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他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我的?”五條悟捂着額頭, 開啓了對這幾日的複盤,想來想去覺得似乎都沒啥問題,他又将複盤的時間往前挪了一個月。
最近他沒接觸過陌生人, 也沒做過什麽特殊的事, 更沒有犯過類似上次的錯誤,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 五條悟自覺已經十分小心, 沒想到居然又中招了。
而可惡的是,他完全不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
就在方才,難得煽情一把的五條悟準備等來某“過錯方”的千恩萬謝之時,卻有了自己可能又一次墜入陷阱的慘痛發現。
此後因為雙方都要趕JR, 匆匆告別的五條悟便向神山透發出了挑戰, 表示自己一定會找到漏洞所在,于是他便一直糾結到了現在。
“也有可能那是未來時嘛。”見小夥伴苦惱的模樣實在可憐, 夏油傑友情提供了一個思路。
這個可能性讓五條悟悚然一驚, 背後涼絲絲的,不過他想了好半晌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十分肯定地說道:“不會, 我覺得他那個态度, 應該是過去時或者是進行時。”
“……你怎麽看出來的?”夏油傑有些納悶。
這個問題五條悟也很無解,憋了半天後, 他才嘀咕了一句:“大概是直覺。”
夏油傑不由送上了敬佩的眼神, 居然都被坑出直覺了, 這得是多麽痛的領悟啊。相比較起來, 他其實, 就真的也還好。
人和人之間的悲歡并不相通, 畢竟大家的經歷不同感情不一, 怎麽可能能做到真正的完全理解呢。
夏油傑此人在外人看來性格溫和,實則外熱內冷,和五條悟這種外冷內熱的性格不同,大部分的人于他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作為一個草根出生卻走到咒術界頂端的人,夏油傑當然有端起高傲的資格,但他沒有,他的溫柔很容易給人錯覺,覺得你在他心中是不一樣的,但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他對待所有人都一個模樣。
他的內心将接觸過的人簡單粗暴地劃分了成了幾類,親人、友人、同學、路人都能得到夏油傑溫和到可以用溫柔來形容的對待,而且态度還差不多。
就算對于敵人,他的态度也能稱得上彬彬有禮,甚至還會用上敬語。
也因此,看破這一切的三年級學姐們将他和對待所有人的态度都一視同仁差的五條悟并稱為高專兩大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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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過他個人覺得,自己其實還是比五條悟好一些的。
夏油傑眨了眨眼睛,看着因為太苦惱差點撞上柱子的友人有些戲谑地想。
神山老師對他而言算是交流得挺愉快的一位前輩,他覺得對方的想法也很有趣,有些借鑒意義,但也僅止于此。對方利用麻将收集他咒力波動這個事情在夏油傑看來無非成王敗寇,沒什麽可多說的。
也因此在神山透事件爆發後他覺得也還好,畢竟本來也沒有投入太多感情。
遺憾倒是有的,他們畢竟還有一個賭局在,而且也少了個打發時間的去處。要說更多的,大概就是讓夏油傑在看到經手的玉器時會不由自主地多做留意吧。
多少也有點PTSD。
“玉……”
夏油傑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看向似乎已經要把記憶往一年前翻的五條悟,問道:“被你丢到那個世界的四魂之玉,也是玉吧?”
五條悟一愣,随即他的眼眸就像是被火光點亮一般越來越亮,“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摸出手機,運指如飛,一條條信息快速從屏幕上劃過,其專心程度甚至連列車停在他面前都沒發現,還是夏油傑将人推上去的。
五條悟一連發出了若幹封郵件,手機一串叮叮當當的響聲,再擡頭時他那滿心滿眼的興奮和自信簡直要溢出來了。
夏油傑知道他應當是找到了關鍵性證據,此刻傾訴欲望正爆棚,于是拿出了自己的十分體貼拉着人站到了列車間的過道處,還下了個【帳】,可以說絕對是咒高好搭檔了。
當然,之所以這麽客氣,也是因為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搭檔是怎麽又一次栽進去的。
“你看這個。”五條悟将手機裏的一件服裝展示圖遞到夏油傑面前。
夏油傑先是被那上頭繁複華麗的服裝和精美俏皮的人設震懾了下,然後有些納悶地看了眼右下角的游戲标志,表情漸漸古怪起來,“這個不是……”
“沒錯,傑,你也看出來了吧?”五條悟表情犀利,“這個設定上那個珠子應該是黑曜石……”
“這不是Port Mafia 的那個雙黑嗎?”
二人齊齊說出了自己的發現。
五條悟一呆,原本昂揚的氣勢就像是被戳了個洞的氣球一樣往外滋滋冒氣,“什,什麽?”
“這個。”夏油傑拿出手機根據看到的LOGO谷歌了下,“《橫濱偶像是傳奇》,夢開始的地方,橫濱少年的養成傳奇……應該沒錯了,就是他們吧。”
“身高對得上,企劃公司是……P&M,這不就是Port Mafia名稱的縮寫嗎?”五條悟大為震撼。
橫濱的人都是笨蛋嗎?這都沒看出來?還是說在橫濱,黑手黨開游戲公司掙錢,還是拿他們家的主要戰鬥力為噱頭也是正常的?
哇哦,你們橫濱人可真會玩。
“我看到谷歌說他們還有可能會動畫化,或許會動用原版聲優。”夏油傑也表示自己今天也是長見識了,想象一下今天剛剛認識的那兩個少年在做本職工作之餘,還要為了Port Mafia走進錄音室。
他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對同為被剝削社畜的同情眼神。
此時此刻,兩位少年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背後還有他們那位好老師的身影,否則他們絕對要感謝咒術高專沒有出現財政問題。
——讓一個管財務的去想賺錢方法什麽的,還真是一個敢想一個敢用。
不過被這麽個意外發現一打岔,五條悟方才沸騰的情緒平穩了不少。
他抱臂靠在飛速前進的列車車壁上,神色懶散:“原版的設定圖是黑曜石,黑曜石本質上是二氧化矽,和玻璃差不多,無論是質感還是光澤和玉器都不是一個量級。”
“這是外行人都能看明白的,神山那家夥玩玉雕那麽久,我不相信他沒看出來。”
“如果他看出來的話,那麽——”五條悟緩緩擡起頭,眸色明暗不定,“恐怕就不是我之前想的那樣了。”
“他是自己許願過去的。”
“特級咒物,四魂之玉。”夏油傑在論壇的數據庫中調出四魂之玉的介紹。
“一千年前,平安時代的巫女翠子将妖怪的靈魂抽出後,與自己的靈魂結合形成的通靈寶玉。擁有大幅度增加力量的能力,對善惡有着極其明确的區分,傳聞在靈魂污濁的人手中會變黑,在善良的人手中可以得到淨化,于五百年前被一位不知名巫女徹底淨化,就此消失。”
夏油傑擡頭:“上面還有警告說那東西是通過許願來騙人靈魂的。”
“所有的書上都這麽寫。”五條悟将手機塞回口袋,“就不知道是真的無法許願,還是老爺爺們生怕年輕人濫用那玩意了,不過我反正是覺得那不是個好東西。”
“那,神山老師如果真的用它許願,又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五條悟哼了一聲,“誰知道,估計就是靈魂、身體之類的吧,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這一套。”
夏油傑:“……”
五條悟被友人微妙的眼神看得汗毛一炸:“傑你這麽看我幹什麽?你以為我是在擔心他嗎?我才不會擔心他!”
“這種許願類的咒具都講究等價交換,神山那家夥回來之後活蹦亂跳的還帶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看他那樣子像是吃虧的模樣嗎?”
“但這是怎麽辦到的?”
五條悟揉了揉自己的白發,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麽,又快速将手抽回,往口袋裏一塞,最後覺得這樣還有些別扭,就抽出來捏着手機惡聲惡氣道:“鬼知道。估計是玩了語言陷阱吧!”
少年人身形颀長有如修竹,微微躬身後,便宛如蓄勢待發的獵豹般充滿野性的張力,他擡起視線,一雙藏在墨鏡後的藍眸璀璨有如寶石。
他撇了撇嘴角,向小夥伴解釋了下內行人才知道的一些小秘密。
“這種東西其實也挺單純的,只要許一個對方很難達成,或者很難評定的願望,也不是不能利用對方。神山估計是許了一個比較複雜的願望,然後想辦法讓其中一些要求沒法實現,所以四魂之玉就不算是完成了他的願望,交易就不成立吧。”
夏油傑略有所思:“就是說比如我和你說我今天下了JR線之後想要在8點前吃到産自靜岡的哈密瓜,而假設我沒有吃到哈密瓜,或者不是靜岡瓜,甚至于不是在8點前吃到,都算是願望沒有被完成,這個意思?”
“差不多吧,當然,這肯定也要有某種邏輯,空子也不是那麽好鑽的。”五條悟給同伴點了個贊。
夏油傑微微偏頭,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不知道為什麽又有些驕傲的小夥伴,“所以呢,你知道你哪裏被利用了嗎?”
五條悟剛剛有些揚起的嘴角立刻又耷拉了下去,他哼了一聲,将手機從大拇指轉到小指,又用小指轉到大拇指,循環往複片刻後才道:“傑,你背得出我手機號嗎?”
“啊?”夏油傑愣了下才答道,“背得出……你是說他的手機裏有你的聯系方式?但悟,我的手機裏也有你的電話哦,就算背得出你的手機號,也不影響在手機通信錄裏面儲存你的信息吧?”
如今是2006年,手機雖然已經開始漸漸普及,但因為糟糕的信號塔以及高昂通訊費的關系,大部分人還是習慣使用有線電話進行聯系。
咒術師們當然不會在意錢的問題,畢竟他們大部分都還挺有錢的,但因為涉足之處大多荒僻,加上在祓除過程中不能保證手機的安全,咒術師們通常都會将比較重要的聯系方式記在腦中。
比如夏油傑就能夠随口說出十來個人的手機號,以五條悟的記憶力,只要他想要記,幾十個甚至上百個都沒問題。
五條悟愣了下,嘀咕道:“你倆不一樣。”
五條悟的手機號在圈內人這裏算不上是秘密,他本人還挺熱衷于社交的,雖然有時候可能想不起來對方是誰,但并影響他給出自己的聯系方式。
上次神山透逃走後,總監部那裏想了個招,讓一個才四歲的咒言師通過他的手機打電話給神山透,試圖套出對方的藏身之所。雖然沒有成功,但也讓五條悟和神山透之間的聯系由明轉暗。
大部分時候他都會用一次性手機卡和對方單線聯系,若是需要詳細交談,則多是通過完全在他們掌握下的論壇進行信息傳遞。
在有一堆馬甲號的情況下,神山透手機裏面那個屬于五條悟的大號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而且五條悟的六眼還為他捕捉到了一條很微妙的信息。
雖然神山透使用的手機的款式沒有變,但這臺明顯和之前那臺還是有細微的差異的,許多擦痕都消失了,也就是說神山透極有可能是換過手機的。
有人會将一個已經有許久沒有聯系過的電話號碼在換了手機後還要設為最靠前,再加上那麽一串明顯就很親昵,仿佛經常聯系的備注嗎?
或許有,但那不可能是他這位神山老師會做出來的事情。
所以,排除一切的不可能,最後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原來如此,你的意思神山老師是故意将你引過來……”
“他這是将本大爺設為了緊急聯系人啊!”
兩個少年異口同聲,然後陷入了沉默。
夏油傑的眉毛微微抽搐,很想吐槽自己的摯友,剛才還為了自己有可能再次被利用而火冒三丈,為什麽現在露出這種夾雜着驕傲和自豪的表情啊?
……總覺得悟的腦子可能出了點問題,應該不是他的錯覺吧,果然是術式太燒腦終于把腦子燒壞了吧?
夏油傑沉吟了下,還有友善提醒摯友:“你要不要去約硝子做個腦部CT?”
五條悟伸手擋住耳朵,屏蔽掉摯友的垃圾話後說道:“我最後想不通的一點是,他是怎麽知道四魂之玉會出現在這裏的?”
“要說他恰好忘了給小孩做和服,然後在那個什麽澀的家夥摸過來的同一天去那家店,還恰巧和人碰上了,然後Port Mafia的人得到訊息過來捉人,引得那個白毛使用異能力将他送入異空間這一系列是巧合的話,我可不相信。”
“我更傾向于那塊玉就是神山搞出來的,而将它放到橫濱,很可能就是誘餌——畢竟對于普通人來說,許願機這種東西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吧,那個白毛就是一條被釣上來的魚。”
五條悟垂眸思索片刻,又說:“差點忘了,這一整個事件裏得利最大的,還有Port Mafia,他們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呢?”
“但不管怎麽樣,敢利用老子,我都記住了。”
白發少年露出了一個極度記仇的表情,然後他自信滿滿地打開了手機,卻在幾秒後頓住了。
“又怎麽了?”夏油傑側目。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按滅了屏幕燈,一字一句道:“剛才走得急,忘了和他說賭注了。”
沒有賭注的賭約還叫賭約嗎?如果沒有賭注,就算贏了又有什麽價值呢?快樂又在哪裏呢?
可惡!!
當夜,神山透在自己被窩裏睡得香噴噴的時候,遭遇到他本不應當承受的酷刑。
由小紙人為領導,神山家的蜻蜓、小翼龍、以及新加入的兩條狗狗以神山透和他的被窩為堡壘,開啓了一場持續了兩個小時的跑酷攻防戰。
其名為,半夜時分の貓貓跑酷。
堪稱冬日第一大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