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之後,他在家裏待了三天沒出門,就那麽待着什麽也不幹,不是坐在琴房發呆,就是坐在花園發呆,要麽一整天什麽也不吃,要麽一通亂吃,亂吃時又想起她說的只有珍愛自己的人,才有資格愛別人。

想着便笑了笑,眼尾扯出幾道紋,胡子拉碴地暗罵:“媽的,知道我的感受麽,跟我談資格。”

罵完後将半包冰冷的餅幹扔進垃圾桶,放了半鍋水擱竈上煮着,又在冰箱翻出包青菜……顯得特別珍愛自己。

半小時後,他獨坐在飯桌前吃飯,茶幾上的手機傳來震動,一聲接一聲,特有耐性,足足震了一分鐘,他淡定吃飯,毫不理會,像什麽也沒聽見。那手機在三天內被撥打無數次,終于在這次後徹底斷電。

可兩分鐘後,他家大門口傳來動靜,leif領着吳亮沖進來,嘴裏還嚷嚷:“我說報警吧你偏不讓,打電話沒人接,這下好,關機了,好好兒一人就這麽消失了,該不是被哪個王八羔子綁架了吧?”

吳亮說:“你別吵,先看人在不在家,家裏沒人再報警。”

說話間倆人已進了前廳,leif環顧四周,見那茶幾上擱了半瓶敞開蓋兒的礦泉水,半桶沒吃完的泡面,還有支黑色手機。他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抱枕:“快報警吧,這面都馊了,家裏肯定沒人。”

說話間一擡脖子,正好面對餐桌:“我草。”他吓一跳,“在家也不出個氣兒,吓死爺了。”接着走過去,“吃飯呢。”卻見桌上就一副碗筷,又問,“就你一人兒,她呢?”

姜戍年扒完最後一口飯,擱下筷子:“走了。”

他看見他的臉,大概好幾天沒洗了,特粗糙,胡子也不刮,眼睛浮現幾道血絲,睡衣皺皺巴巴,像極了走投無路的流浪漢。

“走了?”他說,“不是剛回來麽。”

吳亮碰了碰他的袖子,leif立即住嘴,卻聽姜戍年問:“找我什麽事兒?”

吳亮搶先回答:“沒什麽事兒,好幾天聯系不上你,以為你出什麽事兒了。”

他擡了下眼皮,站起來:“把這收拾收拾,等我換身衣服,回公司。”

說完便上了樓。leif聳聳肩:“得,這倆準是又吵架了。”

“我看不是。”吳亮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馮沐川最近活動頻繁,各種采訪占據各大版面,想不注意都難,我猜馮殊阮八成已經知道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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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if想了想:“我去,她還乖乖回來,看着他為了她拼個你死我活,背地裏偷着樂吧。什麽癖好,這女人忒壞了。”又跑去琴房,看那琴都不在了,只剩一副空架子,不自覺嘆了口氣,“這倆真是冤家。”

幸得吳亮和leif來找他,他才想起還有工作。一腔鐘情無人能訴,怎麽辦呢,藏起來吧,寄情于工作總好過冥思空想。

說起來這是第二回了,上一回就在不久前,他滿腔憤怒攆她走,又熱血澎湃投身于工作,那飽滿的情緒總摻雜着怒火和憤慨,像鋪好線的炸藥,一點即着,待冷卻下來,便将整顆心都暴露,醜陋卻爽快。

而這一回,絲毫沒了戾氣,像被抽走了魂兒,雖平靜正常,卻總是恹恹的。每天幹完工作就回家,不見客也不應酬,開會時下屬彙報工作,見他眉頭微鎖,吓得兢兢戰戰,良久,卻不見他發話,吳亮這才清清嗓子提醒,他便一個擡眉,收回神來。

Leif真心覺得他這樣不好,倒希望他能像上回那樣,要炸就炸他個淋漓盡致,炸完就完事兒了,多省心。為了替他排憂解難,他再次發揮交際優勢,叫來一幫俊男美女暖場。

那姑娘不是愛玩的料,穿得中規中矩,坐得也中規中矩,leif給她使眼色使得都快眼抽筋了,她才扭捏開口:“姜先生你好。”

姜戍年挨着雕花隔斷,手裏夾着煙,不輕不重地應了聲,又點了點煙灰,随口問她:“嗆麽?”

她搖了搖頭,又吞吐着說:“有點兒嗆。”

他笑了笑,随手掐了煙,倒了杯水遞給她。姑娘伸手接了,滑過他微涼的指尖,心下顫抖不已,之後便握着杯子喝水,頭也不敢擡。

她覺得,這人真體貼啊,不像看上去那麽冷漠,為了她掐煙,還給她倒水。其實體貼什麽啊,人當着馮殊阮的面兒根本沒怎麽點過煙,怕的就是嗆着她。

Leif躲在角落觀察,對着吳亮耳語:“有戲。”

吳亮說:“我看沒戲。”

“怎麽沒戲,沒看他給人倒水了麽?”

将說完,一半醉的姑娘一頭栽到姜戍年肩上:“今兒怎麽不喝酒啊?”

他轉頭,看姑娘穿了一露臍短T,腿上裹着條白長褲,腦中驀地閃現後海劃船的那晚,馮殊阮也是這打扮,接着沒來由地問:“這天兒穿這麽少,你不冷啊?”

“冷啊。”姑娘抱着肩往他懷裏縮,“冷死了,你給捂捂。”

他拎着姑娘的後領,引她靠着沙發,随手丢了抱枕塞在她腰間:“抱着吧,受涼了肚子疼。”

那姑娘霎時酒醒了一半,旁邊坐的姑娘更加臉紅心跳,看人這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風度有禮貌,也不給自己添麻煩,太完美了。

那邊的吳亮笑着說:“可能我看錯了,确實有戲,擱誰誰有戲。”

Leif知道他這是拿他先前的話開涮,又想起以前的姜戍年,要碰上這姑娘,指不定會說:“別露啊,露給人看了我心疼,過來我給你捂捂。”

那情調得恰到好處,渾然天成不流氣,姑娘們可喜歡他那招兒。卻沒想到轉了性的姜戍年更受歡迎,以前夜裏相逢的姑娘,基本隔夜就忘,各幹各的互不幹涉,如今卻叫姑娘們惦記,規矩的不規矩的,都變着方兒打聽。

Leif左思右想,問他:“多長時間了,一個不碰,你不是廢了吧?”

他怒:“你他媽才廢了。”

“那今兒你弄一個試試?”

他心不在焉:“算了。”

Leif問:“為什麽?”

“廢了。”

“……”

Leif就想,這馮殊阮真他媽厲害,好好兒一強壯青年,竟叫她折騰廢了。念着倆人因為那些破事兒再無可能,又覺着他這麽廢下去不是辦法,總歸是動了情,還得情來治,幹脆給他介紹個正經姑娘吧,談場正兒八經的戀愛指不定就痊愈了,先前那算什麽啊,那姑娘傲得就像站在喜馬拉雅山頂上一樣,誰也看不上眼。

恰好還真有這麽合适一人兒,這姑娘是姜戍年學妹,小時候倆人在一個院兒長大,小丫頭小他一歲,總是屁颠屁颠追着他跑,初二時被父母丢出國了,時不時回來一趟,還總找他吃飯。

趕巧兒這個月回國休假,被leif盯上了,便攢局撺掇倆人。那姑娘叫賈曦儀,性格外向,只聽leif稍微那麽一提,便昂了下巴道:“我倆認識多少年了,哪次回來不是他請我吃飯,哪輪得上你跟這兒牽線。”

Leif有些招架不住,點了點頭:“那你跟緊點兒啊,也不怕人跑了。”

她笑:“他才不跑呢,這麽多年我一直撺掇他出國,人一次也不答應,玩一趟都不去,他能往哪兒跑。”

Leif皺眉:“我說的不是這。”

“我知道”她說,“他還定不下心,愛玩就玩呗,玩夠了就收心了。”又看着他,“你能找上我,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經玩夠了?”

Leif腦中閃現馮殊阮的臉,不太确定地說:“玩夠了……吧。”

她于是豪氣地拍拍他的肩:“交給我吧。”

本來他還挺想找一姑娘把他交出去,賈曦儀這麽一說,他反而不太放心,這德行,真進攻了,他會不會把人攆出國,全然忘了此時的姜戍年沒有絲毫戾氣。

吃飯時他話不多,全是賈曦儀一個勁兒在說,他倒水時順帶給她也添上些,點菜時也顧及她的口味,雖然和以前沒什麽分別,再者以他豐富的經歷,體貼入微地招呼一女人自然不在話下。

可賈曦儀就覺得他變了,以往雅痞風趣,間接性無傷大雅的脾氣直擊人心髒,魅力十足。如今的他穩重內斂,那骨子裏散發的沉默叫人莫名安穩有力量,越發讓人想靠近,像座山,魅力已沉浸,讓人不自主地想依靠。

她吃着菜,看着他:“你變了。”

他喝了口茶,露出個清淡地笑,沒說什麽,那滿不在乎地一揚眉帶着往日莫名的熟悉。

如果說賈曦儀崇拜曾經的姜戍年,是因為他總不理她,所以想征服他,那麽如今的姜戍年對她來說,可沒有一點兒想征服的欲/望,她小兒女的心态全然被調動,只想依着這麽個穩如山的男人,幹什麽都好,或者什麽也不幹,反正那份踏實叫人心安就對了。

她想,果然像leif說的,他玩夠了,經歷過風花雪月的男人一旦沉澱下來,總叫人無法自拔。可她不知道,沉澱是因為有人給過他教訓,因着那教訓他丢了殘缺的靈魂,只剩完美的軀殼。

作者有話要說: 病了幾天沒更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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