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婚紗
“坤岚跟你說了什麽?”
竟然是闵關紹的聲音!
顧映雪的身子有過瞬間僵硬,下一刻恢複如常。轉身,見男人就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此時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挂着邪邪的笑。
沒錯,就是邪邪的。
“今天中午你從師兄那回來的時候,坤岚對你說過什麽?”闵關紹又問,把“師兄”兩個字嚼得非常順,就好像他的師兄也是她的師兄,一點兒不突兀。
“記住,後天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相信……”
葉坤岚的話浮現耳邊。
顧映雪心髒一緊,意識到後天就是闵關紹結婚的日子,全世界都信了,由不得她不信。
深呼吸,問:“你怎麽在這?”
“找你幫個忙。”話落,闵關紹突然朝她走近一步。
顧映雪下意識後退。
可是那男人步步緊逼,最後把她逼上學校的圍牆。
“你幹什……”
啊——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顧映雪不曉得自己的腦袋怎麽就朝下了,眼前是不斷晃動的大地母親,地上石板路的紋理刻花瞧得清清楚楚。
最終她以一個扛豬的姿勢被扛進他的豪車,惹得來往路人紛紛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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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顧映雪覺得自己不會說話沒什麽,但是現在她特別痛恨這一點。
罵人都罵不出來。
小臉憋得通紅。
闵關紹載她來到一家婚紗店,下車時還頗有紳士風度的為她打開車門,一只胳膊體貼的護着車頂避免她的頭被撞。起初顧映雪賭氣,不肯下,他就一直維持着這個動作,要不是她臉皮薄見門口的店員對他們竊竊私語,她打死都不下。
擡頭看看店名,才發現這家婚紗店竟然是世界某知名連鎖機構,總部坐落于法國巴黎,是一家專門做婚紗的奢侈品牌,全球有口皆碑。
顧映雪疑惑了:“你帶我來這幹什麽?”你帶錯人了。你來錯地方了。
闵關紹彎唇角:“顧——北北,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婚禮參謀。”
什麽意思?
就是幹體力活的。
婚紗試了五十多套,闵關紹都不滿意。
顧映雪累得想罵他祖宗,默默檢讨自己是怎麽淪落到這個下場的。
剛開始氣氛挺不錯,闵關紹還會和顏悅色的問一問:“喜歡哪套?去試試。”
顧映雪說:“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的未婚妻。”
他說:“恩,她身體不好,不宜操勞,婚紗拖到現在都沒定,正好你的身材和她差不多,你就當幫我個忙替她選套婚紗。”
顧映雪垂眸,将視線不經意間掃過自己的胸脯,無聲反駁:誰跟她身材差不多?就她那幹癟癟的竹竿,胸脯有料麽?
不對!現在的問題是他憑什麽認為她的身材和他未婚妻的差不多?
酸。
顧映雪伸手随便指了指,選定幾套婚紗。
試到第六套的時候闵關紹的态度突然就變了,直接換成命令的口吻:“這套,這套,還有那邊三套,都試試。”
顧映雪要罷工,撂挑子不幹。
他眯眼:“別忘了,顧開還在病床上躺着。”
然後顧映雪就不敢怠慢了,乖乖當衣架子。
試到最後她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胳膊都擡不起來,像灘爛泥似的灘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一動不動。尤其是腳,店裏提供的高跟鞋不合腳,卡得難受,疼得要命。
闵關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走過去踢踢她的腳丫子:“起來。”
顧映雪不動。
“不要逼我說第二遍。”
“先生,您的女朋友好像非常累,不妨讓她休息一會兒吧。”店員走過來勸道,心說這男人真不懂得體貼,而且脾氣這麽暴躁,瞧把他女朋友吓得,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默不吱聲,一句話都不敢說。
店員為顧映雪默哀。
闵關紹橫眉:“她不是我女朋友。”
“您的未婚妻……”
“她不是我未婚妻。”
“您的妻子……”
“她是我小姨子。”
納尼?!這年頭竟有帶小姨子選婚紗的!
店員震驚的把嘴巴擴成一個誇張的o型,久久說不出話。
領班将一切瞧在眼裏,去前臺一通電話打給經理,經理火速趕來救場。
婚紗店的經理是位金發碧眼的歪果仁,叽裏呱啦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使得原本就渾渾噩噩的某個女人愈發精神恍惚。
曾經她滿心期待着為他披上神聖的婚紗,成為他的新娘子,在他面前展現自己最美的一面,如今這個願望算不算實現了呢?
恩,應該算吧——即便是為她人作嫁衣裳。
顧映雪腦子很亂,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然後兩邊一摻和,成了漿糊。等她好不容易理通順恢複清明的時候,這才驚覺自己在闵關紹的車裏。
她仔細想了想婚紗店發生的事,只隐約記得闵關紹和經理交談了一會兒,然後感覺眼前有人影晃動,她蔫蔫的擡起眼皮瞥了一眼,只瞥見一片潔白,和下擺處觸目驚心的一線紅。
最後這套婚紗她沒試,直接被闵關紹打包帶走了。
如此,她才得以解脫。
後來顧映雪才知道那套婚紗喻為“愛之殇痛”,因為寓意不好所以行情也不好,這些年從法國輾轉流落到中國,一直空巢擱置,從未等到有緣人的賞識。當初闵關紹一眼相中這套婚紗,并且萬分篤定這款婚紗絕對适合那個女人,甚至可以說是老天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他自私的不教她試,一心期待婚禮當天的驚豔……
“顧——北北,你還好嗎?”岔路口等紅燈,闵關紹透過後視鏡瞧着女人黯淡無神的雙眼,問。
顧映雪扭頭,看窗外。
這算搖頭吧,意思是她不好。闵關紹霸道的認為,又說:“今天辛苦你了,我先送你回家,明天上午九點我去接你。”
什麽?
顧映雪險些吓暈過去,連連擺手:不不不,不行,明天我不敢出門。
明顯感覺那男人氣息一凜,開始釋放冷氣。
顧映雪忍受了十多分鐘,待豪車停在小區樓底,她慌忙打開車門,逃也似的逃上樓。
3月5號,驚蟄。《夏小正》曰:“正月啓蟄,言發蟄也。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是蟄蟲驚而出走矣。”
所以驚蟄有“春雷驚百蟲”的說法,也驚到了顧映雪。
顧映雪長這麽大總共怕過兩件事,一件叫闵關紹,一件叫打雷。如果問這兩件她最怕哪一個,其實還是第一件怕得多一點兒,因為雷不會劈她,但是闵關紹會劈她。
往常年的今天,顧映雪哪兒都不去,就乖乖呆在家裏的床上,身上捂個大被子随時準備迎接雷聲的到來,即便耳朵裏塞上棉團也不管用,因為她知道外面在打雷。
這是心病,普通法子治不了。
想想也是挺苦逼的,她既怕打雷,又體質畏寒,縱觀全年,春天夏天有雷,秋天天氣轉涼,冬天更甚,一年四季都沒個好日子。顧映雪都不知道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
給自己點個贊。
早上荛荛的燒退了,顧映雪放他自己去學校,然後一個人在家窩着。
扣、扣、扣、
“汪汪汪、、、”
“顧北北,開門!”闵關紹在門外呼喚。
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開門,我聽見團團叫了,團團說你在家。”
你哪只耳朵聽見的?禽獸!
“對了,待會兒我打算去醫院看顧開,你說如果我一不小心按錯……”
咔噠——
門開了。
顧映雪頂着一頭亂蓬蓬的秀發現身:“有事?”
闵關紹皺眉:“剛起床?”
“恩。”鼻音,不想解釋太多。
“新娘子還差一雙婚鞋和一對婚戒。”
哦,又是找她幫忙的。顧映雪想了想說:“闵先生,婚鞋可以坐下來試,大不了你幫她穿。婚戒更簡單,你只需拉着她的手給她戴上去就行了。這都不是體力活,我相信你未婚妻能挺得住。”
闵關紹煞有介事的點頭:“說得有道理。”
所以就不用我幫忙了是吧?顧映雪一廂情願的以為,殊不知男人接下來說了一句:
“我還是去醫院看顧開吧。”轉身欲走。
等等!她急得一把揪住他袖子口。
男人回頭,目光落在袖口處那只白皙的小手,挑眉:“有事?”
顧映雪縮回手,抿唇:“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闵關紹進客廳等着,和團團大眼瞪小眼。
顧映雪回房,第一時間跑到窗戶那擡頭望了望天空,東南方向挂着一輪九點鐘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視野之內一朵雲彩都沒有,不像會打雷的樣子。
她稍微定了定心,換過衣服,梳好頭發,疊起被子,挎着包包出來見闵關紹:“可以走了。”
“在這邊住得習慣嗎?”闵關紹看着客廳角落裏堆滿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問,那裏面裝的都是暫時用不到的家當,還沒來得及整理。
顧映雪說:“挺好的,安靜,沒人打擾。”
這是怪他打擾她了?
闵關紹假裝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起身說了聲:“走吧。”
兩人來到一家大型商場,琳琅滿目的高跟鞋目不暇接,直教顧映雪挑花了眼,看看這雙,喜歡,摸摸那雙,好看,再試試那雙,真漂亮,舍不得脫了。
“喜歡這雙?”闵關紹指着她腳上穿的這雙,那是一雙銀色水晶鞋,通身鑲滿晶瑩剔透的水晶,閃亮閃亮的,堪稱女人的最愛。
顧映雪戀戀不舍的脫下來,撇了撇嘴,寫道:“太閃了,你未婚妻……那個,你別嫌我的話難聽,你未婚妻身體不好,膚色有一種枯黃的病态,不能穿這麽閃的鞋,否則會襯得她很難看。”她本來就難看!
闵關紹一字一字看她寫完,完了深深的看她一眼,招呼店員:“小姐,這雙包起來。”
“不,不是……”
“我說是就是。”闵關紹強行打斷,找借口說,“婚紗的裙擺很長,露不出腳,穿什麽都一樣。”
那倒是。顧映雪想想也對,問:“我穿37碼,你未婚妻穿多大碼?”
“跟你一樣。”
我讨厭她跟我一樣!
闵關紹去款臺結賬,顧映雪百無聊賴的想要不要提醒他再買幾雙鞋,因為她聽周圍的朋友們說過,一般結個婚新娘子要準備三四雙鞋,一雙配婚紗,一雙配禮服,還有一雙敬酒時穿的,再有講究多的換的鞋子更多。
思來想去,想去又思來,顧映雪決定充分恪守一個啞巴該有的自覺:不說。
事後想想,即便說了也沒用,因為婚禮當天新娘子根本沒有機會換鞋。
走出商場,闵關紹又載她去選婚戒,路上他問:“有沒有中意的品牌?為我參謀參謀。”
顧映雪陷入了恍惚,想起多年前在臺北相中的樂維斯鑽,不但價格實惠低廉,而且寓意也相當不錯,象征着“以我之名,冠你指間,一生相伴,一世相随”的諾言,由于這種婚戒只能由男士憑id證實名定制,且一生僅能定制一枚,因此非常珍貴,但是——
“沒有,你決定吧。”她說。
“我倒是看中一家珠寶店,陪我走一遭如何?”
雖是詢問的口氣,卻教人說不出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