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飛奔而去的身影,暗自嘆息一聲。

爹看來你給我的東西真是非常珍貴,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收藏,不讓人知曉。

“姑娘跟我來。”二皇子說話間,連尊稱都免去,趁着她怔忡之間,跑出來,一把拽着她的手腕,轉身跑入房中。

合上門,屋子頓時暗淡下來。

姬月容趕緊掙開他的手,她可沒忘記當初自己一時情不自禁摸了下越逍的臉蛋,順帶很不小心扯下他的面紗,便多出一個正夫,現在……

“喂,不是說男女受授不親嗎?”

“诶!”二皇子聞言,循着她的眼神,看到自己的手正拉着她的。他立即松開手,長長的睫毛尴尬似地撲閃幾下,身體往後倒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姬月容失笑,仿佛能看到他面紗下漲得通紅的臉。“小錦,人已經帶來了?”

一聲緩慢而略低柔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語調嚴謹。

接着是節奏感十分強烈的腳步聲。

隔開後堂的門簾,拉開。一個大約三十左右的女子從後堂步出來。

朱紅色的錦衣,合身的裁剪,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

她邁着優雅的步伐,伫立在姬月容十步開外。

漆黑的眼眸瞥到姬月容的臉上時,閃爍震憾的思緒,很快又恢複平靜。

她擡起白玉般的手掌,那顆盈盈光澤的鳳凰淚,懸在半空中,微微搖晃。

晶瑩剔透的淚滴形玉身,不時閃過銀色的金屬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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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瑞王

姬月容挺胸向前,迎上姬卓瑞的試探的目光,微微擡起下巴,和她的眼神在空中相撞,火花四射。

“我爹說我叫姬月容,是你的女兒。”

“女兒?”姬卓瑞微挑起一邊的眉頭,目光直視着她,神情冷淡的哼道。“天下之奇談,僅憑你手中的鳳凰淚,便能說明你是我的女兒。”

“我原本也不想來認你這個便宜娘,不過。”姬月容腦海中滑過錦遙溫和的笑顏,眉頭緊蹙,冷眸中閃過怒意。“我爹那樣的人,配你。”她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繼續道:“配你是太過多餘,真是想不明白他為何看上你。”

“小丫頭……”姬卓瑞抿緊了下唇,鳳眸半眯的打量着這個口出狂言的人。最後,她深吸一口氣,晃了晃手中的鳳凰淚,聲音依然平靜問道:“這東西你是從哪得來,你可知道它是滄穹國的聖物。”

“怎麽,你這會算是見財起欲,誣賴我偷盜嗎?”姬月容微微斂眸,卷翹的睫毛遮住墨色的瞳孔,掩往她此刻的情緒。小小的身影,默默站在姬卓瑞的面前,無視她釋放出來的皇家威嚴,整個人幽邃的仿佛籠罩在黑霧之中。

任何人此時踏入她一丈之內,便會被黑暗吞噬。

姬卓瑞向來平靜的眼眸中,連連驚訝不已。這小女孩現在身上的詭異氣勢,還有單單一句問話,便卻搶在她的前面,道盡了她的心思。

她接下來的威脅,失去作用。

“對了!”姬月容擡眸,眉眼彎彎,只是那一汪黑潭中全是厭惡之情。“我爹說你們皇家生性多疑,不相信我也是應該的,所以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對你說。”說著,她瞥了眼呆在旁邊的姬月錦一眼,加重語氣道:“只是和你一人說!”

姬卓瑞沉默不語。

她從政以來甚是潔身自好,從未到外面拈花惹草。對于一個憑空跳出來的女兒,還是一個擁有鳳凰淚的女兒,真是讓她驚異不已。

眼前的這個孩子,平民的裝扮都難以掩蓋住骨子裏不經意流露的高雅氣息。

一個皇族的孩子,若沒有華麗的衣裳襯托,經歷長時間的粹煉,根本不可能在她這個年齡擁有。

她目光微沉,仔細的打量着面無表情的姬月容。

這個孩子的眼神告訴她,到王府的原因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更不是為了頭上那個閃亮的郡主頭銜,這樣的人,居心為何倒是值得研究。

她目光閃過幾許興味,臉上的表情不似先前那般生硬。

“那進內堂說吧。”說著,她轉頭看向正在發愣的姬月錦,臉上表情瞬間柔和。“小錦,先出去休息吧。”

“啊?哦。”姬月錦垂眸,收回從進門開始投放在姬月容身上的目光,沒再說什麽,對着姬卓瑞一躬,退了出去。

“進來吧。”姬卓瑞掀開布簾,走了進去。

姬月容默默盯着她筆直的後背,手撫了撫心口上方那處微突的皮膚,走了進去。

“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有話不妨直說。”姬卓瑞靠坐在書房裏唯一的那張太師椅上,手中不停的把玩着鳳凰淚。

姬月容從她坐下的那一刻起,目光一直盯着那只養保得白淨的手,來回在鳳凰淚撫摸,皺着眉頭,眸中并出火光。最後,她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掌。“還給我。”

“還?”姬卓瑞摩撫在玉石上的手指一頓,挑眉靜靜瞅着她,良久,方道:“本王拿着自家的東西,倒要還與你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

“它是我爹送我的,憑什麽給你。再說。”姬月容漆黑如墨,深如寒潭的眼眸,露出一絲嘲諷。“我爹說姬卓瑞是我娘,你會保護我,若我是野丫頭,那您是什麽,野婆娘?”

“放肆!”姬卓瑞手掌重重的拍在實木的桌面上,平靜無瀾的目光中閃了憤怒。“本王的名諱是你能直呼的嗎。”

她見眼前那只小小的手掌并沒有因為她的憤怒而退縮,描畫的極為精致的眉頭擰起,問道:“你爹是?”

“他說他叫錦遙。”姬月容甩甩伸得有點酸的胳膊,不太在意的說出她爹的名字,她的眼睛一直望着她手上的鳳凰淚,“這是我爹送我的,你快把它還給我,至于你這個娘,我不希罕。”

“你說什麽。”姬卓瑞一派平靜的神情頓時激動,她身體向前傾,越過桌面,雙手緊捏住她瘦小的肩膀。“再說一次,你爹他叫什麽!”

“唔……”姬月容根本沒有預料到她此刻的反應,不但被捏個正着,攥在肩膀上的兩只手,如鐵板般夾得她劇痛難忍。她深吸好幾口氣,才緩過神來,“你……把鳳凰淚還給我,我再說。”

姬卓瑞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松開手跌坐在太師椅上,過了會才把玉墜放到了姬月容的手掌上。

“再說一次,你爹是誰。”

姬月容收手握掌,倒退了幾步,目光似逮到獵物般狡黠。眺望着前方失魂落魄的姬卓瑞,她眼眸微縮,嘴角輕揚,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綻放。

“你聽好了,我爹是錦遙,姓錦名遙。”說著,她垂在腰側的手,緊了緊。感覺到鳳凰淚上傳來的淡淡溫度,一直惴惴不安的心,頓時平靜下來。

“真是錦遙嗎?”姬卓瑞犀利的目光瞬間空洞,盯着姬月容的臉,焦距卻不知看往何方。良久,她微微搖頭,呢喃道:“你不像他,否則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不像嗎?”姬月容摸摸自己光滑的臉蛋,微怔。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早知道來之前先照下鏡子确定下自己到底長什麽樣。“那我像你嗎。”她眯起眼睛,在暈暗的燈光下,仔細打量着姬卓瑞隐那張忽明忽暗的臉。

“錦遙他還是那個性子,還是那麽喜歡騙着人玩。”姬卓瑞眼色迷離的輕笑起來。“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娘,那應該是多麽好,至少……”

不是嗎?姬月容眉頭輕蹙。對于那個心思萬變的錦遙,她心中竄出無力感。

他到底要做什麽,讓她來王府,等等。

“花骨二開,國必滅之!”越逍那夜說過的話,滑過她的腦海。

繞這麽大個圈子,爹他只是想讓姬卓瑞保護我。

姬月容心中暗自冷笑。

爹,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姬月容!我若欲展翅高飛,定會遇魔驅魔,仙阻誅仙。

☆、十萬兩買賣

整個房間只有書桌上燃着燭光,散着昏暗的光芒。

一陣清風飄繞,細碎的光焰跳動,打出斑駁的韻律,忽明忽暗……

姬卓瑞死死盯着姬月容挂在胸前微亮的鳳凰淚,突然苦笑起來:“是他給你的,他人呢?為什麽不與你一起來,他明明知道本王一直等着他。”

“他死了,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姬月容壓低嗓音,帶着幾分漠然的開口。

“不這不可能。”姬卓瑞輕笑道。“他明明答應本王好好活下去。”

“他是有好好活着,孤身一人帶着我活在世上。”姬月容眼眸冷漠的看著她,淡淡道。

“本王一直認為他應該盤旋在碧海藍天之上,冒着姐妹反目的危險,送他出城。”姬卓瑞溫柔的笑着,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當年他卻已經結玉在先,為何瞞着我。”

呃……結玉?是指懷孕嗎,還是回去再問好了。

“很簡單,你也知道他需要的是自由,你若知道還會讓他走嗎?”姬月容經過這幾天相處,或多或少能摸清楚一點錦遙深藏在心思。

“是啊,他曾經說過,他最不希望成為鳳後,偏偏老天作弄,他認識了我們姐妹三人。”姬卓瑞的思緒恍若回溯到初見錦遙的時光,最後,她搖着頭輕笑,犀利的目光仿佛是一潭死水。“我以為他離開了這座牢籠,會過得很好,為什麽今日還是聞到他逝去的消息。”

她沉默着看了姬月容一全,一字一字的道:“他說你是我的女兒,那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姬卓瑞的女兒。”

“嗯,很好。既然你承認我的你的女兒,那麽……”姬月容聞言,心滿意足的點頭,話峰一轉。“我有筆買賣要和你談談。”

“買賣?”姬卓瑞略為怔忡,目光疑惑的凝視着她,“什麽買賣。”

“一樁對你來說穩賺不賠的買賣。”沒想到你不是我娘,那我更不用顧及什麽。姬月容揚眉微笑,收斂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息,睫毛垂下,覆下眼中神采。整個人透露出明豔照人光彩,卻更令人難以捉摸。

猛然間,姬卓瑞發現她看不透她,這個不過豆蔻之年的女兒。

她垂下眼眸,揉揉情緒過于激動,隐隐作痛的額角,沉思片刻,問道:“你現在的身份貴為瑞王府的三郡主,還要與我談什麽買賣。”

“誰說我要做你的女兒,認回你是我爹的願望,可從來不是我的。”姬月容雙手環抱,目光直視着她,淡淡道。

“不要本王賜與你的身份,你還有什麽讓本王動心的。”姬卓瑞發現自己猜不透她的心思後,也懶得費精力。她混亂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空洞的眼神早已被犀利取代。恢複成為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瑞王爺,慵懶的靠在太師椅上,雙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

“嗯。”姬月容審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頗為滿意的點頭。“看在你對我爹的情意上,我也不繞彎子,一口價白銀十萬兩。”

“十萬兩?”姬卓瑞挑眉,斜眼掃了下自信滿滿的姬月容,輕笑道:“丫頭,能告訴本王,你哪來這麽強烈的自信。”她交換下交疊在一起的雙腳,瞥了眼她胸前的鳳凰淚,眉梢微挑。“如果是它的話,十萬兩倒是……”

姬月容循着她的眼神,低下頭看到那顆晶瑩的鳳凰淚,皺起眉頭拎起它,一甩,那抹亮光隐入烏黑的發中。

“它在你心中也許可以買賣的,可對我來說,除非我死,否則它不會離開我。”再一次擡頭,她的手攀上自己的衣襟,用力一扯,露出白皙瘦小的豐滿。

妖冶的暗紅花骨,躍然出現在姬卓瑞的眼前。

“這……牡丹花骨!”姬卓瑞猛地站起來,撞倒了身後的太師椅。“你的胸口為什麽會出現……”

“關于這個問題,得問老天爺。”姬月容無所謂的微笑,放下雙手,“十萬兩換瑞王府的上下幾百口的人命,多麽合算的買賣。”

姬卓瑞沉默,嘴唇張翕幾下,最後冷冷道:“姬月容,本王以為死人更能夠保密。”

“是啊。”姬月容的表情沒有一絲驚惶,進入王府時她就知道自己沒有退路。思到此,她笑意盈盈的凝視着姬卓瑞微微蒼白的面容,一字一字道:“可如果我沒有活着出王府,第二日天明時,天下都知道滄穹國的瑞王爺生出擁有花骨的郡主,女皇會做何感想。”

“你!”

“這個郡主的生父還是錦遙,啧啧!”

“我現在完全相信。”姬卓瑞阖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你絕對是錦遙的女兒。”

“這個不用強調了,你願意拿十萬兩買這個秘密嗎?”姬月容見她每一回提到錦遙時,王爺無情的面具上總會有那麽一絲破裂,見得多了,她的心倒升上點內疚來。還是快點結束吧。

“你若成為瑞王府的三郡主,區區十萬兩白銀算什麽。”姬卓瑞最不能理解的,是她的坦白,不帶任何僞裝。

姬月容的腦海裏有上千種回答,唯獨漏下這個。她皺緊眉頭,目光中閃過一絲厭惡,“我不喜歡做郡主,繁文缛節是我一生最憎恨的東西。”

“所以你要錢?”

“沒錯,既然你心中已經有答案,痛快點吧。”姬月容無端感覺到一陣冷風拂過,凍得她打了個冷顫。她合了合衣襟,微微不耐地催促道。

“十萬兩,沒有問題。只是……”姬卓瑞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嬌小的身影,懷疑道:“單憑你這麽說,本王感覺沒有絲毫的保障。”

“保障?”姬月容倏然笑彎了眉眼。這回我真是心太軟,做了次虧本的買賣。“我會給你保障的,只要你點頭。”

“好,十萬兩換一輩子的安寧,不虧。”姬卓瑞微微颔首,算是應承下來。

“我要通彙的銀票,四張一萬,十張五千,十張一百。”姬月容早在進府之前,做過功課了,通彙字號的銀票是滄穹國通用的,能為她省下不少事。

“沒問題。”姬卓瑞轉身從背後的一個錦盒裏點出一沓銀票,放在桌子上,雙手抱胸。“給我放心的保障,桌子上的銀票便是你的。如果你只是随便說說,我這裏倒是有個讓你選擇。”

☆、自毀血統證明

姬月容微笑的上前一步,收起桌子上白花花的銀票。

姬卓瑞雙手環肩,默默看着她的舉動。

“放心,收人錢財,我姬月容從不會令客人失望。”姬月容手拿着那一疊銀票,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保證般說道。

“錢,已經給你,那麽貨。”姬卓瑞微眯起雙眸,目光凝重的望着她。

“不要着急,這是本姑娘做的第一筆買賣,商譽最重要。”姬月容無視她投在身上陰沉的目光,擡起左腳往體內方向一彎,右手在左腳踝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眼睛都沒有眨下,對着自己胸口的花骨,手起刀落。

姬卓瑞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着她那塊長有花骨的皮膚,在空中飛舞幾下,飄落在姬月容的腳邊。

暗血色的花骨,安靜躺在地上。

再一擡頭,映入眼簾得是姬月容不斷淌出鮮血的幼小胸膛。

“姬、月、容……”她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在寧靜祥和的書房回蕩。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然後是一片灰白。

“別叫這麽大聲,我聽得到。”姬月容紅潤的臉,此時褪去了血色。她扔掉鮮血淋淋的匕首,咬牙用右手從懷裏掏出一瓶早備好的金創藥,湊到嘴邊。垂頭動作潇灑的咬掉瓶塞,準備往傷口倒藥。

纖細的手,被攥住。

姬月容怔忡片刻,擡頭。

姬卓瑞目中含怒,黑沉着面容出現在她的面前。

哐咣……

重物落地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啊。”姬月錦睜大眼睛,怔怔望着她們,腳下是一盅打翻的湯碗。

“小錦,你怎麽進來了?”姬卓瑞最後反應過來,側身擋在了姬月容的身前。“剛剛還有人進來嗎?”話說間,那一直隐藏在優雅之下的暴戾之氣不可抑制。

“沒,沒有。”姬月錦輕輕搖頭,藏在寬大衣袖的手,輕顫。“王叔,她……”他的眼神落在她身後姬月容的身上,目光中帶着微微詢問。

“沒事。”姬卓瑞淡淡的回道。見到姬月錦疑惑的眼神,正在解釋。

“你想讓我流血過多而死嗎?”姬月容略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打斷她下面的話。她眉頭緊蹙,低頭觀察那塊流血不止的傷口,暗自咒罵。該死的,傷口上的麻藥快要失效了。她一邊用力掙着右手,一邊怒道:“快放開我。”

“你。”姬卓瑞嚴肅的眼眸裏泛出幽幽藍光,低掃了下她後,轉頭對姬月錦道:“小錦,讓待衛們退到亭樓之下,擅闖者格殺勿論。”

“是。”姬月錦微怔,偷偷瞄了下她身後的姬月容,立即朝着書房的門口走去。

“好痛。”姬月容緊咬下唇,竭力忍住在她自配麻藥退後,削皮之痛。“你快點讓我上藥,若我死了,陪葬的不只是整個瑞王府,還有我爹,我爹爹會死不瞑目。”爹,原諒我吧。為什麽姬卓瑞是這麽難纏的女人。

“哼,先前下手時怎麽不想到後果。”姬卓瑞恨恨地甩開她的手。“你手裏的那瓶金創藥,只會毀了你。”

“唔嗚。”姬月容畢竟年齡不過十二,流血過多的她蒼白着臉,根本不能抵抗姬卓瑞的一甩,腳下踉跄幾下,整個人往地上墜去。

“小心。”溫和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然後,她感覺到自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青草萦繞在旁。擡眸,正對上姬月錦似水般柔和的明眸。

姬月錦垂下眼眸,避開她疑惑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等到她站好後,往後退了退。

“喂。”姬月容腳還沒站穩,失去了身後的依靠,身體在空中虛晃幾下,便往前撲了下去。

“你先別松手,我這麽一搖一晃,根本站不穩。”姬月容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沒有回首的淡淡道。然後,她右手攏了攏耳際垂下的發縷,整個人便如軟骨般,暈倒過去。

“我……”姬月錦欲收回手,懷中的姬月容搶前一步,癱倒在他的懷中。他長這麽大,從未讓女子接近過,更何況是在他的懷裏。

感覺到姬月容軟軟的,帶着清香的身體,他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倒流而上,耳朵不斷發出嗡嗡聲。從小灌輸在心中的夫德,完全不知所措的他,睫毛撲閃幾下,羞澀的叫喚着姬卓瑞。“王叔。”

一只白皙的手,出現在他的面前。然後,他懷抱着的柔軟消失。

“小錦,別發呆,她的傷口要好好處理,你……”姬卓瑞橫抱着姬月容小小的身體,瞅了下姬月錦的衣襟,皺了皺眉頭,“你傍晚還要回宮,先回客房洗漱下。”說著,她轉身朝着平日休息的卧室走去。

姬月錦垂眸,瞥了下朱紅的衣襟,下面沾了一塊暗紅,他的心陡然一顫,“王叔……”

“嗯,還有事?”姬卓瑞腳下一頓,沒有回頭的輕應。

“她,不會有事吧。”姬月錦凝視着地上那灘未幹的血跡,腦海浮現出姬月容那張慘白的小臉。

“只是皮外傷,沒事的。你先回去!”姬卓瑞說著,瞥了眼姬月容沒有血色的臉,疾步離開。

皮外傷?怎麽留那麽多血……姬月錦回想起姬月容胸前的傷口,眉頭輕蹙,溫和的目光中閃過困惑。

倏地,他感覺到腳下一軟,往後退了同步,低下頭正好看到一塊薄薄的突起,他掏出素色手絹拾起它,平攤在書桌上,借着柔和的燭火,定睛一看,他竭力抑制住全身的顫抖,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

花骨,那個女孩身上也擁有同三妹一模一樣的花骨。

一張白皙的人皮碎片,上面浮現出完整的牡丹花骨,在幽幽的燭火下,閃爍出詭谲的光芒。

半晌,姬月錦走到書桌邊,目光複雜的包起了那塊能讓滄穹國陷入毀滅的人皮花骨。

不遠之外的皇城。

躺在床上休息的姬月瑜,突然感覺到胸口灼灼發熱。她全身繃緊,然後從床榻上坐起,掀開半透明的床紗,松開衣襟。低頭,自己胸口的那朵未開的花骨,閃過一道紅光……

她手輕撫上去,一向謙和的笑眸,閃過得意之色。

這朵牡丹定将會在她的胸口,綻放!

☆、月錦的疑惑

朱紅色主調的房間裏,明燭搖拽。

姬卓瑞手撐着頭,倚靠在床對面的椅子上,黑如墨的眼眸凝視着姬月容沒有血色的臉,微微蹙在一起的眉頭,洩露她現在的心情。

錦遙,你這個女兒也是姬卓宜的骨肉嗎?你把這麽燙火的山芋扔過來,你是信我還是恨我……

一向思緒敏捷的她,這時不得不承認,碰到那個心思複雜的人,引以為傲的判斷完全喪失。

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姬卓瑞收回投在姬月容臉上的目光,微斂了下眼瞳,偏頭輕聲應道。

“王叔,剛剛王府來了官使傳報,讓小侄攔下了。”姬月錦推開門,踱了進來。

“現在?”姬卓瑞眉梢微蹙,瞥了眼暈厥過去的姬月容一眼後,正色道:“是你的母皇讓我入宮吧。”

“嗯!”姬月錦微微颔首,走到她的面前,略為低垂的眼睑,掃了下床上沉睡的姬月容,“王叔,母皇派人宣你立即進宮,有要事相商。”

“嗯。”姬卓瑞站起身來,拍拍因坐太久而印在朱紅綢衣上的褶皺,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淡淡道:“小錦,你幫我看着這個剛剛認回來的表妹,在我回來之前,絕不能讓她離開。”

“這……”姬月錦怔忡,回眸眺望下姬月容,有些為難的看著着她。腦海裏滑過那塊詭異的人皮花骨,一時間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錦啊!”姬卓瑞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下,垂下眼睑,語重心長的叫喚着他的名字。

姬月錦的心陡然一震。

他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一步,擡頭迷惘的望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姬卓瑞,“王叔我……”

“你素來有顆玲珑心,王叔估摸着這事即使你不問,心底也明白了七、八層。”姬卓瑞抿唇凝視着這雙清澈靈動的明眸,輕阖上眼繼續道:“月容她……已經沒有成為滄穹國威脅的東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叔,這是不對的!母皇如果……”

“我現在不是商量,是請求。月容這孩子自小流落民間,我從來沒有對她盡過娘親的責任,現在我會把她留在我身邊,看好她,絕對不會讓她亂來。”

“所以你把它割下來了?”姬月錦目光中流露出不解。他不明白一向和藹的姬卓瑞這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對自己的親身骨肉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來。

“你說我對月容下狠手嗎?”姬卓瑞微怔,腦海倏地閃過姬月容面無表情的割下花骨的瞬間。“呵,小錦真是太看得起你王叔了,那件事……那件事……”

“王叔,不是你嗎?”姬月錦不明白,他心似明鏡般,自己這個王叔從來不會騙自己,如果她現在搖頭,那麽這事便是真的,只是……

“你沒有猜錯,是她自己的主意。”姬卓瑞嘆息一聲,她的心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姬月容當時是怎樣的心情,這麽小的年齡能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她收回手,緩緩道:“不相信吧!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她會這麽做。”

“嗯。”姬月錦眉頭緊蹙,走近一步,怔怔望着姬月容沒有再說話。

“看你的表情,我知道你答允了,小錦這回算是王叔欠你一個人情。”姬卓瑞走向門口,推開門後,她回身叮囑道:“記住,千萬不能讓她離開王府!”

“是,月錦記下了。”姬月錦輕輕點頭,低聲做出承諾。

姬卓瑞先是一怔,随後嘴角含着一抹親笑,離開。

安靜的房間裏,仿佛能聞到姬月容平緩的呼吸聲。

姬月錦呆坐在床前,如一泓清水般的眼眸,怔望着她。

良久,他擡一只手往她的額頭探去。

偏高的溫度,讓他縮回手。回身,擰幹一塊濕布,輕輕為她擦拭着。

姬月容,你是用什麽心态去自殘。小小年紀已經如此狠絕,我應該看在王叔的請求上,放過你,放過保全滄穹國的機會嗎?還是現在就直接結束呢?

手,帶着一絲殺意,拂過姬月容纖細的脖子。

“是誰?”姬月容昏迷中,感覺到有人在溫柔着撫摸着她的臉,當這溫暖要離開裏,她伸手攥住。“爹,是你嗎?”

“啊!”姬月錦回過神,發現自己手腕上被抓住,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放,放開我。”

“唔!”姬月容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一時間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這個溫和低柔的聲音她倒是記憶猶新。

頓時,松開了手。

她揉揉發澀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看清楚,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姬月錦。

垂眸,胸前的傷口已經做好處理,鼻端還能聞到一股清鮮的藥香。

她皺皺眉頭,疑惑的看着他,問道:“是你幫我上好藥的嗎?”

“啊,哦,不是,不是我。”姬月錦連連搖頭否認。

“诶!不是便不是,你頭搖得都快要掉下來了。”姬月容對于他這麽激烈的反應,忍不住翻了下白眼,無力暗道。

我怎麽又忘記這裏是女兒國了,這裏的男子有清白之說,這裏的女子能挑戲男人……唉……失血過多可真不是好事。

思到此,她晃了晃沉重的腦袋,手撐在床上,準備起身。

“你剛剛才上好藥,不能下床走動。”姬月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制止着她的行動。

“咳,放手,男女受授不親!”姬月容說著,瞟了眼肩膀處的手,淡淡道。

“我!”姬月錦被她這麽一說,眼睛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整張臉紅得要滴出血般,扶也不是,不扶更不是……愣在那裏不知所措。

“放開我,我就不說出去。”姬月容揚起眉頭,戲谑道。

“……”姬月錦沉默一會,松開手,退了幾步。

“現在外面是什麽時辰。”姬月容得到自由後,坐起來,問道。

“應該是申時!(北京時間15時至17時)”姬月錦垂下眼,默算了會,才輕聲道。

“申時?是不是快吃晚飯了……”姬月容對這樣的時辰,隐約聽錦越提過,心底還是沒什麽概念,她回憶一下,還是決定用吃飯來認時。

“沒,午膳過後半個時辰左右。對了,你是不是餓了?”

“不是,我要快點離開這裏才行。”姬月容一手捂着胸,一邊蹒跚地往門口走去。

她的手在要碰到門欄時,姬月錦一改矜持的性子,整個身體攔在前面。

☆、信仰裂痕

“你這是做什麽?”姬月容收回懸在空中的手,微微斂起眼,直視着他。

“我不能讓你離開。”姬月錦擡眸,揚起尖尖的下巴,堅定不移的目光與她的在空中相遇,這一回他沒有避開,而是面對。

良久,失血過多的姬月容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她腳下踉跄幾下,靠到旁邊的牆上,這才穩住身形。

姬月錦幾次欲出手相扶,都被她冰冷似雪的眼眸凍住。

“為什麽?”姬月容長長的睫毛覆下,看不出情緒的她,更顯得氣勢逼人。

“我答應過王叔的,所以我會做到。”姬月錦咬住下唇,生硬的回答。

“原來是姬卓瑞那個女人不讓我走。”姬月容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怒火。

“是王叔沒錯,可是你應該視她為母親或者娘親,而不是……”姬月錦皺着眉頭,糾正着她的稱呼。

“笑話,她人現在在哪,我要當面和她說清楚。”可惡,竟然想把她困在此處,真當她是幼小孩童,可以任人擺布嗎?膽敢小看她的人,從來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王叔她進宮面聖了,最快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回來。”姬月錦面對她的怒意不為所動,對于她的問題還是很有耐心的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見姬月容的臉色開始發青,眉頭皺得更緊,不由柔聲勸道:“月容表妹,你還是先回床上休息吧,等到王叔她回來,你才有精神和她談出不出府的事,不是嗎?”

“嗯。我明白了。”姬月容阖上眼睑,對于姬月錦說的話,她哪會不明白,現在硬要跑出去,估計剛剛跑下亭樓,又會被捉回來。形勢比人弱,不得不低頭。

“你明白最好,其實……”姬月錦看到她示弱的表情,心生不忍。“就算你推開我,從這裏跑出去,王府裏還有大把的高手守着。”

“嗯,可我剛剛睡醒,根本睡不着,你留下來陪我聊下天,好嗎?”姬月容神情微變,眼眸也變得柔和幾分。

“唔?”姬月錦微微怔忡,看著她那墨如寒潭目光,如一泓泉水般,清澈明朗。他驀然自己竟然長時間盯着女兒家,心中慌亂,倉促地垂下眼睑,颔首。細若蚊聲的應道:“好的。”

姬月容得到他的同意,抿嘴含笑的退了回去。

姬月錦見她真如自己所說般,靜靜坐到床邊,懸挂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兩個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聊點什麽,于是一個坐着,一個站着,相對無語。

“二皇子……”姬月容挪了挪有些麻痹的腿,打破了房間中的沉默。

“月容表妹,你我同出一脈,你直接叫我月錦表哥就成。”姬月錦含笑的指正了姬月容對自己的稱呼。

月、錦、表、哥……好,好寒!姬月容在心裏這麽暗念一聲,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頭來,她不由打了個冷顫。“什麽表妹表哥的,你叫我月容,我叫你月錦便成了。”

“咦?月容……”姬月錦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試着輕喚一聲,見她沒什麽表情,立即展顏道:“月容,這個名字很好聽。”

“嗯。我爹取的。”姬月容沒什麽表情,淡淡道。

“你怎麽又不開心了。”

“沒什麽。對了,月錦你可知姬卓瑞她為什麽要留住我嗎?”

“不,不知道。”姬月錦微微側首,避開她詢問的眼神。

“不知道啊。”姬月容暗自擰了下眉頭,不知道為什麽要躲避我的視線。

“是,我真不明白王叔為何要這麽做,可是月容……”姬月錦擡起頭,眼眸迷離的望着她。“我心中一直有個疑問想不明白,或許你能解答。”

“嗯,你說說。”姬月容挑眉輕笑,點頭。

“為什麽要剔掉自己的花骨。”姬月錦在袖子底下的手緊握,倏然一改平時的柔弱,目光如炬的他盯着她。

“你……你知道我身上的有花骨?”姬月容嘴角泛出的笑容凝結。“是姬卓瑞告訴你的嗎?”

“沒有,是我猜的。”姬月錦搖頭否認,他希望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聰明,無奈……

“你還真是厲害!”姬月容無以謂的聳聳肩,她不認為一個當面指出自己秘密的人,會去做那告密之事。既然貴為王爺的姬卓瑞都不怕他把秘密說出去,那麽身無二物的她更沒什麽要怕的。“我很好奇,身為皇家的你,準備怎麽做呢?”

“你能先回答我一個疑問嗎?”姬月錦沒有接受她的挑釁,冷靜的望着她。

“疑問。你先說出來聽聽。”姬月容眉梢微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

“為什麽要剔掉它。它不是滄穹國皇族高貴的身份象征嗎?”

“這個我不妨老實的告訴你,對于你來說它是高貴的象征,對于我來說,它只是一個會把我圈在牢寵的枷鎖,所以我一刀割下它,省得我日夜都要對着它暗自發愁。”

“圈在牢寵的枷鎖……”姬月錦低頭重複着說着她的答案,心中鼓燥起來,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他內心深處跳躍而出。他捂着狂跳不已的心髒,喃喃自語:“沒有了高貴的血統,你還能過得快樂嗎?”

“當然,對我來說,能自由的生活在世上,那就是一件最快樂的事情。”

“不對,這是不對的。一個人活在世上,必須為周圍的人負責,而不是……”姬月錦清澈的目光中,全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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