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晃過了小半個月,喬靜姝投奔南省已經是鐵板釘釘子的事了。喬氏夫婦把一切都打點妥當了,只等船票上的日子到了就走。這期間傅楚離回來了突然登門拜訪,換作往常喬靜姝自是歡歡喜喜的,巴不得天天都見面呢,可這回說死了不見。傅楚離頭回在喬家吃閉門羹,自是一萬分的奇怪。見不着喬靜姝的面,他只能先見喬家的長輩問個緣由。喬紹興原是打心眼裏把傅家的兩個孩子當成自家的孩子疼的,而且小喬與他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男婚女嫁那自是水到渠成的事,可半路出了這檔子的事,喬紹興也只能感嘆他們有緣無分了,只說兒女的事他們自己做主。傅楚離就這麽被打發了,心裏當然是不好受,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蹊跷。他走時還好好的,怎麽才過了兩個多月就像是變了個世道似的。他雲裏霧裏的不知因果,只得拜托妹妹過來探探口風,哪成想連傅楚人也吃了閉門羹。無奈之下,他只能守在喬府的大門守株待兔了。
這些天傅楚離作天作地的,盡管喬靜姝沒看在眼裏,但也聽在耳裏了,心裏也是不好受,有那麽幾回險些心軟了,但又一想終究是要分離的,倒不如幹脆些,也省得他們兩廂惦記。不過想歸想,她心裏始終不落忍,就讓小丫鬟偷偷看看。一來二去的被張氏撞了一個正着,張氏也是從她這個年紀過來的,哪裏不懂這小女孩的心思。
“你這麽惦記他,為什麽不自己去看他?”
喬靜姝輕輕地晃了晃頭,“我去見了又怎麽樣,結果還不都一樣。既然如此,還是不見的好。”
事到如今,張氏也知道他們倆的緣分算是到頭了,她剛才那番話也沒有再撮合他們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麽糾糾纏纏牽扯不斷的反倒不好。“你不去跟他說個清楚就劃清界限,讓他稀裏糊塗的,将來就算他不難過了,這心裏頭也始終有個疙瘩,那時你心裏就好受了?”
喬靜姝苦笑道:“我是要跟他說清楚的,可當着他的面讓我怎麽把事實說出口?我打算好了,等我到了南省再寫信給他,也算跟他有個交代了。到時他怨我也好恨我也好,瞧不起我也罷,我權當眼不見為淨了。”
眼看着出發的日子将近,這頭都準備妥當了,只是傅楚離還锲而不舍地守在門口盼着見上一面。喬靜姝既想見又不能見,心裏別提多為難了。就在臨出發的前一天,這麽多天一直在門口徘徊的傅楚離突然不來了,原本他們都松了一口氣,但又覺得這實在不像是傅楚離的性子便叫人去打探,原來是昨兒夜裏發高燒,人都燒得昏迷不醒了,還是被傅家的家丁擡回去的。喬紹興心裏過意不去,還特意上門探病,索性只是偶感風寒,人還是昏昏沉沉的,但好歹不是什麽大病。傅家兩口子巴不得他們的親事不成,眼下的境況正合了他們的意,自然不會揪着這事刨根問底,反倒輕描淡寫地當他們這兩個小人兒鬧脾氣呢,做家長的由着他們去就好了。這番客氣倒是讓喬紹興更是無地自容了,心裏也更是恨上了段砺之。若不是這厮,他們何至于此?
他們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出發當天被段砺之突然上門被堵個正着。其實這事也是趕巧,段砺之這些日子忙得分身乏術,先是Q國因屯兵的事暗地裏沒少給他使絆子,玉駝嶺那頭也不消停,邊上的各股勢力隔三差五的搗亂。他才解決完玉駝嶺的事回來,正好路過喬府就尋思着進來瞧瞧,沒想到就趕上了這一家子出門,見着他更是慌慌張張的。他瞬時就明白怎麽回事了,視線不動聲色地從他們的行李上移開,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喬先生,這是逃難去嗎?”
喬紹興費了好一番氣力才勉強壓制住滿腔的憤恨,但面上怎麽的也做不出和顏悅色了,冷冰冰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段旅長說笑了,去外地走親戚罷了。”
段砺之含笑不語,目光越過張氏落在了喬靜姝的身上,這還是頭回這麽正經八百地端詳她。說來也好笑,他們明裏暗裏的也見過兩三回了,可不是隔得太遠,就是黑燈瞎火的,瞧得都不真切。段砺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越發覺得賞心悅目,就連她繃着臉不說話的樣子都覺得可愛有趣。
喬靜姝始終垂着眼簾,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光是聽見段砺之的聲音,都讓她覺得難堪,恨不得挖條地縫鑽進去。
偏偏段砺之還不自覺,竟大肆肆地問起了話來,“小喬小姐,近來可好啊?”
喬靜姝把頭偏過去,假裝沒聽見。
段砺之也不介意,心情頗好的笑了笑,又拍着腦門跟喬紹興道:“瞧我這記性,有件事正想跟喬先生商量來着,不知道喬先生方便不?”
喬紹興冷哼了一聲,道:“有什麽事情段旅長直說就是了。”
段砺之慢條斯理地脫下手套遞給了鐵柱,不緊不慢道:“段先生是想在這兒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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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連大門都不該讓他進的,更別提是小門了。喬紹興心裏恨極了段砺之,恨不得轟他出去,聽他這麽說,絲毫不給面子地回道:“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說的?”
段砺之哪裏聽出喬紹興話裏話外的諷刺,不過他也不在意,“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兒說了。喬先生,我與小喬小姐兩情相悅,情到濃時就……情不自禁……私定終身了……”
一聽這話,喬靜姝再也沉默不了,當下便擡起臉,瞪着段砺之怒不可遏道:“你……你無恥……”
段砺之像是吃定了她似的,無賴道:“我怎麽無恥了?小喬小姐,這話可得說清楚。”
喬靜姝不知道他這話裏設了陷阱,便不做思考地回了,“你說謊,我跟你根本就不是……”
話說到一半,喬靜姝才反應過來,頓時羞憤難當,再也說不下去了。
段砺之見她落了圈套,挑着眉得意道:“我們根本就不是什麽?你說我說謊,那你說我那句話說的是假?兩情相悅是假?還是私定終身是假?”
喬靜姝登時才知自己中了他的計謀,雖說他這話只有一半是事實,可若否了兩情相悅,那這私定終身可是把那晚的難堪屈辱都抖落了出來,當着這些人的面,喬靜姝也不能摳字眼跟他辯什麽,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喬紹興最是後悔不過了,早知道段砺之這人竟如此厚臉皮說話不分場合,怎麽也不能跟他在大門口說事。如此一來,非但自家人下不來臺,還把那事嚷嚷的許多人都知道了。“不是說有事情商量嗎?進去再說,這大門口也不是說事的地方。”
段砺之進門的時候還算恭敬,這會兒什麽話都挑明了,倒是不留面子了,擺了擺手,道:“不必麻煩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想跟喬先生打聲招呼,下個月初五是好日子,我迎娶小喬小姐進門,今兒來就算是提親了,明兒我叫人備下聘禮送過來。”
一聽這話,全家上下都驚呆了。喬紹興最先反應過來,上前辯了幾句,“這事不妥,小喬已經在議親了……”
段砺之不管這些,強硬道:“議親又不是成親,這事就這麽說定了,下個月初五我生要見人死要見鬼。眼下也沒有多少日子了,我看你們這親就先別走了,等我們成了親之後,再走動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