黎黎一秒就懂了。她沒和席烽說過家裏的情況,他卻早已不點自通。
慕黎黎對工作和職業沒什麽概念,直到她上了大學。
金融學和貨幣學的課程學完,聽班主任講完學院師兄師姐畢業後的求職去向,她才知道銀行的工作還挺吃香。
這幾年雖然每況愈下,被民間支付工具搞得舉步維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很多人畢業還是願意去銀行這個“鐵飯碗” 。
她父親從她一記事起,便做的是這份工作。多年經營下來,地位也水漲船高,現在是本城某家銀行的行長。
不是多大的官職,錢也沒掙下多少,仍有很多人上門求他辦事。
慕行長的權勢是她一向不屑一顧的。從小見多了曲意逢迎的客人,也見多了他們游走其中的長袖善舞。談不上厭惡,但每次都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她一畢業就成了閑雲野鶴,堅決拒掉了他找好的支行職位。
席烽一提“慕行長” ,顯然是提前做好了功課。而且不避諱的,光明磊落的告訴她知曉。
不是去看令尊,不是未婚妻的家人,而是慕行長。
該說他厚顏還是說他坦蕩?還是看她年紀不大又好性子,生出了恻隐之心,不忍騙她?
車子飛快地駛上了高速路,在周末如織的車流中穿行。
慕黎黎沉默下去,她只擔心一點,第一個領上門的男人優越成這樣,後面再換人,會不會憑空制造了太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