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屋子陷入詭異的安靜,喬之富張了張嘴,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因為他都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何冰寒坐在椅上,冷不丁開腔:“你要不逼她,她怎會一聲不吭就消失。”

那晚具體發生的事兒只有倆當事人知道,何冰寒只是推測,像他這種人,大概通過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把人活活逼走。

姜戍年冷着臉看他,一點兒情面不留:“真他媽好意思說這話,你一結婚的男人,逮着一未婚姑娘不放,人躲你從家裏躲到家外,還他媽有臉說我逼她。”接着,撂了筷子看向喬之富,“抱歉了您,這生意怕是沒法兒合作。”

說着便站起來,穿了外套匆匆離開。

喬之富一臉的茫然換為驚詫,卻聽喬夏雪不陰不陽地落井下石:“人可比你有辦法,找個人分分鐘的事兒,哪像你,只敢念着挂着,一點兒門路沒有。”

何冰寒默不作聲,卻擡腳踢了桌子,力道雖不大,一桌菜肴卻東翻西滾,帶得餐具乒乓響。

喬之富發怒:“幹什麽玩意兒,你還長脾氣了?難得一機會就這麽沒了,看人那态度,以後也別指望和他合作。你跟夏雪結了婚,不好好兒待她不說,心也不在事業上,一天烏七八糟亂搞女人,早知你這德行,我當初怎會同意你們結婚。”

他微低了頭,整個人在燈下沉默如頑石,瘦薄的身軀突顯落寞倔強。看他這模樣,喬夏雪心中爽快,卻又無限疼惜。每回都這樣,她想懲罰他的心不在焉,卻在懲罰實施時又不忍他這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模樣。內心糾結近乎變态,不甘的不過是他不愛她。

再說姜戍年,驅車飛馳在夜路上,心中也是千回百轉。當初就連他也豔羨馮家産業,而這馮殊阮卻是在萬般豔羨中成長,想當然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縱使她不嬌氣脆弱,無依無靠的日子也不可能好過。

當年她奔波在戰場,好歹有組織庇護,雖吃不好睡不好總有人把她的安全當回事兒。現在呢,誰管她,又是個沒心的,不知道防範,碰上壞人怎麽辦,還長那麽漂亮,想不招人都難。又想起那晚她對付自己時拼盡全力才使出那麽點兒貓腳勁兒,不免更加擔憂。

他娘的,誰要敢動她,老子廢了他全家。

一開始他有兩分鐘的茫然,車開得倒快,卻不知往哪兒開。冷靜之後,腦筋極速旋轉,這才想起前兒吃飯的餐廳,于是匆匆趕去。

進了大廳,一路疾走,往表演臺一看,坐了一彈鋼琴的。那經理見他臉色不好,心中一驚,該不是又來鬧事兒吧,便主動示好:“姜先生,您幾位?”

他指了指被水晶珠簾包圍的小舞臺:“叫你們這兒拉提琴的姑娘出來,就前兒跟我吵架那個。”

經理很誠懇:“那姑娘沒教養,竟跟客人吵架,當天晚上就開除了。”

他被堵了一口氣,想罵人又忍住了,問:“她去哪了?”

Advertisement

“不知道。”

他從牙縫蹦出幾個零碎的髒字兒,一邊離開一邊給劉無雙打電話:“馮殊阮在不在你老婆那

兒?”

劉無雙不知在幹嘛,懶洋洋回答:“唷,這我可不知道。您也甭讓我打電話,我才懶得理她,見天兒地盯梢,好不容易脫身我容易麽我。”

他也不在乎,淡淡道:“行,我找王舉世問問。”

“別介。”一提到他舅,劉無雙便反應靈敏,“這事兒不勞煩您親自打電話,我給您問問,保管有個交待。”

他這才滿意地挂了電話。劉無雙無語,找一姑娘問他舅幹什麽,這明擺着是給他下馬威,但他确實最怕他舅,于是打給許小樂,還威脅她:“你要不交待清楚,老子今晚不回家住了。”

許小樂罵:“你這混球,你敢不回家試試。”

劉無雙呦呵一聲:“不回就不回,明兒見哪您。”

說完便要挂電話,許小樂叫一聲:“慢着。”接着悄悄兒把地址告給劉無雙,末了還罵罵咧咧,“今兒晚上必須回來,你要不回來,我讓舅舅收拾你。”

劉無雙先前才因為舅舅憋了口氣,這會兒她倒哪壺不開提哪壺,也沒了好心情:“丫什麽臭毛病,就知道告狀,多大了還跟一穿開裆褲的小孩兒似的,動不動找大人,再這樣老子跟你離婚。”

“你他媽才跟一小孩兒似的,這麽點兒破事鬧離婚。”

“……”

倆人就這麽又吵起來。

這頭姜戍年得到情報,立馬驅車前往目的地。在一舊居民樓一居室,那薄皮防盜門弱不禁風,一腳就能踹開,他當然沒那麽做,擡手敲了敲門。許小樂還拿着手機和劉無雙吵架,那門舊薄,隔音不好,站門口能聽清清楚楚。

他皺了皺眉,卻見門被打開,馮殊阮看見他時有剎那呆滞,接着許小樂便挂了電話沖過來,一邊

請姜戍年進門一邊對馮殊阮說:“那什麽,你不讓我通知何冰寒,也沒說不告訴他不是。”

他站在屋中央,高個兒顯得廳小,那客廳挂了一電視,對面擺着一沙發,就這差不多就滿了,再

沒空地兒。往東是間卧室,床邊立了架琴,再往後是洗手間,對面就是廚房。巴掌大的地兒,一覽無遺。電視還放着新聞,主播字正腔圓播報國際局勢。

許小樂看他盛氣淩人,便招呼:“您請坐。”

“坐什麽坐。”他看着馮殊阮,“你他媽走得利索,就為了過這種日子?”

馮殊阮穿着線衫,光腳踩着地板,不輕不重地說:“不是你讓我滾的?”

那模樣,倒真像是被他害的。他來氣,心想,你不是有姘頭麽,怎麽不投奔他去,無路可走還撒下一大筆錢,死要面子活受罪。但也只是想想,嘴上沒說出來。

許小樂打圓場:“她這人就是倔,我給人找房子人死活不住,非要搗騰這麽一破地方,每天起早貪黑擠地鐵,樂團也退了,嫌掙不了錢,非跑大老遠去餐廳表演,你說說你一大小姐掙什麽錢,花我的錢怎麽了,你們家那麽有錢,還稀罕這點兒?大不了等你哥回來再還嘛。”

姜戍年面色鐵青:“就一犯賤,有人不靠,有朋友不求,跟自己死磕,矯情。”

許小樂咧了咧嘴,丫也忒毒了,這溝通方式怎麽能抱得美人歸,跟前兒這也是一軸貨,硬碰硬的,不摩擦起火也兩敗俱傷。卻見他已去了房間,把琴提溜出來。

馮殊阮出聲:“你幹什麽?”

“還真想在這兒住一輩子?”他說,拎着琴往外走,“跟我回去。”

她伸手作勢要搶回來:“回哪兒去,你家麽?等你哪天不高興,又動手強來,再被你趕出去?我

可不傻。”

圍觀的許小樂倒抽一口涼氣,她想什麽來着,丫竟真的強來。

他也不松手:“我他媽真想動你早動了,你以為那天能放過你?”

她說:“那是我命好,趕巧兒生理期,不然指不定被你怎麽着。”

他冷笑,媽的,發慈悲放她一碼,竟不如一生理期。許小樂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就覺着這倆人聊得有些具體,權當她不存在,她也就默默遁到一邊,假裝自己不存在。

“別扯這沒用的,要不是你氣我,我能幹那事兒?”

說着又往外走,馮殊阮兩手抓着琴:“別走,這琴是跟人借的。”

他轉頭看她,弓腰半蹲着不松手,寬松的領口歪在一邊,露出圓滑的肩,頭發亂糟糟,眼神倔強執拗,再往下看,蔥白的指尖纏着膠布,還有露出的指節已破皮。

接着他手上力道一松,語氣也軟了:“你跟我回去,我保證不動你成不成?”見她不為所動,又

小聲威脅,“你信不信我把這玩意兒砸了?”

“你敢!”

他揚了揚眉,作勢要掄起來。

“別介。”她松了手,“我跟你走。”

他心中得意,看我還治不了你,小丫頭片子。又一想,什麽立場,竟為了一琴跟他妥協。罷了,不管為了什麽,只要跟他回去。

半路上人還說:“這回也一樣,吃住回頭算總賬,不欠你的。”

他嘴角帶着笑,瞥她一眼:“你欠我的,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

有些事兒一通百通,好比這姜戍年,當下認為馮殊阮缺德敗興,跟一結婚的男人糾纏不清,到這會兒心情舒暢,又想明白了,要是人真缺德敗興,又何必躲着何冰寒,沒地兒住了也不找他,可見她心中那杆标尺還是很管用的。這樣看來,她不是品行不好,簡直太好了。

“你還住你原來那間房,什麽飯店禮堂愛怎麽表演怎麽演,錢想怎麽賺怎麽賺,跟我這兒愛住多久住多久,你不也說要算賬麽,我都給你記着。”他的神情在夜色下愈顯溫和,“何冰寒那兒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呢,他不敢惦記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