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回
腥味的黑血,由着她的心口如噴泉般射出幾丈。
姬月容靈敏的倒退幾步,沒有濺到她的血。
陳維心沒有她的支撐,箭傷加上毒藥的雙重攻擊,重倒在地。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姬月容猛猛扔下手中的箭支,盯着陳維心倒下的身影,說得雲淡風輕,連眉頭都不曾皺過。“既然你用毒箭殺本郡主,那麽失敗的後果,你得加倍奉還。”
“不,不可能!你你腹部中箭……”陳維心捂着不斷湧出黑血的傷口,瞪圓眼睛仰視着姬月容。
“人說好人有好報,本郡主一直不信,今天倒是有點相信了。”姬月容墨黑的眼底,深沉如海。含笑的她,只是這麽靜靜伫立,便能感覺到那令人眩目的璀璨光芒。“想……知道我為何不死?”她眉尖輕挑,冷冽的光澤完全收斂在墨瞳深處,軟軟的聲音帶着猖狂:“那是因為本郡主屬貓,九條命,天都不敢收去。”
“可惡……唔……啊……”陳維心怒火直沖入心底,大口大口的吐着烏黑的血。她的眼睛帶着深深的怨恨,不曾離開過姬月容的身影。“給……給我殺了她……”
“官兵就要來了,你們相府謀殺皇家郡主,罪誅九族!”姬月容耳際傳來訓練有素的步兵聲,緊張的心情頓時輕松不少,狠狠瞪着圍在身邊的衆人,半蹲下來。
衆人平日裏皆是仗着相府的名頭,在外面橫行霸道。今日不過像往常般,幫着陳維心挑戲尋常良家男子,哪裏料到,出現這一變舊,更是惹上了瑞王爺裏最受寵愛的懷容郡主……姬月容。
一時間,面面相觑,不足如何是好。
☆、瑞王的心
月亮高升在半空,銀色的月華,流瀉在瑞王府最幽靜的一角。
平時幽靜的庭院如今分外的雜吵。
王府的衆人,進去時捧着潔白的布和幹淨的水,出來裏,手裏的東西都染成黑紅色。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忙進忙出的人漸漸少了。又過了一段時間,裏面出來一個大夫打扮的女子,扶着肩上的醫箱,對着房門口中的瑞王姬卓瑞,不住的搖頭。
姬月容坐在景瓊的床沿,拿着一塊幹淨的濕布,小心的擦拭着她額角不斷沁出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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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眸中,華光流轉,平靜而決絕。
“景瓊,今日是我的錯,錯在我太大意,錯我的小看了他人。”
“為什麽要偷偷帶着月錦出府!”姬卓瑞推下門卡,走了過來。“你來王府這麽長時間,應該知道滄穹國的皇子出府是重罪,即使是女皇最寵的月錦,也不能違反。”
“所以我為了保護他,景瓊才會躺在這裏。”
“你今日還重傷了維容的親妹陳維心,陳相的獨女。”
“是啊,她更是你王夫的妹妹。”姬月容手停頓一下,拿起濕布,扔到床頭的水盆裏。
撲嗵……
濕布落入水中,飛濺出一串水珠。
“如果早先知道她的身份,景瓊根本不會中毒箭,不會到現在還生死未蔔。”姬月容眉尖微挑,雙手抱着胸,“這件事你別以為我會這樣就算……”
“你想怎麽樣。”姬卓瑞坐在椅子上,擰着眉頭,“現在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行的,維心是陳相的掌上明珠,她現在也是生死未蔔,而你……”
“我活着是因為我命硬。”姬月容快步走到姬卓瑞的身邊,掏出懷裏的油包,擺在桌子上。“陳維心在我離開時,已經斷氣,不過我的憤怒可沒有就些罷休。”
“這是……”姬卓瑞挑眉,伸出手打開了桌面上的油包。
“你現在看到這塊四分五裂的墨晶石,替我擋了那支要了陳維心命的毒箭!”姬月容冷笑一聲,眼睛直直盯着她。“還有,陳維心在我離開時,已經斷氣,大羅金仙都救不了她。”
“什麽?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姬卓瑞手掌拍在桌面上,靜靜躺在那裏的墨晶石也不由跳了跳。
“這事,你的王夫應該已經知道才是。”姬月容表情仍舊淡淡。
“這事和他有什麽關系。”
“哼,你知道陳維心為何對我下殺心。”姬月容可沒忘記陳維心當時的眼神。“如果沒有我的出現,姬月緣才是嫡郡主,未來的接班人,偏偏好事多磨,我出現了。”
“哦……你早在殺了陳維心的時刻,已經意識到這個。”
“我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了景瓊的性命,不過要我犯過陳維心的命,不可能。”
“她只是一個仗勢欺人的二世主,殺她的機會不少。”
“一個見到我使用鳳翔,殺機大起的二世主?呵……”
“……”姬卓瑞沉默,古怪的眼神,直直盯着姬月容。
“反正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不覺得我有做過份。”
“你……真的只有十二嗎?”
“不只……我已經十三了。”
“是嗎。眼下你決定怎麽辦呢。”
“這要問娘你了,你想要月容是生,還是死。”
“你這是把問題踢給我。”
“她的命在我眼裏,比蝼蛄還要小,娘你覺得如何呢?”
“你想要我怎麽幫你。”
“呵呵……還真是坦白呢。”
“你今日可是喚了我一聲娘,我能拒絕嗎?”姬卓瑞此時卸下了周身的疏遠氣息,一反常态的微笑。“你果然是錦遙的孩子,天真的表情下,早已經算計了周圍所有的人。”
“是嗎,我爹真有那麽厲害?”真有那麽厲害的話,還會被逼得隐身于大市之中嗎。
“他向往自由天空,你亦是吧。”姬卓瑞伸出手,指尖才觸到姬月容的頭發,她已經機警的退後一步,避開。“是我硬把你拉進姬家的旋渦,我會負責。”
不是你,卷進來是我自己的意思。姬卓瑞,不要對我這麽好。
姬月容緊蹙眉頭,突然希望姬卓瑞對她表現出來的詭異,任性,十分的反感。
“是我的考慮欠佳,才會讓她有機可乘。”姬卓瑞怔忡片刻,收回了懸在半空的手,沉沉道。
“這也不能怪你,不是我執意溜出王府,撞到陳維心,也不會惹出這麽多事。”姬月容走到桌前,小心的包裹起那塊破碎的墨晶石。“她們瞞住陳維心的死訊,所謂何?”
“月容,你确定她早就斷氣嗎?”姬卓瑞腦海浮現出一個念頭,她需要更為正确的答案。
“我親手剌進她的心髒,箭又沾了劇毒,離開前我看到他的眼神渙散,必死無疑!”姬月容淡定的描述着她當時的感覺,并沒有注意到姬卓瑞若有所思的眼神。
“那麽,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她不想把你殺了她女兒的事弄得太過張揚,伺機報複;二是,她會去皇宮告禦狀。”姬卓瑞的眉頭越皺越深。
“我想後者可能性大吧!瑞王府最受寵的長郡主殺人,這事大鬧,得利的是姬月緣,連帶着相府的後幾十年都與瑞王府合為一體。而我,一個平民生的長郡主,殺了人,就算不能以命抵命,也能喪失了王位繼承的資格。”姬月容冷靜的分析着現在的時局,犀利直接的切入姬卓瑞的內心。
因為她完全說出了她的心思。
這樣的姬月容太鋒利,太強大!
姬卓瑞在驚訝之餘,又暗自嘆息。
這個孩子若是好好的磨利一番,會是好材料。
可她身上背負着滄穹國暗星的命運,自己這樣培養她的做法是對,亦是錯。
不對!這個孩子是天生的王者,只有天生的統治者,才會在如此幼年,心思靈動慎密,微小的一個動作,卻敏銳的捉住了事情的重點。
錦遙,你把這樣的孩子送到我的面前,是要我成就她,還是要我毀滅她……
☆、皇宮對質
沉靜的夜晚,疏影戚戚。
驀地,一條紅色的火龍掠過黑夜覆蓋的瑞王前府,徑直穿到姬月空的庭院前。
火紅色瞬間照亮。透着紙窗,流瀉進了寧靜的房間。
“禀王爺,宮中有傳急旨,特宣懷容郡主進宮觐見!”為首的綠衣待衛把手的火把遞給身後的人,拱身行禮。
“來得還真慢。”姬月容嗤笑一聲,換上朱紅宮服的她,等待地都不耐煩了。“最好一次把問題解決,這麽慢的玩下去,她不累我都覺得煩。”她搖搖頭,發際中橫插的牡丹花墜,發出輕脆的撞擊聲。“一定要戴上這朵禦賜的珠花嗎?”
“你見到女皇後,不許……”
“娘,從我們剛剛的談話中,你不會希望我死,先前是我處理不當,可是我因此讓步。”姬月容打斷了姬卓瑞的話語,站起身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門口,她的手搭在門卡上,“現在起,你是我真心認下的娘,最後還是期望你原諒我的任性!”她沒有回頭,說完話,徑直推開了門。
刺眼紅光刺傷了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仰首,黑幕凝成的天空上,皎潔的月亮不知躲在何方,朦胧的星辰,閃散着暗淡的光芒。
滄穹國,禦書房內外燈火通明。
房裏面傳來低低壓抑的哭泣聲,抽噎聲。
姬卓瑞停驵不前,側首瞥了眼身後,面無表情的姬月容。
“準備好了嗎?”
“嗯。”
“我的話可記清楚。”
“嗯。”
“那麽我們進去。”姬卓瑞說著,伸出手遞到姬月空的面前。
姬月容擡眸,躊躇片刻,伸出小手搭在她的手掌上。
大手牽着小手,高挂在宮殿周圍的燭火,拉長了她們緊緊相連身影。
“女皇陛下,微臣攜幼兒懷容求見。”
“進來。”女皇姬卓宜淡然中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
“臣領旨。”姬卓瑞推開半掩的房門,牽着姬月容的手走了進去。
女皇今日仍然一襲暗紅宮服,胸前繡着滄穹國的國花,一朵以金線為主的盛開牡丹,頭戴鳳冠,端坐在書房之中,兩端的帷幕,遮擋了房中的燭火,亦看不清她那隐藏在忽明忽暗中的表情。
她的左手下方坐着一女一男,女的年過中年,冷峻的面容在鮮紅官服的襯托下,格外的無情。她的胸口繡有仙鶴,這是滄穹國的文宰相圖騰。那名男子半伏在椅子上,掩袖而泣,看不到模樣,他身着的也是繡有仙鶴圖騰的宮服。
地上躺着的那位,一襲桔紅,蒙在臉上的也是桔紅絹巾。
死寂的房間,彌漫着風雨欲來之勢。
“臣,姬卓瑞拜見女皇……”
“免禮!”姬卓宜打斷了姬卓瑞的行禮,淡漠的目光掃向了她身後的姬月容。“懷容你,上前一步。朕召你入宮,是想讓你見下躺在地上的人。”
“啊……”姬月容慌亂的擡眸,如驚慌的小鹿般,眺望着高座于前的姬卓宜,又回首望向姬卓瑞。“娘,我……”
“月容,不用怕。女皇陛下會明察秋毫!”姬卓瑞小聲的安慰她一聲,側身退下一步,輕拍下她的肩膀。
“瑞王說話沒錯,女皇陛下定會為微臣主持公道!”陳相陰冷的目光,狠狠掃向姬月容,怨恨的聲音,在禦書房回蕩。
姬月容濃濃長睫,在她的眼角投下兩道陰影。她一直垂首,邁着微顫的步伐,走到陳維心的面前。背後如芒在刺,她微顫的挺直了小小的腰板,伸出手輕觸那塊桔紅絹巾。在她的指尖碰到絹巾時,她展開的手掌,握成拳。
“娘!”她倏然回首,兩行輕淚劃落。
“月容不要怕,為娘會求陛下做主。”姬卓瑞聞她這一聲情真意切的呼喚,鐵石般心腸都碎成一片,出聲安慰道。“陛下讓你見下,你便見下。”
“嗚……”姬月容抽噎一聲,淚眼朦胧瞥下上方的姬卓宜。
她委屈又無奈的眼神,闖入姬卓宜的心扉,她蛾眉輕蹙,淡漠的眼神,閃過憐愛,轉眼即逝。
不愧為坐上女皇之位的人,不可小窺。
姬月容抿着唇,含着眼淚掀開了覆在陳維心臉上的那塊絹巾。
“啊啊……”姬月容眼前的桔紅飛落,她雙手抱着頭大叫起來。“娘,她要殺我,她要殺我,我不要再見到她……”
“月容!”姬卓瑞再顧不得其他,一箭步跟到姬月容的身邊,抱住她。邊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娘會保護你的。”
“瑞王,你的女兒受了驚吓,你說會保護她,那麽我的女兒呢?”陳相冷冽的目光,掃到面目鐵青的陳維心臉上,眼神暗淡。“做為她的娘,我理當為她讨回公道。”
“陳相你剛剛聽到沒,是你的女兒要殺月容,本王不知她為何要這麽做。只是……”姬卓瑞犀利的目光直視姬卓宜,“暗殺皇家,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死不足惜。”
“如果姬月容是身着宮服,臣的女兒定不敢造次,可她是平民打扮,又動手在先……”
“如果是這樣,你應該想想為什麽月容會動手。”姬卓瑞氣憤的打斷了她的話語。“本王再問你,陳維心被何所害。”
“……”陳相沉默。
“你會不知道嗎?她是被相府特制的毒箭所害,本王家還有待衛,中箭生死不明。”
“她們未曾相識,交峰錯殺了一名待從,罪不至死。王爺給維心套下暗殺皇家的抄家罪名,懷容郡主卻好好的站在書房,我那,那苦命的女兒,卻已經命喪黃泉。”陳相說到最後,眼角濕潤,惡狠狠的盯着她懷中的姬月容。“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你的女兒平素便有挑戲平民的惡習,月容回家都告予本王,她是看不過見才會挺身而出。”
“胡說,維心平日裏是不太嚴謹,她卻心系國家,本相聽得下人說出事情的始末,才知道她是拾到只有宮中皇子才能擁有的身份玉佩,擔心有人對皇子不利,才會……”
糟糕,是月錦!
姬月容聞言,身體繃緊。
不可以,不可以把月錦卷到這裏面來,要報仇的機會還有很多。
“陳相,這話……”
“娘,是我掉了月錦的玉佩。”姬月容打斷了姬卓瑞的反駁的話,“我沿着來時的路去找時,正好看陳維心挑戲平民,十分不恥她這樣的行為,走上前制止。”姬月容揮了揮手中的拳頭,明亮的眼眸中滿是鄙夷。“她一言不發的暗放冷箭,我命大沒有死,只是我的貼身待衛沒那麽好的命。”“本相感覺很奇怪,為何二皇子的玉佩在懷容郡主的手裏。”陳相無瀾的眼中精光暗閃。“要知道這玉佩能送的人,只有他的正妻!”
☆、明争暗鬥
陳相一番話,字字珠矶,擲地有聲。
禦書房緊張的氣氛,瞬間凝重。
姬卓宜聞此言,鳳首微側,淡褐色的眼瞳,無聲地掃向姬卓瑞。
姬卓瑞見到她的目光,搖搖頭,眉頭緊蹙。
陳相站起身,拱手垂頭的立在姬卓宜的眼前。偷偷擡起眼睑,打量着她的臉色。
“這塊玉佩是二皇子的信物,微臣思及此,有個大膽的猜想,還請女皇陛下恩準微臣做這個推測。”
“嗯。”姬卓宜眼睛微斂,颔首。
“微臣之所以有這個推測,是小女雖然玩劣,卻不曾要過人的性命,當時的下人也說過,小女拾到玉佩時,發現一個男子出現,懷疑他是二皇子,便把他攔下來。”
“陳相,你應該知道滄穹國的皇子,沒有皇命是不是會出宮。若是私自出宮,那他的名節……”姬卓宜擰着眉頭,名節二字拖音極重。“那月錦還有臉面活在世上,滄穹國的皇室的臉面又何存!”
“回陛下,微臣是擔心有人無視滄穹國規,仗着有人撐腰,淨做些有辱國體之事。”陳相說着,若有所指的眼神掃向姬月容的方向。
哈一塊破玉佩都是正妻能拿。
姬月容深吸的口氣,擰起漂亮的眉毛,正欲張口……姬卓瑞倏地捧着她的臉面向自己,微怒的道:“小錦的玉佩怎麽會在你的手中。”
“月錦的玉佩……”
“我同月錦用膳時,不小心讓玉佩沾了灰塵,讓他回宮清洗下,怎麽會到你的手中。”姬卓瑞用力的掐了下姬月容的臉頰,打斷了她的話語。
“我去書房找娘,結果你不在,只有見它擺在書房的桌子上,正好要去趟寶石鋪,順手拿着出府了,可是我并不知道這塊玉佩只有他的正妻能拿。”姬月容拉下姬卓瑞的手,嘟着嘴一派無辜的聳聳肩。“若真知道這事,我定是碰都不敢碰的。”
“哼,天下的人都知瑞王素來寵愛懷容郡主,本相本以為瑞王就算再寵愛,也是有個度,這番話一出,本相十分懷疑。”陳相得到她們這段對話之後,不怒而喜,笑靥中,殺機暗動。
她的這個表情,勢在必得?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是什麽呢?
姬月容阖上眼,深吸幾口氣,混亂的腦海,閃過之道所發生的種種事情,她素到平靜的心,惴惴不安。
陳相此時的那副表情,那個眼神她有在一個人那領教過,那一次她失去所有,連生命都失去。
此刻的自己,已經心慌意亂,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道荒唐的念頭從眼前閃過,快得讓她來不住挽留,已經消失不見。
“啓禀陛下,微臣有件事情已經擅自做主。未及時向陛下請奏,是微臣的錯。”姬卓瑞凝神觀察着陳相的表情,聞此言,拱手對着姬卓宜請罪。
“哦王姐所言何事。”姬卓宜微挑着眉梢,淡漠的問道。
“微臣前些日子,已經把姬家的鳳翔九重傳于姬月容。”姬卓瑞垂下眼睑,淡淡道。“微臣讓太醫查過月容的身體,她天生陽脈,是修練鳳翔九重的最佳人選。卻因為從小在流落民間,沒有及時修練此功,導致她體弱多病,所以……”
“鳳翔九重的修練者,便是你以後的繼承人。”姬卓宜蹙了蹙眉,平淡的目光瞥向閉目不言的姬月容,“王姐,你定下繼承人?”
陳相聞言,全身似一震,陰鹫的眼神掃過姬月容,定定凝望着姬卓瑞。
“沒,那時大夫對月容的身體都無能為力,微臣只是為了救她,私下傳授于她。”姬卓瑞垂着長睫,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有關繼承之言,還言之過早。”
不是,不是這個。她到底設定了什麽圈套!
姬月容心中湧出的那股不安,躍躍欲出。
“禀陛下,微臣所要指的并不是這個,而是有關于懷容郡主私下帶二皇子出府,面對陛下尋問,巧言令色的狡辯,而瑞王不但不大義滅親,反而挺身維護,微臣今日定要為冤死的女兒,讨回公道。”
玉佩,是玉佩!
姬月容霍然睜開眼,整個人如墜冷窯。
好狠,好毒辣的心思。
她發顫的雙手,攥緊成拳。
昂首凝視着眼前那那無條件為她遮風擋雨的高大身影,眼角餘光瞄到欲跪地的陳相,吸深幾口氣,快速沖到姬卓瑞的身邊,膝蓋一彎,重重跪在冰冷堅硬的石板之上。
咚咚咚……
連連三個響頭,重重的磕下去。
再一次起來的時候,姬月容的額頭已經通紅一片。
“陛下,月容有罪,請陛下嚴懲!”
衆人面面相觑。
姬卓瑞側首,擰着眉,思心暗轉。
陳相抿着嘴唇,目光複雜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姬月容。
姬卓宜眉宇尖凝結,之後又放松下來。
“懷容你何罪之有。”
“啓禀陛下,懷容身于民間,在王府養病一月有餘,突然想出府解悶,正好月錦表哥來府中探望,說得奮頭之上,忘記了皇家的規矩,偷偷帶着月錦表哥出府……”姬月容越說頭垂得越低,小小的肩膀聳起,話語間帶着哭腔,抽噎一聲,“誰知道在大街上碰到陳維心帶着一大群人,挑戲平民良男,懷容看不過眼,讓月錦表哥去官府,自己便挺身而出。”她擡起衣袖,輕拭下眼角溢出的眼淚,“當時懷容已經向陳維心表明身份,可是她卻趁着懷容可松懈之際,在街角放出毒箭,懷容的貼身待衛擋下一箭,懷容亦是中了一箭……”
“一派胡言!”陳相嚴厲的打斷了姬月容的話語,跪在姬卓宜的面前。“陛下……”
“今日是懷容命大,當時懷中正攜着一塊墨晶,這才撿回來的性命。”姬月容不甘示弱,擡起淚斑點點的小臉,毫無懼色,一字一字道:“懷容身小,中箭後倒在地上,那陳維心見懷容中箭,蹲在懷容的身邊,嘲笑懷容是賤民之女,侮辱皇家,懷容氣惱不過,撥出身中之箭,擡手刺下。是她陳維心動手欲殺懷容,卻喪命于自己的毒箭之下!”
☆、巧遇國師
禦書房,又一次陷入無邊的沉寂!
良久……
“王姐,朕糊塗了。”姬卓宜手肘撐在身側的扶手上,手指尖輕撫下微皺的眉宇,冷漠的聲音,穿透了寧靜。
“陛下,微臣……”姬卓瑞緊擰着眉,眼角瞥向哭泣的姬月容,跪了下來。“微臣這回犯了糊塗!”
“陛下微臣為替愛女查明真相,對陛下說了大話,還請陛下恕罪!”陳相傷心欲絕的眼神,掃過陳維心那張青灰色的臉頰,咬唇彎下腰,磕下三個響頭。
坐在旁邊的陳相正夫,慌亂的起身,撲倒在地。
“你們這是?朕更糊塗了……”姬卓宜輕晃鳳首,無奈的目光依依掃過跪在下面的幾個人,輕聲道。
“陛下,這事不關我娘的事,都是我自把自為,因看不慣陳維心欺壓良民,挺身而出,又因為她先動手殺人,才會失手殺了她。”姬月容擡頭,靜靜眺望着居高臨下的女皇姬卓宜,蓄滿眼淚,委屈婉轉。“娘會跟着陳相大人的謊話圓下去,是為了讓陛下不怪罪我,嗚嗚……”
“月容!”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太敏銳了!姬卓瑞全身陡然一顫,阖下眼,理了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都說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娘,我不值得你這麽做,孩兒殺了人自應承擔罪責。”姬月容打斷了姬卓瑞的話語,望着面無表情的姬卓宜,抿嘴道:“陛下,陳維心暗藏殺心,我當心心慌意亂,錯手殺了她,是有罪。我娘為了維護我,正如陳相為了陳維心說謊于陛下面前,希望陛下能明察秋毫,不要錯怪我娘。陳相失去了女兒,傷心欲絕下做出了欺君之罪,也請陛下從輕發落。一切的一切,也許只是……懷容剛剛才認回娘親,不能讓娘為了孩兒受苦,還請陛下能為我作主。”姬月容抽噎一下,似一個破娃娃般,伏倒在地。
“小小年紀,能說出這一番話,孝心可佳,不錯,不錯!”姬卓宜平靜的眼神中閃過驚訝之情,話語不是一如往常般平靜。
“陛下,是微臣教導無方,微臣……”
“王姐,你認回了個好女兒。”姬卓宜打斷了她的話,她的目光移到一語不發的陳相,“陳相你為了女兒,罪犯欺君,朕念在你心懷喪女之痛,不再追究。自于懷容說陳維心先下殺手,朕早在你進宮之前,已經收到了瑞王的證物,在懷容今日所穿的衣服之下,找到了箭孔,正中腹部。朕已經命人比對,确實與愛卿府中的箭支相吻合。”
“陛下!”陳相哪裏料到瑞王搶先一步,告了禦狀。攥緊拳頭,伏倒在地。她半斂着眼,咬着泛白的嘴唇,恨恨的掃了面無表情的姬卓瑞一眼。“還請陛下明查,小女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可能對皇家下毒手。”
“死者以矣。你們雙相各持一詞,朕亦困惑。不過懷容的确失手殺了你的女兒,朕會還你個公道。”姬卓宜淡淡掃過伏在地上,簌簌發抖的陳相,目光望向同樣伏在地上的姬月容。“不管如何,懷容郡主過失殺人在先,朕不能讓天下人戳着朕的脊梁骨,說朕偏袒皇族。來人”
“陛下,是微臣教女無方……”
“謝謝陛下赦了娘親和陳相的欺君之罪,懷容錯手殺人,還請陛下重罰。”姬月容打斷了姬卓瑞欲為她辯護的話。
陳相聞言,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卻不敢再出聲反對。
“嗯,是個識大體的孩子。來人,把懷容郡主押入天牢!”姬卓宜颔首,輕聲宣判着她的結論。
秋夜涼風襲來,明亮的月亮,穿過了烏雲,閃爍着淡光。
姬月容雙手套上了沉重的枷瑣,百無聊賴跟在兩個禁軍之後,緩慢的在深宮之中穿行而過。
漆黑似無盡的回廊之上,回旋着整齊的腳步聲。
驀地,前面領路的禁軍跪倒在地。
“拜見國師大人!”
國師?
姬月容腳下趄趔一下,差點被跪在前面的兩個人給絆倒。
擡眸,巫行玥仍舊一襲紫衣打扮,平靜無瀾的墨色眼瞳,紫光流轉。
“女皇何在?”巫行玥無視姬月容的望過來的目光,垂下長睫,冷淡的女聲輕道。
“回國師大人,女皇陛下此時正在禦書房。”跪在地上的一個禁軍,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巫行玥颔首,絲毫不在意姬月容投來的含笑目光,擦身而過。
“國師,許久不見!”姬月容一反常态,微笑着在巫行玥走過的剎那,輕聲問候。
巫行玥腳下一頓,側首,剽了她一眼。
“月容有一事相求。”姬月容挑眉,對于他的兇惡眼神,視若無睹。“可進一步說話嗎?”
“……”巫行玥凝眉,自信淡雅的笑容下隐藏的威脅,眼瞳并出紫光,側身冷道:“本尊需要借懷容郡主片刻。”
“呃!”跪在地上的兩人面面相觑。
“有問題?”巫行玥眉頭輕蹙,回身陰冷道。
“沒有,沒有。”兩人對于巫行玥的特權了若指掌。他話一落音,兩個人齊齊搖首。
“跟本尊來。”巫行玥擰眉,率先走到回廊的一角。“何事?”
“我要離開王府。”姬月容也不轉彎抹角,開門見山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與本尊何幹?”
“你只要開一聲口,輕易能達到我的目的。”
“笑話,本尊為何要為你說話。”
“小玥啊!別一口一個本尊,多生份。”
“住嘴。”
“幫我出王府,你以後估計不會看到我了。”
“你殺了陳相的愛女,小命難保,本尊為何要幫你。”
“因為我膽子小,又喜歡拖人下水,很不巧!”姬月容上前一步,臉湊了過去。“一不小心知道你的秘密。”姬月容說完後,輕輕呵出一口氣,直噴在他蒙着紫紗的側臉之上。
巫行玥本能的往後退,無奈身後那座冷冰冰的牆,封住了他的退路。
側臉那濕熱的氣息,不知是羞還是怒的奇怪感覺,讓他咬牙切齒,又不能魯莽出手。
緊握發顫的手掌,瞪着姬月容的眼瞳,在黑暗中閃爍着深紫的暗芒。
“讓我出府,只需要你的一句話,成為庶人也沒有關系,反正成為郡主又不是我的目标。”姬月容緊緊凝視着他的眼神中,閃過驚豔。畢竟有求于人,她見好就收,退開。
“只是這樣?”巫行玥阖下眼睑,輕顫的眼睫掩蓋住紫瞳,淡淡道。
“就是這樣,小玥可行。”
“知道了,以後不要這樣喚本尊,否則……必殺之。”
“我都要成為庶人,以後哪還有機會遇上你。”
“哼!”巫行玥轉身,離開。“本尊也不希望再見到你。”
呀被人讨厭了。
姬月容輕易完成自己想要的結果,笑眯眯的尾随在巫行玥的身後,壞心的偷笑。
☆、黑夜漫漫
黑夜,特別的漫長。
姬月容靜靜尾随着禁軍,七轉八彎的穿梭在黑暗的回廓中。
驀地,耳邊的腳步聲停頓。
這一回,姬月容反應靈敏的停下來,擡眸。
遠方,一點桔紅色的燈火,閃爍。
接踵而至的幾個輕緩的腳步聲。
“拜見三殿下。”
今夜遇到的人,還真多。等等,三殿下……姬月瑜!
姬月容收回欣賞夜空的目光,凝視着那從桔紅燈光走出的姬月瑜。
“平身。”姬月瑜小巧的臉上挂着七分親切的微笑,溫眸定在姬月容的臉上。“這位是?”
“懷容郡主,你眼前的是滄穹國的三殿下。”跪在地上的禁軍回身,小心的提醒。
“懷容見過三殿下。”姬月容垂下眼睑,淡淡道。扣上木枷瑣的雙手攥緊,尖銳的指甲嵌入肉中。
疼痛不斷地提醒着她,對面那個和前世的佘月瑜不過三分相似,卻有着七分同樣親切的微笑。自己前生的仇已經報了,不需要再生氣。
即使如此,她心中的怨恨卻是越漲越高……
“郡主,不可對殿下不敬。”禁軍暗自扯了下姬月容的裙擺。
“呵呵!”姬月瑜掩面而笑,杏眼如新月般,溫謙的道:“懷容妹妹自幼生活在民間,對于宮中的規矩恐怕……”
“多謝姐姐教導!”姬月容高興的笑靥,綻放。“只是深夜人靜,姐姐卻在皇宮裏走動,着實吓了小妹一跳,剛剛小妹還以為最近犯太歲,走夜路都會碰到夜鬼,哪知姐姐一走近,小妹更是吓得說不出話來,這世上的鬼都是醜陋不堪,姐姐貌若天仙般,不知情的還以為皇宮的深夜,仙女來臨。”
“瞧妹妹說的,本宮哪有那般,只不過……月錦哥哥知道陳相擡着女兒,進宮告禦狀,求着我去禦書房,瞧瞧本宮又怕去得早,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是以在這個時辰而來。”姬月瑜嘴角的笑容瞬間凝結,轉眼即逝,依舊笑靥如花般,明豔。
“姐姐面聖要緊,小妹可不敢擔擱姐姐的時間。”姬月容聞此言,燦爛笑容的側過身體,退出一條道路來。
“妹妹有一張沾滿蜂蜜的嘴唇。”姬月瑜颔首,輕笑一聲,瞅了眼天真無邪的姬月容,彈彈裙擺,拂袖離開。
“真不愧是淪穹國最親善的皇女啊。”禁軍一臉崇拜的凝望着姬月瑜離開的背影,暗自乍舌。
親善嗎?
姬月容眉尖微挑的回首,眺望着那個消失在黑暗中的緩緩前行的身影,腦海浮現出姬月瑜溫和眼眸背後隐藏的冰冷,嘲諷道。
還好,她不是你……佘月瑜,不過,那副故作優雅親切的嘴臉,讓我不期然會想到你。
姬月錦聽到殿外傳來的更鼓之聲,心裏默默數了數,已經一更天了,人語絲竹之聲漸漸沉寂下來,終于不能再聞。
清雅別致的宮殿的四角,擺放着精心修剪的盆景。
香爐升起的袅袅清煙,香氣寧然。
他端正的坐在桌前,雙手交疊的撐着下巴,寬闊的袖擺滑落,如藕般潔白的手臂,燭影搖曳,更襯得晶瑩剔透。
他心急如焚的目光,透着敞開的紙窗,眺望天空之上的朦胧月色。
嘆息一聲,揉了下不時跳動的眼皮,看着鎏金鳳形燭臺上那團随着氣流微微跳動的火光,火苗時而拔高,時而偃息……
月瑜去打聽消息,應該會回來了。
如此想着,突然傳來殿門被推開的聲音。
此刻夜深人靜,微小的聲音都會無限放大。
姬月錦全身陡然一震。擡首,望着殿門的方向。
一盞桔紅火光,出現在殿門之外。似劃破了黑暗般,一抹小小的朱紅身影,伫立。
“哐铛!”一聲,門被人合上。
他起身迎了上去,急切的心情伴随着沉重的步伐聲,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月瑜,怎麽樣?”
“小錦啊你這回讓朕失望了。”姬卓宜淡漠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姬月錦聞聲,指尖微微輕顫。快步走到殿門口,跪倒在地。
“母皇,月錦私自出府,是犯了大罪……”
“起來吧,地上涼。”姬卓宜目光沉定,從黑暗中走出來。她還是一襲繁重的裝束,快步走入姬月錦的宮殿之中,佩挂在腰間的玉流蘇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幽夜裏,格外清晰。
“月錦哥哥,母皇見我去禦書房,我……”姬月瑜牽強地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扶在他的胳膊上,溫和的眼眸裏栽滿歉意。
“不關你的事。”姬月錦搖首,掙開了她的手,從冰冷的地面爬起來,膝頭上傳來的寒冷麻木,直直竄到他的心頭。“本來就是我的錯。不管如何!”他擡眸,掠過淡淡的感謝。“我還是要謝謝你。”他說著,回身走進宮殿。
姬月瑜擰着漂亮的眉頭,垂下眼睑,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