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哼若不願,現在停下來。”錦越原是不喜這樣的安排,見到姬月容的不情願,心中更怒。
“怎麽會呢,師兄。”錦遙拍拍他的肩,眼眸中滿是陪笑。“估計容兒見家裏的布置,完全變樣,有點不習慣。”他轉頭瞪了眼姬月容,如水般的目光中隐隐透着怒意。
姬月容擰着眉毛,跪在錦遙的面前。
“既然答應,我必會做到。”
“好,好,好!”錦越咬牙切齒的連連說了三個好字,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師傅!”越逍擡頭仰望着長狹半眯的眼眸,連忙輕喚一聲。
錦越收到他驚惶的眼神,手握成拳,胸膛急促的起伏幾下後,壓低着嗓子對跪在地上的姬月容,囑咐道:“逍兒是我最珍愛的弟子,四年後,我在鳳谷等着你迎親的花轎!”
“是,師伯。”姬月容在錦遙微微警告的眼神下,端起地上的茶杯,遞給了錦越。
“嗯,喝下這杯茶,逍兒從此便是你姬月容的正夫,不可負他。”錦越接過茶杯,掀開蒙紗的一角,勉強喝下一口。
“師傅,請!”越逍跟在姬月容的後面,恭敬的遞上了杯茶。
“逍兒,你要記住,從今天之後,你便是有妻之夫,要全心全意的支持着妻主,不可有二心。”錦越接過他手中的冷茶,目光中滿是不舍。
“徒兒謹聽師傅教誨!”
“嗯!”錦越對于他這個徒弟,倒甚視喜歡,跪在他斜對面的姬月容,清楚的看到面紗下,他單薄的嘴唇輕揚。
“容兒!”錦遙輕喚了聲正在發怔的姬月容,指着她面前的另一個茶杯,笑道:“總算是回輪到爹爹飲茶了,呵呵!”
“是。”姬月容端起那杯喝,遞了過去。
“好,真好。”錦遙接過茶,迫不及待的喝下。“沒想到我能看到容兒成家,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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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容聞之,目光偷瞄了瞄垂着眼,一臉害羞神情的越逍,明明還是個青澀少年,再想到自己現在的嬌小身軀,兩個只不過到扮家家酒的年齡孩子,到這個世界……她又瞅了瞅沉浸在女兒娶正夫快樂中的錦遙,和目光略柔和的錦越。這裏唯一感覺到別扭的也只有她這個當事人了。真是個瘋狂的世界,這麽小的年齡,便定下了他一生的歸屬。
“師叔……”
“逍兒,你是容兒的正夫,應該改口才是。”錦遙笑彎了眼,眼前的越逍他是越看越喜愛。
“嗯,爹,爹爹。”越逍感覺到緊張,結結巴巴的叫着這個他未來的老爺,馬上低垂着腦袋。
“好,這個稱呼好。”錦遙愉悅的接過他手中的茶,呷了一口。
感覺好詭異!姬月容抽抽眼角,呆望着眼睛一大一小,有禮的稱呼着對方。
我來到這裏不過好幾日,竟然多了一個正夫!如果這是夢,快讓我清醒過來吧。
姬月容掀開車簾,凝望着不遠處那燦爛如花的火焰,默默不語。
錦遙坐在她的身邊,安慰般輕拍下她的肩膀。
“爹為什麽?”
“離開了,自要帶走一切。”
“化為灰燼。”姬月容疑惑的看着他。
“現在的你還小,以後……你便會明白的。”錦遙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漂亮的臉上露出一絲恍惚。過了會,他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已經成親了!”姬月容偏過頭,翻了個白眼,對他敷衍的态度很不舒服。
“只是訂親,這正說明你還小,知道不。”
“別拿我當個孩子,你不說,我也會知道的,一定!”
“師傅說,準備起程了。”越逍躍上馬車後,垂着眼,安靜的坐在一邊。這裏的他,已經取下了面紗。
幽藍的夜明珠之下,他一襲白衣,面容儒雅。仿佛披上一層淡薄的華光。
“那,我們休息吧。”錦遙把姬月容拎到越逍的身邊,笑得格外燦爛。“你們小兩口睡一頭,正好培養下感情。”
“爹……”越逍白玉般的臉,瞬間染上緋紅,眼睛都不知哪裏看好。
“爹……”聽他這暧昧的口氣,倒像是她和越逍真能發生點什麽似的,他們……才多大啊!姬月容瞪了眼蒙頭大睡的錦遙,瞅了下越逍那張紅如煮熟的蝦般的臉頰,抿抿嘴,拍拍他的手,在一邊躺了下來。“越逍,早點休息吧!”
“嗯。”越逍細若蚊聲的應道。然後,小心翼翼的躺在她的身邊,阖上了濃密卷翹的睫毛,掩住黑如點漆的眼瞳裏的害羞。
錦越瞅了眼車裏的人,見他們全部睡下後,拿起手中的長鞭,催動着車前的四匹俊馬奔馳在夜幕之中。
車後,明亮的火焰開始黯淡下來。
醫館後院。
陳隐褪下了平常大夫的打扮,換上一襲玄紫宮衣,平常的臉嚴肅的望着手上端羅盤,腳下七星步,手捏手指節,嘴裏念無聲。
半晌之後,她仰首,黑夜閃出明亮的目光,凝望着北方那片漆黑的夜空上,依稀可辯的星辰。
“師傅!”門童打扮的女孩,神色慌張的推開木門,跑了進來。“出事了,師傅!”
“默兒,你的心又慌了。”陳隐轉頭看着隐默的表情,微微搖搖頭。這個弟子遇事必慌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正過來,若是……她的眼前浮現姬月容那張精致的臉,高雅的氣質,靈動的眼眸,那種無人能擋的銳氣和從骨子裏泛出的靈慧聰穎……那才是能居于高位者應有的氣質。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鳳凰淚,象征她們影鳳一生追求的引導者。
“師傅,你讓我觀察的那個,那個錦容家……”
“錦容出事了嗎?”
“他們的家半夜起了大火,因為住得偏避,等到附近人發現時,已經燒成灰燼!”
“是嗎?你下去吧!”陳隐沉默片刻後,她再次仰首,北方的七星之外,隐約潛伏着一顆暗星,忽明忽滅閃爍在天際。她捏了捏手指節,默算一會才微笑道:“暗星已經回到了軌道,滄穹國在暗星的闖入下,将會出現什麽樣的變化呢?真是值得翹首以待!”
☆、花骨二開
微涼的月華,斜照入漆黑的客房內,姬月容寬衣側躺在床上,雙手枕着頭頸,這個角度正好看到蒙着紅紗的越逍,雙手揪着自己的衣襟,伫立在床邊。
“越逍。”姬月容在心裏第二十四下嘆氣,擡眸輕喚。“若不習慣,我去和你師傅換房。”
“不用!”越逍擡起頭,凝視着她。話一出口,立即垂下眼睑,緩言地繼續道:“我既是你的正夫,和你同房是分內之事。”說著,他的手離開襟上方,慢慢褪下緊裹身軀的白衣。半透明的裏衣之下,略為青澀的身體若隐若現。
“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姬月容縮縮腿,讓出裏面的空置。等到越逍進去後,才緩緩道:“不是還有四年時間,我便給你四年,你好好想清楚,若是不願成為我的正夫,那時我會放手。”
“姬月容,我到底哪點不好,你要讓我為成一個棄夫!”越逍自從和她見面後,一直細聲細語,這回的話實在讓他感覺到難堪,語氣不由的加上幾分男子氣慨。“你說啊,我一定會在進門前改過!”
“嗯。這樣的話我聽着順耳聽。”姬月容轉過身,對上越逍微怒的眼神,點頭稱贊。見他半跪在床上,挑眉道:“你半夜不睡,跪在這做什麽。”
“我?”越逍沒想到自己無端的生氣,姬月容反倒笑容相對,剛剛升起的怒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你一直沒有揭開我的喜帕,所以……”
“早說嘛,因為這個耽誤休息多不好。”姬月容擡手扯下他臉上的紅紗,打了個呵欠,阖上眼喃喃道:“明天便到滄穹的國都了,休息吧!”為了錦遙的身體,明天,她就要到瑞親王府去認親,麻煩!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她在滄穹國白手起家,三年之內根本不是難事!
身邊傳來一陣窸窣聲,感覺到床板微震,黑暗中傳來輕淺的呼吸聲,姬月容倒是睡意全無。
“越逍。”
“嗯。”
“我問你一件事!”
“你說。”
“滄穹國裏,有沒有血色花骨的傳說。”姬月容的指尖,輕輕無摸着胸口之上的微微凸起。
“……”越逍聞言,睜開眼,明亮的眼神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沒聽過嗎?”姬月容輕嘆,心中微有些失望,攏了攏身上的錦被,合上眼。“那沒事,睡吧!”
“月容。”越逍躊躇片刻,清泉般的聲音,在黑夜中分外的清晰。“滄穹國的皇室有一個預言。”
“預言?”姬月容張開眼,轉過身面對着越逍,疑惑道:“僅僅是皇家嗎?”
“這是師傅告訴我的,只有皇室宗族才會知道。”
“原來是這樣,那你說給我聽聽!”
“嗯!”越逍抿嘴,凝視着這個四年後成為他妻主的女子,記憶回到一年前。
錦越曾經對他說過,他一出生,便注定是淪穹國的鳳後。
他曾在畫像裏見過滄穹國的三公主姬月瑜,一襲朱紅宮衣,面若桃花的端坐在百花叢,笑眸中溫柔似水。明明親切和善,他卻暗自不喜。
越逍從來不敢忘記,錦越教給他的第一課:生在皇家的人,沒有溫情。
反觀眼前的姬月容,布衣着身,精致柔美的五官,泛出拒人千裏之外的氣息,冷眸中閃現溫和,明明面無表情的對待每一個人,說話也是冰冷冷的,越逍卻能感覺到她冷漠之下的溫柔,特別是在錦遙的面前。
“越逍,你……”姬月容良久未聽到他下面的話,輕拍了下他的肩頭。
越逍受到驚吓般,身體微微一縮,意識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牡丹花開,鳳現滄穹!”
“什麽意思!”
“當擁有花骨的皇女,胸前開出美麗的牡丹時,她将帶領着滄穹國統一天下!”
“花骨?”姬月容手中一顫,撫上自己的胸口。“只要有花骨便能開花嗎?”
“事情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五百多年來,不知有多少擁有花骨的皇女,只是……最後她們胸前的花骨從未開過!”
“原來是這樣!”姬月容松了一口氣,她想做的是商人,并不是號令天下的女主。
高處不勝寒,獨身立在天下的最高端,到最後留給她的恐怕僅剩下……孤單,而已!
“這是預言的上半段。”越逍停頓片刻,朱唇輕啓。“花骨二開,國必滅之!這是它的下半段。”
“花骨二開?何解。”
“皇室中,若是有兩個皇女同時出現花骨,那麽,等待滄穹國的只有滅亡!”
“現在的滄穹國已經出現花骨了,是嗎。”姬月容現在有些明白錦遙之前,那一段古怪的話語的用意。
“是的,擁有花骨的,正是現在滄穹國的三皇女……姬月瑜!”
“月瑜……”姬月容微怔,随後輕笑出來。“這個名字和我真的有緣啊。”
☆、許下誓言
“咦?”越逍感覺到床板上的震動,盯着姬月容的後腦,皺眉困惑地問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事,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罷了。”姬月容阖上冷眸,一個荒唐的念頭閃入她的腦中。“你的師傅可是準備讓你和姬月瑜定親。”
“師傅和你說過這事嗎?”越逍心中一顫,聲音陡然提高。
姬月容驚訝自己會問出這麽幼稚的問題,怔忡片刻,才讪讪回道:“怎麽可能,你明知道你那個師傅啊,和我連說話都嫌是多餘。”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姬月容略挑了下眉,那個雲淡風輕的羞澀少年,接二連三的反常回話,是最好的答案。她話峰一轉,反問道。
“越逍,你真的不願意嫁給姬月瑜,做她的鳳後。”
“姬月容,我不想再說第三遍,我們已經拜過堂,認過親。我,越逍生生世世都是你的正夫!”越逍雙眼蓄淚,他不明白為什麽她三番五次的撇開他。
到底……我哪裏做錯了。
“真是這樣嗎?越逍。別哭!我保證不會再對你說出這樣的話來。”姬月容轉過身,輕輕拭下他眼角滑落的淚花,噙着一抹微笑,拍拍他細嫩的臉頰,低聲道:“你為了嫁我,放棄了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鳳後,今生定不負你!”
說著,她長眸半睐,冷冷瞥了眼窗外那輪明月。
姬月瑜,你是她嗎?還是……同名而已……
“月容,你。”越逍含着淚的明眸,怔望着頭一回對他許下承諾的姬月容,餘下的話全都咽在喉中。他的心口深處在鼓動般,叫嚣着,似乎有什麽東西出來了。
“醜話放在前面,我姬月容這一世不會負你,同樣的,你能保證你的心堅定不移嗎?”
“我越逍豈是背棄忘義之人!那夜,我和你同跪師傅和爹的面前時,心中已有誓言,生是你的正夫,死之亦然!”
“呵呵。這話我記下了,勾手指!”姬月容倏然稚氣十足的彎起手指,在他的面前晃晃。
“勾手指?”越逍吸吸鼻子,模糊的視線,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他颔首,優雅的擦拭下的眼角淚花。
“是的。”姬月容透着照入屋中的月華之光,凝視着越逍那雙淚水洗滌後清澈明亮眼眸,嘴角綻開一朵美麗的笑顏。
月瑜,上一回是你先遇到褚皓,算是我輸;這一世先遇到越逍的是我,這一回我決不放手。
“我們按下手印,誓約成立!”
“怦……怦怦……”
沉寂的房間,重重的心跳聲。
越逍沒有錯過姬月容冰顏上那抹絕豔,他捂着胸口,壓抑住內心強烈的悸動。
“不願意嗎?”姬月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他的手指,再一次問道。
“沒。”越逍回過神,伸出自己的手指,勾住她的。“我願意!”
姬月容嘴角泛出笑意,仿佛感覺到此時此刻的她,是個誘惑天真王子的巫婆。
只是……一直接受錦越鳳後教育的越逍,真的天真無邪嗎?怕也只有天知道了。
姬月容在得到他的誓言後,暫時放下心結;越逍在得到了她的承諾後,整個心都歡喜。
兩個嬌小的身影,并肩的躺在床上。
你來我往的話題,在黑暗中輕響,似乎是什麽打碎的聲音。滄穹國都,奉陽城郊外。
兩日後的清晨,紅似火的太陽,緩緩由東方升起。
姬月容打着呵欠,拉開了厚厚的車簾。
一片刺眼的紅光鋪天蓋地襲來。
片刻的眩暈之後,她挽起長裙,利索地跳下馬車。
她手撐在額頭,微微斂起眼眸,回身……頓時錯愕在了臉上。
明媚陽光下,馬車內一片黑暗。錦遙絕色容顏透漏着蒼白,帶動了心底的點點漣漪……
“爹,你不下來?”姬月容心裏不安的攢動着。
“不了,爹這回就送你到這裏,回到你娘身邊後,要聽她的話。”錦遙微微搖頭,放下了敞開的車簾。
現在的她和車內的錦遙仿佛光明與黑暗遙遙相對,在車簾外劃下一條明顯的分界線。
“爹……”姬月容紅唇輕啓,凝視着眼前的黑暗。“我會回來的,會到昨夜我們歇腳的破廟找你。你以為把我扔到王府,便能悄然離開嗎?下面的話,我只說一遍!”
“容。容兒。”錦遙端坐在車內,掩面而泣。十二年,到要放手的這一天,他并沒有自己想得那麽灑脫,整顆心成了碎片。
“如果我回來沒看到你,今生今世你錦遙是背叛我的人,下回見面時,便是你還債之時!”姬月容對他哭泣的聲音,視若無睹,冷眸裏沒有半分感覺,空洞的望着馬車,一字一字道。
“你小小年紀,戾氣這般煞人!”錦越擰眉,寒眸若有所思。
“那又如何。”姬月容垂在袖中的手,攥緊成拳。“負了我的,我會不擇手段的報複,無論是誰!”
“哼。果然是姬家皇室的血統!”錦越單手一撐,跳上馬車。
“爹,記得我的話!”姬月容不理會錦越目光中射過來的冷劍,擡眸,對着車內的喊道:“越逍,你說過是我的正夫,我現在把爹交給你了。”
越逍對姬月容冰冷的話語,完全怔住。過了會才如夢初醒般,應道:“是。知道了。”
“這才是你的妻主,逍兒。”錦遙拍拍他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勉強端起笑容。“不要害怕,她的內心要比臉上善良的多。”
“嗯。”越逍還想在說點什麽,車身搖晃,打斷了他下面的話語。
姬月容凝視着漸行漸遠的馬車,直至完全消失。
她緩緩回身,擡頭望着眼前莊嚴的城牆,心中暗自許下誓言。
爹,終有一日,我會讓你仰首走在陽光之下!
☆、擅闖王府
瑞親王府的大門上塗着鮮豔的朱漆,四個門角全都鑲嵌厚重的銅邊,門上的層層銅釘,密布得似天空星辰,門側兩旁石獅做成按球銜珠之态,神态逼真,獸目睥睨之間,皆氣勢驚人。
唯有門前那塊高懸在上的牌匾,朱底黑底,瑞親王府四字,字跡收斂鋒芒,遠觀之下,頗有大巧若拙之感。
姬月容隐身在對面的巷子口,她冷眸微斂,細心的觀察片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走了過去。
她重生到這個世界不過十一、二歲,此時此刻的身形矮小,根本夠不着門上的銅環。最後,她踮着腳尖,一只手貼在門上,另一只手伸長胳膊攀了上去。
咚咚。
銅環撞擊銅片發出清脆的響聲,劃破了寧靜的空氣。
吱呀吱。
姬月容倒退了一步,大門緩緩打開。
一個梳着雙髻少女,一身門童打扮。見到她一副寒酸的樣子,僅是開出門縫,探出的腦袋,目光中隐含幾分不屑,更是趾高氣揚喝道:“你是何人,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這不就是瑞王府,我是來找你家王爺的。”姬月容不由得蹙起眉頭,暗生不快,語調冰冷回道。
“王爺豈是你說見就見的嗎?”門童嫌惡的斜了她一眼,退了回去,準備關上門。
“等等!”姬月容向前一步,攔住即将合上的門,“這天下人都說,瑞王嚴明,為何我上門求見,你倒端上架子。”
“沒有拜貼,沒有預約,我家王爺哪來那麽多時間應付像你這種無事便登門之人。”門童見姬月容尊卑不分的表情,說起話來更加的惡劣。
哼。爹和越逍現在應該在破廟等我,速見速回才是!量那姬卓瑞看到血緣的份上,不會對我怎麽樣。
姬月容趁着門童說話空檔,迅速分析下了事态。得到結果後,她手握成拳,朝着她的正門揮過去,一擊既中,擊中後她還沒得急叫喚一聲,直接暈倒。
“原來我的重拳還是那麽有威力。”姬月容輕撫了下自己的拳頭,看着那仰躺在地上的門童,挑眉道:“小小年紀便用眼色看人,今天算是代你們王爺教訓下。”說著,她扭頭環顧四下,見并沒有什麽人經過,放下心來。微微推開大門,拖着暈死過去的門童進去,合上了沉重的大門。
門裏花道長廊,之後是深深的庭院,然後……乍眼一看,直覺底邸深不可測。
姬月容拍拍暈頭轉向的腦袋,這個,便是她最讨厭大戶人家之一的原因。若大的空間裏,她得跑多久才能王府的核心地帶。
“你是何人?竟然擅闖瑞王府。”
姬月容才沒走幾步,身後倏地傳來一聲嬌喝。
她停步回身一看,喝住她的是一個身着青衣,身材高大的女子,此時正插着腰怒瞪着她。
“我說秋容那丫頭,開個門都花了那麽長時間。”
“來得正好!”姬月容微微翹起嘴角,眼眸中閃過一絲興奮,她扳扳手掌,骨頭發出喀啦的挫骨聲。“我正愁找不到人問路。”
那女子見她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倒是戰意十足,挑了挑粗粗的濃眉,笑道:“小丫頭,你不知道擅闖進來的人,只有一種結果。”她說着,眼角正好瞄到躺倒在不遠處的秋容,神情一頓,又笑道:“外加行兇,現在可不單單只是扔你出府這樣的結果了,哈。”說著,她長身掠起,手成鷹爪狀朝着她抓去。
姬月容見她來勢洶洶,微微助跑起跳,半空中掠身揚手截住她半空中的手,伸直腿往前一蹬,直擊胸口。
那女子身形頓住,收回了胳膊,護住胸前。
姬月容踢在她的手掌上,借力在空中漂亮的轉身之後,雙腳落地。身體不由連連倒退幾步,才得以化解那女子手上的後勁。
“剛剛那一招,擋得很漂亮。”那女子摸摸鼻子,揚起自信的笑容。“可我剛剛才用了三層的力氣,現在……接招!”
可惡!姬月容眉頭緊蹙,望着迎面而來的女子淩厲的擊勢,咬緊下唇。
還以為是當年那個塗欽容嗎?現在的身體和以前比起來,可是天壤之別。
她剛剛還得意洋洋,眼下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體,只适合潛入王府,正面相交這種事為時過早。
衡量過後的姬月容不再和那女子有正面的沖突,借着自己靈活的身形,邊閃躲邊往府內跑,狼狽躲避着她的攻擊。
從來只有她姬月容含笑掌握着主動權,幾曾何時遇到這麽被動的情況。
對于太過看高自己的姬月容在心中忏悔。
現在這種狀況,她能改善的也只有讓王府裏級別高的人出面才開。面對問題從不放棄的她,閃神片刻,那女子的鷹爪狠狠抓住了她的肩胛骨,喘着粗氣的她,掃了眼周圍漸漸圍聚過來的人群,獰笑道:“看你往哪跑!”手上使勁,競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王爺!”姬月容仰首越過她的肩望向後方,眼眸并出希望的火焰。“救我!”
“王爺?”那女子殺紅的眼睛,瞬間清醒。她扭頭一看,後面空空如也。“臭丫頭,騙我。”回頭,手下的姬月容消失無蹤。那女子咬唇,似乎感覺到四周全是嘲諷的目光,蒼白的臉頰剎那間漲得通紅。
“你們瑞王府也不過爾爾,狗眼看人低!”姬月容伸出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唇瓣,漆黑的眼眸閃過挑釁的目光,她攏了攏微亂的發髻,輕笑道。
“你找死。”那女子握成拳頭手,發出喀喇喀喇的錯骨聲。吼完,她縱身飛撲了去過。
姬月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靜靜伫立着,等待着那女子的到來。
“你又在想什麽歪主意?”那女子見她這麽乖巧的等待着被撕裂的命運,心中疑惑不解,搭在她身上的手,停頓。
“沒什麽,只是……覺得有人會來救我。”姬月容說着目光又一次越過她的肩膀,對着她身後露出潔白的牙齒。
“同樣的騙術,你當我是傻瓜嗎?”那女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這次她沒有回頭,咬牙切齒地道:“拿命來。”
“青衣。你在做什麽?”溫文有禮的聲音在她的後方響起。
☆、二皇子殿下
被喚做青衣的那女子,聞之,手下一頓,回身。
看清楚來人之後,恭敬的雙腳跪地,頭低低垂下。
“參見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姬月容站定在陽光下,環顧四周跪在地上的衆人,定定望着眼前這位身着朱紅宮衣,面上蒙着紅紗的少年,饒有趣味的挑起半邊嘴角。看到她那許久未見面的運氣,又回來了。只是……這滄穹國的男子都流行蒙面嗎?
“免禮!這裏發現何事?”少年擡起溫眸,疑惑的瞄了姬月容一眼,見她目光毫不避忌,視線微怔。然後,垂下眼看向跪在地上的青衣的後腦勺,問道:“為何在王府裏喊打喊殺的。”他說起話來溫和又不失威信,讓人心生親切的同時,不敢無視他的存在。
青衣聞言,眼角餘光一掃,這才發現她一時興起,竟然跟在姬月容的身後,闖進了王府的內室。這也難怪一向深居簡出的二皇子會出現。
思到此,她眼神怨恨的朝姬月容的方向瞪了眼,随後睜圓了眼,怒吼道:“大膽小賊,見到殿下還不快快跪下。”
“诶!”姬月容察覺到她憤怒的眼神,無辜的聳聳肩,揚眉輕笑道:“這是你們王府,我又不是你們王府之人,為何要跪。”她一邊說着,拍拍衣上的塵土,邁着優雅的步伐,朝二皇子走去。兩個距離不到三步的時候,她腳步停頓,站在原地,淡淡道:“我這輩子不跪天,不跪地,更何況是區區二皇子殿下。”
瞬間,姬月容濃墨般的黑眸,深邃悠遠,如同一汪攝人心魂的黑洞。
太過于奪人心神,讓周圍的一切,淡褪了色彩,變成毫無存在感的灰色。
“嗯?”二皇子怔忡片刻,眨眨眼。剛剛是他的錯覺嗎?這個一身粗布女孩,為什麽能給他那種感覺……
“你為何要擅闖王府?”
“唉,你們王府的人好不講理,我,不過是來找以公正嚴明聞名天下的瑞王爺,偏偏把我看作盜賊般,還是……”姬月容眸中含笑,目光冰冷的掃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物,“你們和那些愛以貌待人的官員是一丘之貉!”
“呵,姑娘說笑,王叔他現在正在書房,聞到院外的吵嚷之聲,特派小侄來看看出何事。”二皇子語調柔和,眸似流水般,對她微微颔首。“還請姑娘随我來。”說著,他轉身走在前方領路,走了幾步,身後并沒有傳來腳步聲,他半側頭,回眸。
姬月容什麽都沒有說,依舊靜靜站在原地。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二皇子清澈見底的眼神讓她微怔,随後心中暗笑。都說高位出身的人,天生帶着孤獨高傲。眼前這個二皇子的眼神,怎麽看都是溫潤如玉;說起話來,也讓人格外的舒爽。
不過,應該要的東西,她可不會因他幾句安慰性的話語,便會忘記拿回。
“還有何事?”二皇子好脾氣的問道。
“你們王府的人,犯了事,難道都不追究嗎?”姬容月說著,目光冷冽的掃了眼跪在地上的青衣。若不是他及時出現,她還會如現在般,完好如初嗎?
“這……姑娘,你擅闖王府,本是有錯。青衣她也是職責所在,本宮找不到理由罰她。”二皇子眉頭輕蹙,為難的道。
“我也不是無理取闖之徒,只不過……并非人人都似我今天這般幸運,他日若再有人拼死求見王爺,下場怕是……”姬月容說着,冷瞥了眼青衣,若有所思的道。
跪在地上的青衣,陡然感覺到寒冷。她以往對于膽敢這麽做的平民,确實有偷偷帶到柴房,動用私刑……思到此,她全身顫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了。
姬月容目光一直沒有理開過她,自是看到她的反應。冷笑一聲,揚眉,視線在空中與二皇子相遇,她心下微怔,表情倒沒有什麽變化。對于他此時展現出來的洞察力,輕輕點了點頭。
二皇子眸子微睜,很快的垂下眼睑,黑長并不卷翹的睫毛,遮住了他此時的眼神。
“青衣,你自己去刑房領罰。以後再有類似這位姑娘的事情,先請到偏廳,問明情況再定奪!本宮不希望王叔無端惹下罵名。”
“奴才領旨……”青衣低聲應道。
“如若再犯,嚴懲不貸!”二皇子的聲音依然溫和,卻帶着一股不容人反駁的威嚴。
“是。”
“姑娘,還請跟我來。”二皇子得到了青衣的答案,不再多說。擡頭,淡淡說了一句話,會徑直走到前面帶路。
姬月容優雅的拍了拍混戰時,手掌沾上的塵灰,感覺到遠處那探尋的目光似得,倏地擡頭看向不遠處那座三層高的亭樓。
☆、鳳凰淚現
明亮的陽光,隐入烏雲之中,明朗的天空暗淡下來。
姬卓瑞站在空前,倚靠在的朱紅色的紗窗簾,俯瞰下去。
一紅一藍兩個身影快速穿梭在庭徑小道上。
那孩子怎麽回事?明明是讓他處理混亂,他倒把人帶回過來了。
驀然,她推開窗,仰首,碧藍澄清的天空,不知何時染上一片灰蒙蒙,若有若無的雨絲,落在臉上有微寒的冷意。
忽聞門外兩個輕緩的腳步聲,她關上窗子,走到書桌前。
“進來!”
門外,二皇子得到允許後,推開門。
姬月容尾随着他的身後,準備進去。守在書房門口的兩個待衛打扮的女子,紛紛往前一步,攔住她的路。
“你們這是何意。”姬月容不由的蹙起眉頭,稍稍轉好的心情,直劇下降。口氣不是甚好的冷道:“二皇子,這是?”
“還請留步,本宮需要請示王叔才能放姑娘進來。”二皇子微微側過身,溫和的解釋。
姬月容看著他步伐優雅的步入房中,再不回顧,心中冷笑不已。
果然是皇家人,剛剛差點看走眼。這座樓臺,是王府裏唯一有樓層的建築。
她拂袖,走到門樓的欄杆上倚望,微微斂起眸,居高臨下俯視。
猛然間,有什麽東西滑過她的腦海。
倏然,她揚嘴露出一抹嘲諷。
當今滄穹國裏唯一的王爺,不過爾爾!
姬月容察覺身後傳來輕淺的腳步,驟然回首。
沒有絲毫驚訝的神态,含笑凝視着朝她走來的二皇子。
“她沒有時間見我,是嗎?”
“呃……”
“若不是受人所托,我也不想來王府。”
“姑娘,王叔她!”
“你把我引入這裏,只是不想讓事件鬧大,這事上我合了你的心意,可是二皇子我今天不想讓人拒絕第二回。”姬月容的目光含怒,從小到大她還沒受這到般待遇,要不是怕自己的計劃出錯,這麽憋屈的事情,不會忍到現在。
她手探入懷中,扯下胸前的玉墜,手握成拳,懸在空中。“我上門不是自找沒趣,待她見了這東西,還不願見我,你把它還回來,我立馬離開瑞王府,從此不會踏入一步。”
“這!”二皇子瞅了她懸在空中的拳頭,眼神猶豫不定。
“姑娘,男女受授不親,這事由屬下待勞。”守門之一的待衛,走上前一步,準備接過她手中之物。
“那可不成,我手上的東西,除了姬卓瑞和眼前這位二皇子,其他的人可沒這個眼福。”姬月容桀骜不馴的揚眉,整個人如伫立在高樓的貴族般,優雅又不失儀容。
微風拂起她的長裙,烏黑的長發在空中飛舞,精致的五官之中自然泛出的威儀,逼迫……令人不敢直視!
她默默凝視着二皇子,冷眸中沒有商量,只有專橫。
二皇子垂放在腰間的手,握緊。他微微颔首,眼眸望着地面。
站在二皇子面前的待衛,完全懵住了。她那隐藏在寬大褲角的膝蓋微彎,若不是緊咬着下唇,此刻已經跪倒在地。
半晌之後,姬月容不甚耐煩的蹙眉,慢慢收回懸在半空中略酸的手臂。
“不接嗎?那我便離開。”
“等等!”二皇子阖下眼,吸深一口氣,手掌心朝上緩緩伸出去。“我幫你拿進去。”
“二殿下?”待衛驚愕擡頭,望着他,目光惶惶。
“看姑娘的表情,這個東西很重要,我只是接個東西,不妨事,你退下吧!”
“可是殿下千金之軀……”
“退下。”二皇子語調微變,令人不能忽視。
“是。”待衛聞言,只得彎身退下,心中同時松下一口氣。
“喏,我先說明,你看歸看,別尖叫。”姬月容調侃道,手心朝下貼着他如玉般的手掌,展開。還帶着她手心溫暖的玉墜,平放在他的手掌上。
“這是!”二皇子在見到手掌上的玉墜時,眼睛睜到了極限,他腦海閃過姬月容的警告,壓抑住心中的激動。
鳳凰淚,皇族消失了整整十二年的寶物,他僅僅在書籍中見過它的輪廓,果然如書中所寫,玉中帶暧,晶瑩剔透。
他合上手掌,細細體會着它的溫度。
再次擡眸時,看向姬月容的目光中,含着一絲喜悅。“王叔定會願意見你。”
“呵,我倒是更情願她不見得好!”姬月容感覺到空蕩的胸前,失去了溫暖,冰冷的感覺再一次襲來。“你快點進去見她,願與不願,我都不想再呆在這裏吹冷風。”
“嗯,我這就去。”
姬月容擰眉望着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