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一夜對喬靜姝來說就是噩夢,對喬氏夫婦更是晴天霹靂。天亮那會兒,喬靜姝還以為噩夢終于結束了,卻不成想臨走那人還放下了話,過幾天再過來看她。說是看她,天曉得打着什麽鬼主意,不過左右都不是好事。瞧着他像不會善罷甘休的,喬靜姝自是羞憤的恨不得死了拉倒,但就是死也得給家裏一個交代,況且那個姓段的也不是一個善茬,保不齊還要鬧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她已經吃了虧,總要給父母提個醒兒。

喬靜姝将昨晚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通,憋了一肚子的愁怨一股腦子的都倒了出來,整個人卻是空蕩蕩的,連眼淚都淌不出來了。張氏驚吓過度,險些暈過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些,只抱着她一頓哀嚎,哭得跟淚人似的。喬紹興也氣得渾身發抖,好半天說不出來話。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抽出挂在牆上的寶劍就往外沖。

張氏最先反應過來的,擋在他跟前,“老爺,你這是要做什麽去?”

喬紹興恨聲道:“我去殺了那個畜生……”

論詩詞歌賦他還算在行,但舞刀弄劍的也是一竅不通,拿劍的姿勢倒像是握筆似的,別別扭扭的,他拿的不自在,張氏瞧着也危險沒近身,就擋在門前,苦口婆心道:“老爺你糊塗啊,先不說你殺不殺的了他,你就是把他殺了,小喬怎麽辦?難道你要嚷嚷着整個荠縣都知道咱們小喬被那個畜生糟蹋了不成?你這一劍下去了倒是痛快了,吃虧的還不是咱們閨女。”

喬紹興怒火中燒,哪裏聽得了這些,不顧張氏的阻攔硬是要出去,“你躲開,今兒我非殺了他不可……”

張氏攔他不住,被他這麽沒輕沒重地一拉,癱坐在地上,仰着頭歇斯底裏道:“老爺,你想咱們喬府上下幾十口子人給那個畜生陪葬嗎?”

這話倒是喊醒了喬紹興,是啊,他即便是殺了那個姓段的,固然是出了這口惡氣,可代價也是極大的。先別說西府段家不會善罷甘休,就是姓段的他自己手裏的人也定不會息事寧人。他一把老骨頭,為了掙這口惡氣,死了也就死了,可喬府上下的百十來口人總是無辜的。想到這裏,他只覺得憋屈極了,偏偏又不能怎麽樣,只能拿手裏的寶劍撒氣,他把那把劍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還是不解氣,道:“難道我們喬家就得受了這窩囊氣不成?”

張氏從地上爬了起來,沉默了一會兒,大夥都冷靜了,她才說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不受也得受着,誰叫槍把子握在人家手裏了。眼下要緊的還是小喬該怎麽辦。姓段的得了好處,哪能那麽容易停手,不定又要怎麽樣呢?”

喬紹興聞言,長嘆了一口氣,看向一直不言不語的喬靜姝,滿是心疼道:“都是爹爹不好,害慘了你!小喬,你放心,就是爹爹拼了這條老命也定要護你周全。”

事已至此,喬靜姝雖沒有尋死覓活,但心也死了大半截了。任憑他們說什麽也聽不進去,腦子一會兒像是被掏的空蕩蕩的,一會兒又像是被塞的滿滿的,總之是亂糟糟的,連自己都掌控不了了。

張氏見她這副丢了魂兒似的樣子,生怕她再有個好歹,試探地叫着名字,她卻一直沒有反應。張氏慌了,忙不疊地過來拉着女兒的手,急聲道:“小喬,你倒是出個聲啊!你別吓我……”

喬靜姝的精神一直處于游離狀态,有時候也分不清楚他們說的是她的事,還是別人的事,總之糊塗的很。張氏叫她,她好像是聽見了,又好像是隔着老遠,模模糊糊的,聽的不真切。腦子裏一會兒想着跟楚離在房後的那個林蔭道上漫步,一會兒又猛然浮現起昨晚段砺之猖狂的嘴臉,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她的心緒一陣錯亂,像是跟着那一幕幕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影像飄走了似的。

張氏使勁兒地搖晃着她,哭求道:“好歹你應個聲兒,你這個樣子叫我心裏怎能好受的了……”

說着又是一陣痛哭,喬紹興一邊嘆着氣一邊在地上轉着圈的踱步。好一會兒,喬靜姝才有了點精神,叫了一聲,“媽……”

張氏聞聲,眼淚不自覺又往上湧,但還是硬生生地壓了回去。她撫着女兒略有些慘白,但卻很是憔悴的臉,心酸道:“我的好女兒,別胡思亂想了,你要是有個好歹,不是要我和你爹爹的命嗎?你不為別的,就算為了我們兩個老的,也得好好的。”

Advertisement

喬靜姝抿起一絲笑意,只是配上她憔神悴力的狀态,這微笑也瞧着慘然。“我沒想死……就是死……也是他該死……”

張氏抹了抹眼淚,似認命了一般,嘆息道:“你能這麽想,我也放心些……”

喬紹興卻沒那麽樂觀,在心裏躊躇了一會兒,下了一個決定,“你快些給她收拾些行李,晚上趁着天黑送她出去躲躲。”

“躲躲?躲去哪裏?”張氏埋怨地瞪了一眼喬紹興,自顧自的說道:“小喬長這麽大都沒離開過咱們,你讓她一個人在外頭,我怎麽放心得了……再說這外頭哪有家裏安生?”

“夫人吶,你真是糊塗啊!”喬紹興恨鐵不成鋼地感嘆道:“姓段的屯兵是要常駐荠縣的,現下他惦記上了小喬又放了話,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趁這事還鬧大,對外咱們就說小喬出去走親戚了。興許時間久了,姓段的忘了這茬,咱們再把小喬接過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張氏這會兒才恍然大悟,附和道:“對對對,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我看咱們也別折騰了,幹脆直接去南省投奔大喬去。她們姐妹倆在一處也有個照應,再過個一年半載的,讓大喬幫着尋個可靠的人家嫁了,也算了了咱們一件心事。”

“嫁不嫁的那都是後話……”喬紹興擺了擺手,撩起長袍坐了下去,“還是先說眼下的事要緊……夫人,你說的也對,南省确實是個好去處……”

“可是今晚就走的話根本也來不及打點,而且怎麽的也得先跟大喬知會聲,這麽貿貿然的去了,在那頭沒個接應怎麽成?”張氏犯愁道。

“這也不急,姓段的剛跟我要了月牙山西邊的地建營房,現下出了這樣的事,他知道我跟他勢必是撕破了臉,那建營房的事就更不能耽擱了,估計他得在那頭忙些時日。這幾天,夫人你辛苦一下,打點妥當了就送小喬走。”

張氏點了點頭,又想到地的事,不由的嘀咕道:“那姓段的也忒不是個東西,老爺把那麽金貴的一塊地不收分文的送了他,他反過來也來打老爺的臉,哪有這樣的事?要我說這地咱們不給了,随他怎麽樣。”

喬紹興搖了搖頭,“一碼歸一碼,我既然給了,哪有又要回來的道理,這跟出爾反爾的反複小人還有什麽兩樣。”

張氏氣不過,道:“那個殺千刀的不得好死,我且看他的報應。”

喬紹興沒跟張氏一般見識呈那個口舌之快,轉去詢問喬靜姝的意思,“你心裏還有別的打算?”

喬靜姝輕輕地搖頭,道:“都聽爹爹和媽媽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