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糾葛

孟氏私立醫院到處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秦弈卓忍受着這種嗆味敲響了院長辦公室的門。室內坐着兩個男人,老院長與闵關紹。

人員到齊,氣氛卻有些詭異。

辦公桌主位,圓滑事故的老院長在對面兩位年輕的雄性之間瞄了瞄,雙手一攤各自推過去一份協議書,面部挂着官方微笑,說:“秦先生,闵先生,請簽字吧。”

一份手術風險知情書,一份手術責任承擔書。

兩位雄性刷刷幾筆簽好,推過去呈給老院長。

老院長看過之後确定沒有問題,起身說道:“你們聊,我去安排手術室。”話落,頗有覺悟的遁走,将這方天地留給那兩位詭異的雄性。

記憶中這是回國之後的第二次他們師兄弟共處一室,而且地點同樣是醫院。上次是在北京,闵關紹腦洞大開的推測出顧開被秦弈卓藏在北京,那晚他們師兄弟在醫院的天臺上“聊”了整整一個通宵。

同樣的手段,闵關紹用了兩次,第一次他偷偷拍下顧開的病照,威脅說:“師兄,如果你不把顧開移回s市,我就把這張照片發給顧北北。”

第二次更粗暴,直接上手搶人。

俗話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奪妻之恨勢不兩立。

秦弈卓冷哼一聲,鄙視道:“趁人之危。”

闵關紹不以為意,謙和道:“師兄,承讓了。”

辦公室有過片刻沉寂。

秦弈卓掏出手機狀似無意的把玩着,說:“師弟,聽我講個故事吧。”哄小孩子的口氣,然而不等聽衆表态就自顧自的講了起來:“七年前我第一次去臺北,在那邊遇到一個女孩,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長得很漂亮,就是愛喝酒,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我觀察了她好長一段時間,心想這女孩到底經歷過什麽不堪的過往要這麽作踐自己,後來漸漸的我才發現,原來她被男人甩了,她每晚都去同一家酒吧買醉,渾渾噩噩的喝一整夜,淩晨四點離開,還口口聲聲的叫着……”

到這秦弈卓突然打住不說了,劃着手機屏幕翻找相冊,不一會兒找到一張照片,問:“想不想看看那女孩長什麽樣子?”

闵關紹敬謝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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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她真的長得很漂亮,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闵關紹噗之以鼻:“不必了,最難消受美人恩。”

“不錯,最難消受美人恩。”秦弈卓頗為贊同的點頭,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什麽,表情突然變得古怪,“後來有一天那女孩離開的時候忘記帶走錢包,我看到了,拿起她的錢包追上去還她,她卻一把撲進我懷裏,你不知道,她的胸好軟,就這麽一把朝我撲過來,隔着薄薄的衣料我都能感受到她炙熱的體溫,還有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氣,說來也奇怪,她即便喝得醉醺醺的也絲毫聞不見酒氣,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女孩好香,好軟,好想擁有她,然後我腦門一熱拉着她進了路邊的旅館。”

闵關紹無語了一會兒,問:“後來呢?”

“師弟,你相信緣分嗎?”秦弈卓不答反問。

“信。”

“我也信。”秦弈卓說,“後來我回了大陸,不到兩年又遇到那個女孩,她身邊帶着個一歲多的小娃娃,是個男孩。”

闵關紹挑眉,滿臉戲谑:“你的種?”

秦弈卓點頭。

“你怎麽安置的他們母子?”

“很簡單,我娶了那個女孩,名正言順的……”

砰——

辦公室的門狠狠的震了下。

砰——

又一下。

怎麽回事?

顧映雪拎着食盒到達孟氏醫院,被告知闵關紹在院長辦公室,她一路連猜帶問的找到地方,卻遠遠的望見辦公室門口堵了一堆白大褂,他們竊竊私語的議論着什麽。

砰——砰——砰——

“怎麽了?怎麽了?”老院長聞訊風風火火的趕回來,由于一路小跑而氣喘籲籲的平複着。

“院長,裏面好像打起來了。”

“門是反鎖的,怎麽勸裏面的人都不出來。”

老院長掏出鑰匙試了試,的确打不開,急得滿頭冒汗,心說裏面那位闵關紹是他們孟氏集團少主的損友,兩人交情匪淺,如今卻在自己的辦公室被打,到時候他就算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

砰——砰——砰——

想起少主平日裏整人的那些手段,老院長不禁打個寒戰,也顧不得場合了扯嗓門就喊:“秦先生、闵先生,別打了,有話好好說,有什麽……啊,秦——闵太太來了,你們別打了。”老院長冷不丁瞥見一抹倩影,當即搬出顧映雪救場。

果然,随後只聽“咔”的一聲,門開了。

闵關紹率先走出來,面無表情,俊臉冷峻,好像沒挨打,顧映雪不由松了口氣,走上去拽了拽他的衣角,詢問的眼神看着他:你們在裏面幹什麽呢?為什麽把門反鎖?

這時就見闵關紹身後踉踉跄跄的鑽出一個人,發型淩亂,衣服歪歪扭扭的,往臉上看,鼻青臉腫,眼睛周圍淤着一圈紅暈,鼻孔和嘴角都帶着血,額角不知什麽地方裂了口子,此時正突突突的往外冒血水,恐怕以後要破相了。

顧映雪吓了一大跳。

“北北,你來了。”秦弈卓一開口就疼得龇牙咧嘴,那副尊容恐怕連他親媽都認不出來。

顧映雪氣極,怒目看向身邊的男人質問道:“為什麽打人?”

“你很在意他?”闵關紹毫無悔意,越過顧映雪冷冷的丢下句:“你問他!”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遠。

闵關紹心很亂,亂糟糟的來到重症病房,看着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孩子,心情複雜,想起秦弈卓講的故事,想起那些污言穢語,他恨不得打死那個人渣、恨不得掐死這個孽種!

“闵關紹,告訴你個秘密,其實荛荛不是8月30號生的,他是10月11號的生日,當初為了能早一年上學所以特意将出生日期改成了陰歷,你知道的,我父親是唐氏醫院的院長,假造一份出生證明是輕而易舉的事。”

“對了,荛荛是七個月的早産兒,當年你離開臺北的時候是二月份吧?呵,真是不巧呢……”

“闵關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ab型血吧,過來,耳朵湊過來,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荛荛是o型血,o型,知道嗎?”

“你看,這女孩是不是很漂亮?瞧她的眼睛,醉汪汪泛着水潤的瑩光,瞧她的小嘴,紅豔豔的像顆櫻桃,你不知道那晚的感覺簡直太棒了,她被我壓在身下欺負得死去活來,連連求饒,哭着喊着叫‘阿紹……再來……阿紹,再快點,再快點……阿紹,阿紹……’她叫得真好聽,我越來越興奮,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禽獸!”

他又一拳頭朝那人渣撸過去,龇得雙目爆紅:“她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畜生!畜生!”

“呵……你也知道她無辜?當年為什麽抛棄她?”

畜生!

孽種!

“闵……闵先生?您……您要做什麽?”女護士吓得雙腳打顫,被這滿屋子冷氣凍得怯怯發抖,尤其是被男人的動作吓到,他竟然……竟然……

闵關紹收回卡在孩子脖子上的大手,冷冷的觑了眼護士,轉身一言不發的走出去。臨出門時突然回頭問:“這孩子什麽血型?”

“好……好像是……是o型。”女護士磕磕絆絆的回話。

“好像?”

“我……我去叫化驗科醫生。”話落,風一樣逃走。

外科診療室,秦弈卓被包成個木乃伊,整顆腦袋只留一雙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你怎麽那麽傻?他打你你也不知道躲?”顧映雪沒好氣的損他。

秦弈卓苦笑,奈何整張臉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無人瞧見,唯有一雙眼睛,充滿愧疚的叫了聲:“顧映雪。”

啊?顧映雪怔了怔,心說秦弈卓一直叫她北北,叫了五年多,冷不丁一改口,她還真有點兒不适應。“怎麽了?”她問。

“對不起。”

顧映雪不解:“怎麽突然說對不起?”

秦弈卓問:“顧映雪,在你心裏我是什麽樣的人?”

她想了想,如實答道:“你是個好人。”

“就這樣?”

“恩,我一直很感激你,把你當成我最信任的人。”

信任?

多麽諷刺!秦弈卓又問:“顧映雪,如果将來有一天你發現我做過傷害你的事,還會這麽認為嗎?”

“雪兒,走了。”診療室外傳來闵關紹的聲音。

顧映雪沖木乃伊抱歉的笑了笑,從小本上撕下一頁紙寫下幾個字,然後拎起食盒去找老公大人。

身後,秦弈卓對着那張孤零零的“不會,你不會傷害我”,眼神晦澀。

顧映雪,到底我該誇你單純還是該罵你蠢?這世上怎會有一個男人無緣無故的對一個女人好?

傻丫頭!

傻丫頭被老公大人帶去院長辦公室,主人早被轟走,闵關紹鸠占鵲巢往主位上一坐,像個指點江山的帝王,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掌管人間生死。

可惜這位帝王心情不好,顧映雪感受得到。頂着由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冷冽氣息,看看那張陰沉冷郁的俊臉,小心翼翼的試探,問:“你什麽時候給荛荛動手術?他的時間不多了,只剩……”

嘶——

手被抓,捏得她死疼死疼的。

放開啊。她楚楚可憐的瞅着他。

闵關紹滿臉陰郁:“我問你,當年我離開以後你是不是一個人買醉?”

顧映雪身子一僵,咬着嫩唇不吱聲。

“說!”

她僵硬的點了下頭顱。

“你……”跟誰上過床?這句話闵關紹怎麽都問不出口,“你和誰在一起?做過什麽?還有印象嗎?”

她搖頭。那晚她喝得爛醉如泥,什麽都不記得,只記得醉生夢死過後她就成了顧北北。

嘶——

手被捏得更疼,顧映雪緊緊的蹙起秀眉,疼得快哭了。

突然闵關紹大掌一松放開她,将轉椅退開幾步,轉過去不想看她。

顧映雪死死咬着嫩唇,看了看辦公桌上的食盒,走過去打開,頓時一股淡淡的飯香彌散開來,她将夾層一一擺開,捧着一雙銀筷走到男人跟前,懇求道:“你是不是餓了?我做了便當給你吃,你嘗嘗。”

她在讨好他!為了那個孽種而讨好他。

一瞬,闵關紹被這個念頭噎得反胃。

“別煩我。”他揮手一把打掉筷子,冷冷的表情陰沉到極致。

顧映雪終于委屈的哭了,眼淚啪啪啪往下掉,一聲聲砸向男人的手背,那滾燙炙熱的溫度直教他有過瞬間心軟。

闵關紹瞧着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那委屈得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而惹他生氣的可憐模樣,成功叫他找回一絲理智。

罷了,他的雪兒他了解,不是那種亂來的人。秦弈卓向來跟他不對盤,如今他又搶了他老婆,秦弈卓心裏肯定恨得要死,那些胡言亂語沒準是他瞎掰的,可信不可信還兩說,自己又何必自亂陣腳,糾結不休?

況且左右全靠秦弈卓一張嘴,憑什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一切等血型化驗報告出來以後再做定奪。

想到這,闵關紹面色一緩,語氣也柔和了些,道:“拿去洗洗,回來我吃。”

顧映雪擦擦眼淚,乖乖撿起筷子,去辦公室洗漱臺洗幹淨,出來時見男人對着滿桌子飯菜皺眉。

三菜一湯等于四,兩對米團等于四。

天曉得他闵關紹特別讨厭4!

“是不是不合胃口?”顧映雪小媳婦似的,心情忐忑。

扣、扣、扣、

闵關紹起身去開門,顧映雪只看見門外站着一個白大褂,将一份報告遞給闵關紹,然後……

闵關紹的銳眸在報告紙上迅速掃過,瞬間,瞳孔驟然收緊。

o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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