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宣平公主眼看着許宗業說了個謝字就走了,心裏有些氣惱。
她有心離開,可到底沒忍住,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許大人——”
“許大人——”
許宗業一心記着兩個孩子。
答應了今天教他們功夫,可他在宮裏被困到這時,連飯都沒吃。
聽見宣平公主喊他,有幾分遲疑:“有事?”
面對如此英俊帥氣的男人,宣平公主忍不住臉紅心跳。
她撩了下頭發,說道:“許大人辛苦了一天,還沒吃飯吧,宣平來宮之時讓人備了酒菜,許大人不防吃一些再回去?”
許宗業毫不猶豫的拒絕:“自從山西回來還沒給父母請過安,許某家裏有事,就不勞駕宣平公主了。”
許宗業說完這話,知道宣平會不高興,他也無暇顧及,大步流星的出了上央宮。
他确實回來之後還沒給父母請過安。
皇上生氣,他的父母還不知道怎麽生氣呢。
“老許——”
“老許——”
許宗業剛到宮門口,忽然聽見有人喊他,不用看都知道是楊舒卿。
Advertisement
楊舒卿和許宗業差不多年紀,職位上要低很多。
現任職于吏部。
當年和許宗業一起平北疆,回京後被安排進了吏部。
兩個人一起殺敵,一起回京,是過命的兄弟。
楊舒卿聽說許宗業進宮述職,一大早就等在了宮門口。
期間出去吃了個飯,解了個手,甚至還去茶樓聽了會戲。
直到天都黑了,才看見許宗業從裏邊出來。
許宗業看得不得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坐在轎子裏,随手打開扇子翻了個花式,“有事?”
楊舒卿走近轎子,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嗯,一天沒吃飯,瘦了些。”
許宗業還有正事要辦,再晚一點,兩個孩子怕是都要睡了。
有些不耐道:“你到底有沒有事?”
楊舒卿哼了一聲,譏諷道:“怎麽許大人架子起來了,連和兄弟說句話都不行了?”
許宗業:“……你要沒事,我可走了。”
楊舒卿趕緊攔住轎子:“別,我還有話要說。”
難得看到楊舒卿一本正經的樣子,許宗業雖然心急還是給了他時間。
他令轎夫将轎子擡到旁邊,也沒下轎子,“什麽事?說吧。”
楊舒卿無語道:“咱們兄弟就非要在這宮門口說話嗎?”
許宗業還沒吃飯,昨晚去給父母請安,他們已經睡下了。
今天怎麽也得去見見父母。
不過他一天沒吃東西,确實餓了。
“老地方。”
許宗業說完放下轎簾,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楊舒卿,直奔城東酒家。
楊舒卿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心裏腹诽道,自從蕭芷妍回來,這人整個人都不對了。
他有時間,還真要會會這個已經被削了爵位的長公主。
許宗業沙場征戰多年,馬革裹屍,九死一生,什麽樣的驚險沒見過。
一天吃不上飯實在是太稀松平常的事了。
小時候吃東西很挑剔,怎麽也是将軍府的三少爺。
經過這些年沙場磨煉,哪還有心情關心吃食,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他吩咐店小二随便上點,只要快就好。
他是城東酒家的常客,小二哥也是了解他的,很快便把他常吃的飯食端上來了。
楊舒卿給許宗業倒了一杯酒,充滿八卦意味的問道:“今天被皇上冷落了?”
許宗業不喜歡這話。
“皇上日理萬機,太忙了而已。”
楊舒卿被他說笑了:“忙到有時間見宣平公主,都沒時間見你?”
許宗業皺眉:“你看到了?”
楊舒卿呵呵笑道:“就是我告訴的宣平公主,請她幫忙給你解的圍。”
許宗業本來就納悶,宣平公主怎麽知道他被困在上央宮了。
原來是有楊舒卿這個大嘴巴。
“以後我的事,不要勞駕宣平公主了。”
楊舒卿好心辦事,竟然沒人領情。
頓覺自己的一顆心都喂了狗,“我說你不感謝我就算了,你這什麽意思?”
許宗業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淡聲道:“我自己的事,我知道怎麽處理。”
楊舒卿見不得他這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你怎麽處理,你的處理方式就是在上央宮裏站一天?”
許宗業懶得和他瞎掰扯,“你到底有沒有事?”
許宗業不接他的茬,楊舒卿無語的嘆了口氣:“我說你這人真是……”
“你就沒想過,皇上為什麽要給你臉色看?”
許宗業不想揣摩聖意,“作為臣子,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就許宗業這個無所謂的心裏,楊舒卿懷疑他是怎麽當上首輔的。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許宗業快吃完了,他只想盡快離開:“有話快說。”
楊舒卿頗有些爛泥扶不上牆的架勢,道:“算了,我直接說吧。”
“皇上早就有意撮合你和宣平公主。”
“這大蕭朝建朝兩百年來,能夠出将入相的可就你一個人。”
“皇上能放心嗎?”
許宗業冷聲道:“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楊舒卿:“你怎麽不開竅呢!”
“就那個什麽前長公主,我勸你盡早收了心思。”
“就算你不想娶宣平公主,但也絕對不能是她。”
許宗業皺眉:“為什麽?”
楊舒卿:“你忘了,她可是高宗的女兒,仁宗的親妹妹,皇上沒殺她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怎麽可能眼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大臣和她在一起。”
許宗業不喜歡聽這話,他放下筷子,極其認真道:“這話我聽進去了。”
“但是,只此一次,以後再也不準在我面前提。”
語畢,他随手拿起折扇,扔給小二哥一錠銀子離開了酒樓。
楊舒卿就這麽被人扔在了酒樓裏。
他看着許宗業的背影,使勁灌了一大杯酒。
他這位好兄弟啊,兇多吉少了!
許宗業回了一趟家,先換了身衣服,又給父母請了安。
這才找到機會出府。
當然見父母的時候少不了被許老将軍訓斥。
尤其今天宣平公主上門,讓許老将軍的危機感增加了不少。
有過一次被公主休夫的前科,老将軍是不贊同許宗業再做驸馬的。
當然了,皇上的意思他也不敢違拗。
只逼着許宗業早點定一門親事,在大家都措手不及的時候。
許宗業表面應着,心裏卻早有打算。
他這一輩子,除了蕭芷妍誰都不要。
很不巧,許宗業趕到蕭芷妍家門口的時候,蕭家的燈已經熄了。
兩個孩子一直等到睡覺都沒見許宗業來,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蕭慕瑤今天得了很多好玩意,幾乎忘了許宗業。
到了晚上,忽然想起小紅馬,這才記起,她的小紅馬還在許家呢。
馬鞍也不知道上沒上。
如果沒上的話,她還不能騎呢。
想到了小紅馬,自然就想到了送了她小紅馬的人。
蕭慕瑤躺在床上,一邊鼓搗田牧川送她的小葉紫檀小老虎,一邊嘀嘀咕咕。
“許叔叔今天都沒來呢,是有什麽事呢?”
“也不知道小紅馬有沒有安上馬鞍,如果沒安的話,過幾天郊游,怎麽騎呢。”
蕭芷妍就着煤油燈還在給兩個孩子做鞋。
蕭慕白盯着蕭芷妍的手,神思卻早就飛到了別處。
蕭芷妍聽見女兒的嘀咕,潑了瓢冷水:“就算安了你也不能騎馬。”
蕭慕瑤不高興了,轱辘一下爬了起來:“為什麽?”
蕭芷妍:“你還不會騎,怎麽能騎着出門。”
頓了下,“我什麽時候說去郊游了?”
蕭慕瑤理直氣也壯:“是義父說的呀。”
蕭芷妍無語道:“你還是早點睡覺吧。”
煤油燈散發出來的煙氣熏人眼。
蕭芷妍納一會兒鞋底就要揉一下眼睛,沒一會兒她也倦了,放下鞋底,給兩個孩子蓋好,她也躺在旁邊,睡了。
兩個孩子心思幹淨,睡眠好,沒一會兒就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蕭芷妍思緒複雜,入睡難一些,但沒過多久,她也睡了。
前些日子,田牧川帶兩個孩子出去玩。
曾經遇到過一家雜耍班子。
蕭慕瑤活潑好動,跟雜耍班子裏一個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比試了一回。
鬼靈精似得小可愛一招一式都格外好看,引得周圍的看客紛紛慷慨解囊。
一場雜技下來,讓班主賺的盆滿缽滿。
那班主兩口子當時就對蕭慕瑤動了心思。
還一路跟蹤來到了蕭家。
不過看見田牧川帶人進進出出,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們離開京城後又去了幾個鎮子,但無論他們怎麽賣力,甚至還偷了個和蕭慕瑤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打算複制那天的場景,都沒能重複當日的效果。
班主老夫妻兩個嘗到了賺大錢的滋味,小來小去的銀子都看不上眼了。
轉了大半個月,又回到了京城。
這幾天他們一直躲在蕭芷妍家附近悄悄的觀察。
本來打算昨天動手的,沒想到蕭家忽然來了人,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今天看見田牧川早早的走了,蕭家老的老,小的小,便不放在心上了。
計劃好半夜子時跳窗将孩子偷走。
等天一亮就出城,之後一路順江南下,逃得遠遠的。
到時山高皇帝遠,誰能找得到他們。
蕭慕瑤這個金娃娃,他們是志在必得。
蕭芷妍今天睡得晚了些,也比往常睡得沉。
等她聽到聲音,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蕭慕瑤已經被人抱出了屋。
“來人——”
“來人啊,抓強盜——”
蕭芷妍眼見着床上少了個孩子,又見人從窗戶跳了出去,她心裏着急,慌不擇路的跟着往外追。
蕭芷妍小時候學過一些武功。
還是和許宗業學的。
許宗業倒是個好師父,又認真,又有耐性。
可架不住她嬌氣啊,長公主的架子端起來,許宗業說什麽都是不對的。
最後氣的許宗業發狠再也不教她功夫了。
不過許宗業也就是發發狠,回頭還是會耐着性子好好的指導。
只可惜蕭芷妍不是個好學生,除了打幾個花架子,沒有任何殺傷力。
再加她懷孕之後被發配北疆,路上吃了不少苦,身體損傷嚴重。
還懷了一對雙胞胎,生産的時候險些丢了半條命。
之後爵位被削,沒了俸祿,日子過得清苦,她要做很多活計,身體越發的不好了。
今天追着賊人勉強從窗口跳出去,眼看着孩子越來越遠,她心口發慌,兩腿發軟,哪裏還能追上街頭賣藝,健步如飛的強盜呢。
“來人啊——”
“孩子被偷走了——”
蕭芷妍一邊追,一邊喊,很快驚動了屋裏的人。
可那強盜的腿腳實在太厲害了,腳下猶如生了風一般,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院門口。
蕭芷妍一口鮮血險些噴出去。
她的孩子啊!
用了她半條命生下來的,好不容易養這麽大。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再也見不到孩子……
蕭芷妍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追:“孩子——”
“孩子——”
“我的孩子啊——”
屋裏太黑,兩個孩子睡着了不老實經常換位置。
此刻的蕭芷妍還不知道丢的是哪個孩子。
可不管哪個,都是她的心頭肉。
沒了哪一個,她也活不成了。
這會橙子他們聽到動靜,也都追了出來。
“孩子在哪呢?”
“大家分頭追。”
“別放跑了強盜。”
……
蕭芷妍跌跌撞撞的跑到門口,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風聲,緊接着一陣殺豬似得嚎叫在這漆黑的夜裏響了起來。
吓得蕭芷妍一抖。
瘋了一般的往外跑去。
就見一個龐然大物撞到院門口的牆壁上,倒了下去。
月色下,不遠處一名白衣男子懷裏抱着一個小孩子,像棵小樹似得伫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