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想不到的援兵

空間登時出現裂縫,進而,轟然破碎。

與此同時,一只冰涼手掌牽起溫知江的手不由分說拉着就跑,鼻尖萦繞着濃重血腥味,就算沒來得及看臉溫知江也知道拉着自己的是誰。

結界破碎後,溫知江才發覺他們仍然身處荒郊野外,根本就沒進過城。

天際已經泛起魚肚白,看似是離天亮不遠了。

陸離的腳步忽而停住,彎着腰又嘔出一口血來,死死扣着溫知江手腕的手也無力地松開,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連番受傷,強行渡魂,能撐到現在已是極限了。

溫知江大驚,連忙攙扶,還沒等說話就被陸離推開。

陸離一只手撐着地面,垂眼道:“那死狐貍道行不淺,一道符鎮不住他,你趕緊走,去找你母親。”

“那你呢?”溫知江蹙眉,聲線微冷:“用自己絆住狐妖給我争取逃命時間?然後讓我欠你一條命?”

溫知江想不明白,那狐妖想要的明明是他,陸離大可以安然無恙地潇灑走人,又何必為他拼死一戰?

“這是我的事。”陸離偏頭避開溫知江洞悉一切的視線,阖目,道:“定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我死了你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你走吧。”

溫知江:“……”

後面傳來數道破風聲,溫知江猛地握拳,定是那群妖物追上來了。

陸離強撐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眼底卻是毫不動搖的堅定。

溫知江伸手攙扶,鎮定地道:“那我不走,也是我的事。”

怎麽說這智障道士也幫了自己多次,總不能在這種時候把他丢下。

已死之人,總不能讓還活着的人犧牲自己去救他。

這個時候,溫知江發現他真的挺适合做個醫生,信仰生命至上。

白衣狐妖陰沉着臉追了上來,身後跟着十幾個小妖,看見陸離和溫知江後,白衣狐妖掀唇諷刺:“二位還真是情深義重啊。”

還特意咬重了‘情深義重’四個字。

溫知江攙扶着陸離手臂的手抖了一下,面色略微複雜地瞧了陸離一眼。

陸離察覺到溫知江的視線,轉過頭去對視,意思很明顯——怕就趕緊走。

溫知江眉梢一挑——誰怕了?

眼睜睜看着二人在自己眼前沒來眼去,白衣狐妖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語氣更冷:“陸先生,最後一次,把溫知江交給我,你就可以離開。”

陸離一邊暗自調整內息,一邊警惕狐貍的動靜,聞聲咧嘴冷笑:“你做夢!”

他要真是把小少爺交出去了,怕是進了骨灰盒的溫老爺子會爬出來摁着他一頓揍。

再者,無論如何,他也不會交。

白衣狐妖不覺意外,都到了這一步,若是肯交他早就交了,也不打算多做廢話,掌心運起妖力就要招呼過來。

溫知江緊皺着眉,陸離絕不會是這只狐貍的對手,緊張地握緊了拳。

怎麽辦!

一道光影忽而掠來,側踹向狐妖腰間,竟直接将人給踹出去了好幾米還在地上滾了一圈。

女人穩穩落地順手将劉海往而後一別,英姿飒爽,冷哼一聲:“雜碎,也配動我兒子!”

溫知江瞪大了眼,錯愕不堪地瞧着一身灰色短打手腳腕束綁帶的老媽一腳踹飛了狐妖,半晌回不過神。

他可還從不知道他媽會這麽彪悍,一腳踹飛一只狐貍精。

他印象裏的母親一向是一個貴婦人般的女人,尊貴,而又刻板,不茍言笑。

記憶裏她只對父親笑過,自從父親過世,他便再未見過這位美麗的女人露出笑容。

陸離也微微驚訝了一瞬,而後在溫知江的攙扶下往前走了兩步,堪稱禮貌地啓唇喚道:“忍冬姨。”

溫知江脫口而出:“…你們認識?”

張忍冬偏了偏頭,意外地發現陸離受傷嚴重,可溫知江卻毫發無損,嗯,是魂魄毫發無損,心下也明白了幾分,暗含隐晦感激地看了陸離一眼,冷聲喝到:“這交給我,你們快走。”

陸離發現張忍冬的臉色也白的厲害,心中徒然升起不好的預感,皺眉道:“忍冬姨,你……”

“別啰嗦!”張忍冬大聲呵斥,打斷了陸離的話,神色與溫知江如出一轍。

陸離:“……”

果真是母子倆,教訓起人來,神态語氣連說的話都一樣。

溫知江卻是滿腦子漿糊,剛剛他媽說的是‘你們’?

他沒聽錯吧??

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證明……他媽能看得見他??

而此時被踹到一邊滿身塵土的白衣狐妖臉色難看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陰森森地盯着我們,仿佛為了挽回面子一般,哼笑一聲:“張忍冬,你也受傷不輕吧,還敢來送死?”

張忍冬冷若冰霜的臉上寫滿了一句話——你算個什麽東西?當即反唇相譏:“對付修為不過八百年的狐妖,足矣。”

“媽,你受傷了?”溫知江驚得眼底閃過慌亂,也無暇顧及張忍冬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那是他的親生母親,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張忍冬頓了頓,似是猶豫,而後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從衣襟內兜裏取出本藍皮泛黃的本子向後扔在溫知江手中,而後道:“這是你爸的日記,你所疑惑的,陸離都知道,你們快走,找個地方避避風頭。”

陸離和溫知江都聽出了張忍冬的語氣不對,一前一後地開口。

“媽!”

“忍冬姨!”

張忍冬眉頭一皺,呵斥道:“陸離!你忘了你師父的交代了?無論如何,必須保護好知江!”

想起之前自己和那個老頭的争執,張忍冬眼底深沉,盡管想盡辦法讓知江過上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最後卻不得已要以此保命。

陸離低頭看緊抓着自己手臂的修長手掌,仿佛許諾一般地說:“我沒忘,我會保護好他。”

張忍冬雙拳緊握,垂眼低聲道:“知江,我和你父親都曾經妄圖讓你逃離宿命,但最終我們都失敗了,也許你爺爺說的是對的。有些事如果躲不了,那就面對吧。”

“媽……”溫知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大腦仿佛瞬間塞了一堆雜草,無法思考。

為什麽好像一夜之間,他原本的世界觀就全部……坍塌了?

白衣狐妖神色更冷,但卻沒有立刻動手,似是有所忌憚。

張忍冬的身形卻搖晃了一下,雖然動作輕微,但在場之人卻都看得真切。

她傷的不輕。

白衣狐妖的最後一絲忌憚頃刻間煙消雲散,不過是殘兵敗将,能成什麽氣候?

張忍冬見勢不好,手裏驀地出現數道靈符當空一揚,正是八道靈符,似是形成一個陣法般将小妖困在其中動彈不得,未做停留,身法快如閃電,手中拿着靈符便朝白衣狐妖撲過去,二人登時纏鬥在一起。

二人身法極快,溫知江甚至看不清到底誰占上風,只能看得見兩個模糊的光影。

陸離沒再說話,溫知江看不清,但他卻看得真切,忍冬姨完全是在以命搏命。

沒有片刻猶豫,想起二人逃跑時匆忙沒顧得上車,當即便将溫知江攙扶自己的手拽下來握在掌心,拉着人朝車那邊走。

沒走兩步溫知江就開始了劇烈的掙紮,眼睛裏染着怒氣,吼道:“陸離!放開我!”

他媽還在這,他怎麽能就這樣去逃命?

陸離的力氣大概是恢複了一些,他的劇烈掙紮對禁锢手腕的手沒有分毫影響,反倒是被越攥越緊。

溫知江不由狠狠瞪着陸離,像一頭捍衛自己領地的小獸。

陸離的眼神沉冷而隐晦,還帶着幾分歉意。

溫知江眼前有些模糊,心仿佛沉入了深海,意識喪失前隐隐聽見陸離的一聲輕語:“抱歉,小少爺。”

張忍冬餘光剛好瞧見陸離一掌拍暈了自己兒子的一幕,眼神中多了一抹如釋重負,遂擰着眉悶哼一聲,一只用力手捂着小腹,唇角流下鮮紅血跡。

白衣狐妖見狀,淩空一掌彙聚極強妖力,陰狠一笑:“去死吧!”

張忍冬不屑輕哼出聲,猛地握拳迎上那一掌,耀眼金光頓時炸開。

白衣狐妖的表情僵硬一瞬,而後轉變為了極其驚懼的神色,淩厲雄渾的拳風竟是将其整個人擊飛出去,狼狽地摔在地面上,睜大的眼睛裏裝滿了不敢相信,死不瞑目。

張忍冬垂着頭,維持着出拳的姿勢緩緩地張開了手,掌心正懸浮着一顆核桃大小的主子,金光粲然,其上一絲裂紋悄然浮現。

那是她的金丹。

周遭一片寂靜,張忍冬緩緩地轉過身,青絲散亂唇角染血,眼底是震人心魂的瘋狂之色。

染血素手擎着金丹,而後緩緩握緊,仿佛用盡了力氣。

金丹轟然破碎,連帶着那靈符陣随之破潰。

張忍冬微弱的呼吸徹底消失,屹立身軀癱軟下去,意識散去前似有偉岸身影愈發接近,噙笑唇角微啓,低喃随風而散:“祈安……”

那是刻入她靈魂的名字,仿佛再度瞧見哪個曾經占據她整個人生的愛人。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若真是相愛,何懼生死?

劫後餘生的衆多小妖四下奔逃。

午後時分,天色昏暗不見日光,看似風雨将至。

陸離将車停靠在路邊,回頭注視車後座躺着的溫知江,蒼白脆弱,哪怕是昏睡仍然眉頭緊皺,雙手死死拽着車坐墊,陸離斂目收回視線,靠在車靠背後仰着頭,低嘆:“都把人托付給我,小爺我就天生的勞碌命啊。”

陸離下了車,劍指在車窗上花了到閃着金光的符,臉色又白了幾分。

等這小少爺醒了,怕是還有的鬧騰。

陸離轉身,不遠處赫然一座座孤墳,風過吹的雜草四下晃,顯露出草叢後被遮掩住的殘缺石碑,風吹日曬又年久,碑上字跡已然模糊不清。

陸離雙手插兜面不改色地朝那墳堆裏走進去。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此地陰氣極濃,是個養傷的絕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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