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寸淆亂,靈臺崩摧(3)
我媽是一個命很好的人,因為她嫁給了我爸,這是在我們家裏普遍的認知。但我不覺得我媽命好,我看不到她生活的樂趣,或者我和她對生活的要求不太一樣。我爸是個很顧家的男人,從我記事起,我家裏就是他每天早起買菜做早餐,他在出門去公司前還會備好菜,以防我媽心血來潮要炒菜。中午時分,我爸會趕回來做飯,做完他要清理竈臺,吃過飯,碗才是我媽洗的,他則睡個午覺,下午繼續回公司。而我爸每次中午做的菜都夠晚餐,因為他擔心晚上有應酬,家裏就沒人照顧着我們吃飯。就這樣,我媽很多年沒有去菜市場,偶爾有次帶我一起去買菜,進了菜市場就說自己頭暈,買個做玉米排骨湯的食材,都能買了玉米忘了排骨。我在高一暑假去參加夏令營回到家,家裏只有我媽一個人,我爸去出差了。那天晚上,我陪我媽看電視,沒由來她蹦出一句話:“你爸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爸不在家,你都沒飯吃是不是?”我嘲弄笑道。“你真是個沒良心的,你小的時候,你爸經常出差,不都是媽一口飯一口飯把你喂大的?你媽做菜不好吃嗎?現在是你爸多事,非要買菜做飯。”我媽氣笑道。“那你關心我爸什麽時候回來幹嘛?”我頂嘴。“我不能關心你爸嗎?”我媽反駁。但那天事實證明,我媽只是忽然想起我爸不在家,她換不了床單被套,這種累活她不想幹。我媽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世界只有我,我爸還有電視劇,生活得非常簡單,她對外面的世界沒有向往,知足常樂。我以前常和我媽說長大要周游世界,有可能要到國外生活,我媽則說:“到哪都是過日子一樣的,而且你叫周寶又不叫周游,寶貝要藏在家裏的。以後早點結婚,想幹嘛就幹嘛。”“結婚好嗎?”我不信。“好啊,我覺得和你爸結婚之後很自由。”我媽答。雖然我不認為我媽的生活有多麽的豐富多彩,但她對我形容的婚姻是最好的婚姻。好的婚姻的确不應該簡單用幸福去形容,那種有道德約束還能做自己的自由感才是婚姻的實質。我媽年輕的時候,外公管她很嚴厲,據說都不允許出門看電影拍照,嫁給我爸之後…
我媽是一個命很好的人,因為她嫁給了我爸,這是在我們家裏普遍的認知。但我不覺得我媽命好,我看不到她生活的樂趣,或者我和她對生活的要求不太一樣。
我爸是個很顧家的男人,從我記事起,我家裏就是他每天早起買菜做早餐,他在出門去公司前還會備好菜,以防我媽心血來潮要炒菜。中午時分,我爸會趕回來做飯,做完他要清理竈臺,吃過飯,碗才是我媽洗的,他則睡個午覺,下午繼續回公司。而我爸每次中午做的菜都夠晚餐,因為他擔心晚上有應酬,家裏就沒人照顧着我們吃飯。
就這樣,我媽很多年沒有去菜市場,偶爾有次帶我一起去買菜,進了菜市場就說自己頭暈,買個做玉米排骨湯的食材,都能買了玉米忘了排骨。
我在高一暑假去參加夏令營回到家,家裏只有我媽一個人,我爸去出差了。那天晚上,我陪我媽看電視,沒由來她蹦出一句話:“你爸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我爸不在家,你都沒飯吃是不是?”我嘲弄笑道。
“你真是個沒良心的,你小的時候,你爸經常出差,不都是媽一口飯一口飯把你喂大的?你媽做菜不好吃嗎?現在是你爸多事,非要買菜做飯。”我媽氣笑道。
“那你關心我爸什麽時候回來幹嘛?”我頂嘴。
“我不能關心你爸嗎?”我媽反駁。
但那天事實證明,我媽只是忽然想起我爸不在家,她換不了床單被套,這種累活她不想幹。
我媽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世界只有我,我爸還有電視劇,生活得非常簡單,她對外面的世界沒有向往,知足常樂。我以前常和我媽說長大要周游世界,有可能要到國外生活,我媽則說:“到哪都是過日子一樣的,而且你叫周寶又不叫周游,寶貝要藏在家裏的。以後早點結婚,想幹嘛就幹嘛。”
“結婚好嗎?”我不信。
“好啊,我覺得和你爸結婚之後很自由。”我媽答。
雖然我不認為我媽的生活有多麽的豐富多彩,但她對我形容的婚姻是最好的婚姻。好的婚姻的确不應該簡單用幸福去形容,那種有道德約束還能做自己的自由感才是婚姻的實質。我媽年輕的時候,外公管她很嚴厲,據說都不允許出門看電影拍照,嫁給我爸之後,我爸總是讓她喜歡什麽事情就去做什麽事情,她覺得自己像個獨立的大人,真的有了自己能做主的家。
在我媽的認知裏,人只有結婚有自己的家了才算真正的獨立。所以,她認為我應該和未婚夫多待在一起,這樣就是把時間留給自己。
我對齊仲勉一點也不熟悉,我并不想和他回家吃飯,這就是跟一個陌生人随便跑。所以,我當場拒絕了,我媽體諒不到我的心情,她一個勁勸我和齊仲勉去吃飯:“你要放輕松,不要老想着工作了,留點時間給你自己。”
“我沒有想工作。”我回答。
我媽不信,憂愁看着我。
診室外人來人往,大伯母和周钰剛才沒有進診室,現在人也不在外面,大伯說周钰的兒子前兩天發燒,今天也在醫院挂水,兩人去看孩子了。
我聽說周钰都結婚有孩子了,一時忘了難過和郁悶,表示想去看看孩子。
“你喜歡孩子?”齊仲勉問了一個,我認為毫不相幹的問題。
“好奇。”我回答。
我媽和大伯顯得很高興,他們一個勁說好,我媽笑說:“周钰的孩子快兩歲了,你還沒有見過,你做姑姑的第一次見他可得給紅包。你看周钰都當爸爸了,你和仲勉結婚後也抓緊生一個。”
我很震驚,我雖然已經不是十九歲的身體,但記憶意識以及個人精神力根本無法勝任結婚生子這事,我媽說的話對我來說就是恐怖片。
“為什麽,我才第一次見到親哥的孩子?”我避重着輕,不解問道。
我的問題忽然讓周圍的空氣靜止,我媽和大伯笑意漸微沒說話。而齊仲勉的目光逡巡在我臉上,也是好半天之後才開口,他說:“你工作很忙,有時候一件事情一天拖一天,一年就過去了。時間比你想象得快多了,根本沒有那麽多來日方長。”
“忙成這樣?”我極度詫異。
齊仲勉颔首,而後他忽然牽過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說道:“走吧。”他的手掌幹燥,手心冰涼,手背肌膚卻滾燙。
我漲紅了臉,不由自主回頭偷看我媽,總覺得自己像在家長監視下早戀。我原本想掙開齊仲勉的手,我也這麽做了,但他的手握得很緊,我沒甩開,擡頭見他正溫柔看着我,我便一時有些失神,感覺這麽牽手有點溫暖。而上一次給我這種感受的是莫宇,我的初戀男友。
周钰的孩子叫周衍恩,妻子叫毛越越,對我而言都是第一次見到。不過毛越越顯然認識我,她抱着孩子在打針,見我們一行人來,她只是擡頭看了眼,便低頭看孩子。
周钰提醒她要叫人,她才擡頭叫了大伯和我媽,至于我和齊仲勉,她掃過一眼,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就算打招呼。毛越越看上去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所有喜惡寫在臉上,可謂是年輕氣盛。
我好奇彎身湊過去看周钰的孩子,只見小小的人眉眼裏都透着周钰的情态,基因真是很奇妙。
“親哥,他好像你。”我忍不住回頭對周钰笑道。
周钰尴尬沒應聲,毛越越則下意識微微側過孩子,奇怪上下打量我,嘀咕道:“他的孩子當然像他。”
我知道這十年我和周钰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才讓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這麽微妙僵硬,只是我的記憶和認知讓我沒法對周钰疏遠,認為我們還是最好的兄妹。人的物理經歷比不上思想和記憶,想象遠比真實要真實,而人的大部分時間都活在想象中,哪怕此刻面對面看到我們之間的關系僵硬,我更切身的體會依舊是他是一個親近的兄長。
我媽硬幫我以姑姑的身份給周衍恩塞了一個紅包,而我被我媽包裏随時能掏出一個紅包的行為驚豔了。我笑她像多啦 A 夢。
我媽說道:“這紅包是你的,昨天季良結婚,你和仲勉去參加婚禮,但她沒收人情。你不想跑銀行存錢,昨天大半夜來家裏給我了。”
我在想季良是誰。
我媽讀懂了我的表情,憂愁又浮上臉問道:“你連季良也不記得了嗎?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們在阿根廷讀書時認識。”
我連朋友也不記得了,記憶真的缺失了一大塊。
我在十九歲可能真的沒有堅持複讀完成,放棄了高考選擇休學,應該就是在那之後,我去了阿根廷。複讀休學是我人生第一次面臨真實痛苦的抉擇,迷茫又堅定,記憶也就停在了那時候,而做決定之後的記憶一片模糊。或許,蝴蝶本身就不是因為确定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美好而奮力破繭,僅僅是因為要掙脫束縛,開始掙脫的那一刻就是最重要的一刻,已經完成了很多意義。我為什麽又回到那一刻,我想或許是因為如此。
從醫院離開,我媽和大伯把我塞進了齊仲勉的車,他們讓我和齊仲勉去散散心,并鼓勵我:“沒事,小寶,你很快就會想起來。”
車門關上之後,駕駛座上的齊仲勉卻不緊不慢說風涼話:“想不起來就算了,我看你失憶更好。”
我看出了齊仲勉這個人人前人後是兩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