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回

越逍所建。庭院幽靜,裏面挖出一個人造的荷花池,現在正是春季,若大的池水裏只是豎着三三兩兩的荷花杆,毫無生氣,一派蕭條景色。

姬月容腦袋中又浮現出越逍般,剛剛的好心情完全消失無蹤,得到的是最多的煩惱。

“王爺。”一直待的落塵居的待秋,見到姬月容露面,凝着眉迎了上去。

“待秋,你這麽急着把我找回來,發生什麽事?”姬月容見到他的表情,心下不由得又沉下幾分。

“二皇子殿下來到王府,要探望王夫,奴才沒讓他進去。”

“月錦?”姬月容捶捶腦袋,皺着眉頭問道:“你沒讓他進去?那他此刻要何處。”

“奴才說王爺下了禁令,不讓任何人探望王夫,二殿下正在偏房等待着王爺的到來。”待秋垂下頭,表情依然冷靜,不急不慢的回道。

姬月容聞言,雙手負背繞過他的身體,朝着姬月錦的方向走去。

“月錦。聽待秋說你來王府,那孩子平日裏被我寵得沒大沒小的,不要見怪!對了,你不是要同錦越一起回鳳谷嗎?”

“月容,你可回來了。”姬月錦放下手中把玩的瓷杯,轉頭凝望着一身正式宮裝的姬月容,比平時多了幾分英氣,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之光,站起身迎了上去,解釋道:“我同師傅說了,會晚一點回去,今天是想來拜訪師兄的。”

“你是來看越逍的嗎?”姬月容眉尖微挑,走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原來你不是來看看我的,害得我一得到消息,即刻快馬加鞭的趕緊回來。”

“也不是,我的宮裏聽說師兄病了,今天都沒有進宮向母皇請安,這不,放心不下,才到王府裏看看!”姬月錦溫眸含着腼腆的笑意,偷偷瞥了下姬月容的表情,“是不是他……病得很嚴重?”

“他沒事,很快就會好的,全是我的錯,咳。”姬月容輕咳一下,表情有幾分尴尬,避開姬月錦詢問的眼神,讪讪道:“越逍的身體還沒有恢複,我一時貪歡……咳咳。”她說到這裏,眼光偷瞄下姬月錦的表情,發現他清亮的目光,突地垂下眼睑,看不到他的眼神,卻能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怪異。

嗯。我怎麽又忘記滄穹國的未婚男子可是有夫德要守,今天這番話,說得太過直白……

“月錦,你再過幾日再來看越逍吧!”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我還擔心他的病還未好,才會重得進宮面聖都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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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何處聽到的消息?”

“今天月瑜下早朝來找我,對我說師兄并沒有進宮面聖,看樣子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我不放心,便來看看。”

“原來是她,還真是一個好、姐、姐呢?”

“啊?此話怎講。”

“她還真是未蔔先知啊,呵呵!”姬月容伸出手,握緊幾案上的壺柄,拿過一只茶杯,拿開茶蓋,為自己斟茶。她的眼神專注,盯着熱氣騰騰的茶水,明亮的眼神瞬間并出花火,又逐漸的空洞起來。

“月容,小心燙。”姬月錦發現茶水從杯的邊緣溢出,正沿着杯身湍湍而下,已經沾濕了大半個桌面,有些水正朝着桌沿而落,連忙出聲喝住。

“呃。”姬月容飄浮的心思,被姬月錦喚了回來。低頭一看,趕緊把茶壺放到桌面上,從椅子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茶水。還好姬月錦叫的及時,只是沾濕了衣角,并沒有占太大面積,更沒有被燙到。

“月容,你怎麽會精神恍惚?”姬月錦見她眼圈的一片烏青,料她是為了越逍生病一事,定是日日衣不解帶的照顧吧。思到此,他的心裏是又酸又澀,百般滋味都湧上心田。過了一會兒,他素來清麗的聲音帶着幾分沙啞,似在壓抑着什麽般,“不管怎麽樣,你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子骨,要是你也病倒了,不又多一個要人擔心、照顧啊。”

“沒什麽事的,我撐得住,想當年……我小時候,為了我爹爹,最高記錄是五天五夜沒有休息過。”姬月容端起茶杯,輕呷一口,

“我是很認真的說話,你還有心思同我開玩笑!”

“月錦,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這麽緊張。”

“可是……”

“王爺。”待秋推開了房門,打斷了姬月錦的話語,急沖沖的闖了進來,向來平靜的面容,帶着一絲緊張,“王爺,王夫他,他……”

“什麽事?”姬月容走到他的面前,擰着眉問道,“他現在出什麽事了,你倒是快說啊?”

“奴才剛剛準備為王夫喂藥,王夫他卻突然醒過來了。”

“你說什麽,你是說越逍他醒過來了。呼。”姬月容再得到待秋鐵定的點頭後,笑容滿面繞過他,疾步的朝着越逍的房間走去。

“月容。”姬月錦正欲喚住她的腳步,見到她焦急離去的背影,咬着下唇,重重的嘆息一聲,跟了上去。

待秋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想到姬月容對他的态度,緩緩地搖搖頭,這才跟了上去。

自古傷情者,皆出自單戀……

新房如昔,物事全非。

越逍蒼白着臉,無力的依靠的床頭,如星眸般的眼眸,似蒙上塵埃的珍珠般,失去了往昔的靈逸,空洞洞的眼神,望着頭頂的床帳發呆。

是他太大意了,竟然毫無借心的喝下姬月瑜送過來的湯藥。明明是不願喝的,卻聽聞那東西能為月容帶來歡樂,便輕信了她的話,喝了下去。

胸口老是悶着,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的酸脹之感,他垂目望向自己左胸之上,那裏隐隐若現出一顆鮮紅的胎印,若是他沒有記錯的,這應該就是師傅曾告訴他的結玉!也就是說,再過四個月左右,他會産下一顆漂亮的寶石,六個月後,他生得到一個可愛的孩子,他和姬月容兩個人的孩子。

明明是一件開心的事情,為什麽的他的心裏滿是悲傷之情,越來越強烈的不安,似毒蛇般的他的心頭盤旋?

“越逍,聽待秋說你醒過來!”姬月容推開門,便看到身體單薄的越逍,無助的躺的床頭,沒有焦距的迷離表情讓她心中一緊,快步沖上前,一把攬住他,“你終于醒過來了,你可知道,因為你的事,我擔心了多久!”

“啊。月,月容!”越逍還沒回過神,已經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鼻端是熟悉的香味,讓他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奇跡般安定下來。

“還好,還好你醒來了,見到你平安無事,我懸着幾日的心,總算是能放下來了。”

“咳咳。”

“呀,你怎麽還咳嗽啊,我看還是找大夫來看看。”

“不是,是你,你抱得我太緊,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哦哦。你看我,一見你醒來,什麽都忘記了。”姬月容讪讪的放下他,雙手扣的他的肩頭,見他的臉頰飛上兩抹紅霞,好看過以往的雪白,心又是放輕幾分。

“師兄,我來看你了。”姬月錦笑若春風般和煦的走了進來。

“師弟你,你來了。”越逍掙開了姬月容的手,臉更是漲得通紅,“快,快起坐。”

“不了,我只是聽說你病了,便來容王府看看你的情況,現在見你臉色紅潤,想來也沒什麽大礙,便放下心來。”他說着,視線轉向姬月容,淡笑道:“恭喜月容你,娶得我師兄為正夫,我還得回宮向母皇請安,就此告辭!”他說完,優雅的行了個禮,轉身,挺着筆直的腰杆走了出去。

站在門榻前的待秋等姬月錦出門,探頭看了看動作親密的二人,識趣的為她們合上門。

“好了,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別害羞!”姬月容挑眉輕聲調笑。

“月,月容!”越逍癡癡望着姬月容溫暖的眼眸,胸口抽痛,痛得他手捂着左胸,彎下了腰身,他眨緊眼皮,低聲道,“我發現我好像是結玉了。”

“逍,你是結玉沒錯,不過這個孩子我們不能要!”姬月容直直盯着那漆黑的後腦勺,阖上眼,沉沉道。

☆、結玉要求

越逍此時此刻從未感覺到自己面前的姬月容是這麽的陌生。

他的手緊緊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那裏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他的手掌心上似乎可以感受到結玉之處有生命般地微微跳動!

這裏,正有一個微弱的生命産生。

是他越逍和姬月容血肉相連的孩子,她怎麽能這麽冷酷的說要殺了他。

越逍潔白的貝齒,緊緊的咬着沒什麽血色的唇瓣,臉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他最終什麽話也沒有說,只是不停的搖頭,無聲的拒絕了她的提議。

烏黑的長發淩亂的披散的他慘白的皮膚之上,更顯得楚楚可憐。

姬月容沒有預料到他的反應這麽強烈,擰着眉頭,伸出手捧住他的臉,見到他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心裏又是一陣的絞痛。

“孩子沒有了,我們還會再有的,我不能讓她傷了你的性命!”

“月容,她現在也是一條生命!我都能感覺到她剛剛聽到你要舍棄她的話,正不停的發抖,在我的內裏大聲的吶喊着,讓我不要放棄她!”越逍張大着那雙星眸,怔怔地望着姬月容,目光裏都是哀求。

“越逍,你要堅強一點,大夫說過,你胸口的那塊玉已經碎了,如果堅持把她生下來,可能也活不長,你何必把她生出來受苦。”姬月容微微側首,避開了他的求助的眼神。

“不可能的,我是她的父親,我現在都能感覺到她的生命,怎麽可能是碎玉(俗稱為胎盤發育先天不良)是不是大夫弄錯了?”

“這個理由很牽強,大夫說你的體質現在還不适合生育,偏偏你還吃下了煮熟的明果,這樣更容易在新婚結玉,不過它的風險也很大,所以。”

“所以這個孩子可能生下來就會有隐疾,還有可能活不長。”

“大夫沒有說出來,我猜大致上應該是這樣。”

“……”

“即使這樣,你還要決定要生下她嗎?”

“寶寶已經在我的身體裏,無論如何,我都想把她生下來,最終……不管結局如何,只能由上天來決定!”越逍說着,抿了抿嘴,微涼的手掌搭在姬月容的手背上,清澈的目光裏,閃爍着一種似當年錦遙望着她時的光芒。

“唉。你說這麽多,還要要生下她是吧。”姬月容看到這麽熟悉的目光,冷眸不似剛剛那麽堅定生硬,輕聲嘆息一聲後,手從他的手掌裏抽出來,順着他的脖子往下劃落,撫在他的左胸之上,指尖下觸摸的是冰涼似玉般滑膩的肌膚。

驀地,她的左胸也是一震。

她低下眼睑,掃過自己的左胸,那裏,那朵多年不曾有過變化的花骨,似乎猛地跳動一下,馬上又恢複正常。

這……是我的錯覺吧!

姬月容眨眨眼,食指尖試探性的又撫了下,她的花骨似乎再沒有動靜。

應該是我的錯覺才是,還是說,越逍身體內的孩子,有什麽重要的聯系嗎?

“月容,月容……”

“噢。什麽事。”

“你剛剛在想什麽?”

“沒什麽,只是剛剛的感覺很奇怪。”

“難到你,你也同我一樣,感覺到她的生命?”

“或許是吧。”姬月容颔首,指尖上傳來的涼意,讓她意識到越逍身上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趕緊把他壓下床,更是細心的為他蓋好的被子。

“天氣還涼着,你現在的身體比之以前還要嬌弱,要學會保護自己才成。”

“月容,你是同意了嗎?我,我……”

“我們從認識到現在成婚,這麽長的時間裏,你從來不曾對我提過什麽要求,今天你都開口,我這個做妻主的,哪還能不答應。”

“我。”

“我對于這個事情上,只有一個要求!”姬月容微笑的用食指搭在他微張的唇瓣上,打斷他的話語。

“你說,只要能把孩子生下來,我什麽都聽你的。”

“如果這個孩子會威脅你的生命,那麽……我不會讓你生下來的。”

“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是上老天不想要她活下來,那時我便不會再堅持。”

“要記住你的話!”姬月容親昵的親親他的發際,腦袋回想到今天早朝時發生的事情,微微好轉的心情突地又跌到了谷底。

“怎麽了?”越逍敏銳的感覺到她大起大落的心情,伸出手拍拍她的臉頰,眉頭輕蹙一下,小聲的問道。

“我今天上朝議政,很快就要下江南了,你的身體很虛弱,怎麽能同我一起去?”

“下江南。此時正是春季,水雨衆多,正是潮洪的時節。待秋說你今天是頭一回上朝,女皇怎麽會想到派你去那裏?”

“我。我怎麽會知道!”姬月容忍不住翻了下白眼,表情很是無辜,“可能是陛下想讓我去試查下民情,所以這差事就輪到我的身上。”

“我有聽師傅提到過,江南水患一直是滄穹國君主最頭痛之事,那裏還關系着赈災銀兩的事情,你這麽過去,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不能在你的身邊。要不,我還是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這身子骨得好好養着,大夫我都幫你請好了。”

“可是我很不放心你。”

“呵呵。我姬月容做事,你還能不放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明明,明明知道的……”

“我……”

“王爺,皇宮裏傳來了女皇的聖旨!”待秋平靜的聲音在門口處響起,正好打斷了姬月容的話,“還請王爺快快出來迎接。”

“這動作還真是快!”姬月容微皺了下眉頭,站起身來,見到越逍掙紮着起身,趕忙壓住他的身體,“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靜養,我一個人出去便是。”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江南水患,民不聊生。朕心中盛是不安!既日起,特派懷容王爺以朕之分身,下江南體查民情,欽此!”

“謝陛下隆恩!”姬月容從女官的手中接過了聖旨,冷眸中閃過銳光,把聖旨遞給身後的待秋之後,朝他使了個眼色,走進了房間。

待秋示意,從懷裏掏出了幾錠銀子,遞了過去,把前來宣旨的女官打發回去。

☆、墨衣驚現

早春,陽光明媚,枯黃枝頭都生長出嫩綠的枝芽,一派生機勃勃的南湖春光。

南湖洲頭,濃濃的白霧正在逐漸散去,一條陳年的烏篷船正順沿而下,一個身着素衣的欣長身影,正在船頭舉目眺望。

“燕含,初春清晨霧寒,快點回來。”姬月容帶着幾分寵溺的聲音在船艙裏響起。

“這裏的風景好美,你就讓我多看看吧!”方燕含回眸一笑,并沒有聽姬月容的話,睜着烏溜溜的眼睛,正對眼前的美景流連忘返。

“真是。出門前答應過我什麽,為何才行到一半的路程,連話都不聽。”

“我頭一回出遠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看到這麽美麗的景色,你就讓我啊,阿嚏。”

“你看看,還不快進來,要是病了,又得耽誤行程!”

“哪會這麽精貴,阿嚏嚏。”

“快點回來!”

“嗚。知道了。”方燕含無奈地吸吸有點發紅的鼻子,垂頭喪氣的走回了船艙,在姬月容的對面坐下,委屈的看了眼她,低頭悶悶地喝着茶。

“船家,如果到了城外,就把船停泊在岸,我要去城裏買點給養!”姬月容挑眉望了眼方燕含,大喊叫道。

“姑娘,大概再過半個時辰,船便能到達一個小城鎮。”船尾響起了一個沙啞的女聲。

“嗯,我們就在那裏上岸。”姬月容輕聲應道,側首又不着痕跡的瞥了眼方燕含,淡淡道。

“月容。”方燕含破泣為笑,像一只可愛的小狗,撲到姬月容的懷中,只差沒有在身後搖尾巴,“你對我太好了,呵呵。”

“你啊。真是說風就是雨,喜怒哀樂都放在臉上,要是同我去了江南的花城,會很吃虧的。”姬月容憐愛的戳戳他的腦門,沒好氣的道。

“啵!”方燕含擡頭,在她的臉上用務的親吻一下,不在乎地道:“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什麽不會怕。”

“油嘴滑舌。我能每時每刻都在你的身邊保護你嗎?”姬月容十分無奈的搖搖頭,拂開垂落在他臉頰之上的亂發,嘴湊在他的耳邊壓低着嗓子,小聲道:“你記住,去了花城後,除了我的話,不要聽信任何人的話,畢竟我這次來是得了女皇的命令,來查赈災修堤的銀子,抓人家的小辮子的!”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二個人在船艙裏,你一言我一語的低語,船外應和她們的是湍湍的湖水撞擊在船玄上的沉悶聲。

天色将晚,夜幕漸漸降臨。

姬月容背着一個巨大的包袱,身後領着一臉滿足的方燕含,走到回船的路上。

船家因為要守船,一直呆在這裏沒出去,喝了幾口老白幹,吃了幾顆花生米抗寒,遠遠的見到她們二人,趕緊從船上起來,迎了上去。

“姑娘,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她一邊說着,一邊接過姬月容手中的大袋。

“嗯,沒有想到這裏小鎮哪也好玩得緊,沒顧得上時辰,辛苦你了。”姬月容把手上的袋子遞了過去,又從裏面掏出一個油紙包,“這是我在這裏最好的客棧裏買的燒肉,你也試試!”

“那可就謝謝了!”船夫聞言,笑得只見眉毛不見眼。

“燕含,快點,我們得上船了。”姬月容回首望了眼滿是不舍之情的方燕含,催促道。

“知道了,還沒有玩夠呢?”方燕含小聲的咕哝一聲,又回首看了看身邊那已經閃出微光的小鎮,心不甘懷不願的走上船。

船家很少遇到這麽大方慷慨的客人,做起事來更是殷情些,她們上船後,一眨眼功夫,就起矛開船。

姬月容走到船艙裏,從幾案上拿起暖爐,在懷裏捂了下,便走到方燕含的身邊,把暖爐塞到他的懷中,“這都是初春時節,這天兒,還是這麽冷。”她說著,剛剛捂熱的手,搓了下方燕含紅得有些不正常的臉蛋。

“月容,下回還帶我來玩好不?”方燕含擡首,小巧精致的臉上,栽着滿滿的期盼。

“好,如果我們下回還有緣來這裏,我便帶你再去玩玩。”

“那一言為定!”

“一言……什麽人?”姬月容驀地收回手,盯着自己手背上一滴鮮紅的血液,眼眸漸漸轉冷,眉頭不易覺察地微皺,頭也不擡,冷然道:“我數到三,若是不現身的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一……二……”

“月容,你,你是說?”方燕含吃驚的看着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這人莫不是一開始就躲在船上,那我們之前的話,他不都聽見了。”

“不會。”姬月容淡淡道,“如果他一直在船上,我不可能發覺不到。”

輕柔的解釋,卻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三!”

艙內傳來微微的響聲,她們二個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墨衣男子便出現在她們的面前。他的面色慘白如紙,胸前濕了一大片,分不清是血還是別的什麽,左肩之下有一道猙獰的刀傷,深的甚至已可見骨。他此番劇烈動作之後,分明是痛到渾身都在顫抖,這墨衣男子卻是硬咬緊牙關,連哼都不哼。

方燕含從未見到男子還能有這樣的神态,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有說。

姬月容的冷眸精光一閃,對于能在滄穹國這個女尊男卑的世界,見到這麽傲骨的鐵男兒,倒真是稀奇,自少她是有了點興趣,不過面上卻是面無表情,只是随意的看了男子一眼,“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在船上有人的情況下,混進來,算是身手不錯。”

墨衣男子似是一愣,沒有想到對方會誇獎自己,一時反倒是說不出話來,眼光觸及那雙深邃幽墨似黑洞般的眼眸,心中更是莫名一跳。

“他身手倒是不錯,不過,怎麽會跑到我們船上,這種行為可不大好。”方燕含循着姬月容的眼神望去,倏地一改之前的敬佩,口氣也不太友善。更是用審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他來。

欣長的身體,削瘦的臉上,棱角分明,眉宇間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軒昂的陽剛之氣,炯炯有神的目光正與姬月容做無聲的交流,真是越看越覺得這男子不論從外型,氣質,模樣,都深得姬月容的心,他的心更是不爽起來。

☆、鬼迷心竅

墨衣男子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望着姬月容,墨眸中閃過孤傲,如一只受傷的孤狼般,冷靜中滿是懷疑。

方燕含十分不太服氣的瞪了他一眼,轉頭對着姬月容道:“他現在能偷偷躲到船上,想來他的身手很好,那追殺他的人就越可怕。”

“所以呢?”姬月容挑眉望向方燕含,眼眸裏滿是玩味。

“所以。所以我敢說,以他的身手,若是單打獨鬥的話,也不會這麽狼狽,必定是中了誰的埋伏。那麽,他身後的人定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他,如果我想的沒有錯的話,那群人應該已經在追趕的路上!”方燕含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氣喘籲籲的。偷瞥了下姬月容的表情後,見她并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道:“你老是說不想惹麻煩,所以我在想,是不是……”

“嗯,你今天的思路分析的很好,也很全面!”姬月容點頭贊許,寵溺地拍拍他的頭,戲谑地笑道:“不過。我老覺得聞到一股子酸味。”

“我是就是論事!”方燕含微微一曬,嘟了嘟紅紅的嘴唇,天真無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淡淡的眼光掃視向墨衣男子:“那些陰狠之背,若是追來,不要說不肯放過他,我看我們也難逃追劫。殺人滅口這四個字,我還是知道的。”

“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姬月容大笑一聲,搖搖頭拒絕了他的提意。只是要讓他推那個男人下去,他卻怎麽也下不了手。“所以。所以我敢說,以他的身手,若是單打獨鬥的話,也不會這麽狼狽,必定是中了誰的埋伏。那麽,他身後的人定不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他,如果我想的沒有錯的話,那群人應該已經在追趕的路上!”方燕含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氣喘籲籲的。偷瞥了下姬月容的表情後,見她并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道:“你老是說不想惹麻煩,所以我在想,是不是……”

“嗯,你今天的思路分析的很好,也很全面!”姬月容點頭贊許,寵溺地拍拍他的頭,戲谑地笑道:“不過。我老覺得聞到一股子酸味。”

“我是就是論事!”方燕含微微一曬,嘟了嘟紅紅的嘴唇,天真無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淡淡的眼光掃視向墨衣男子:

“那些陰狠之背,若是追來,不要說不肯放過他,我看我們也難逃追劫。殺人滅口這四個字,我還是知道的。”

“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姬月容大笑一聲,搖搖頭拒絕了他的提意,“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燕含今日卻讓我殺個生,這可不太好哦!”

方燕含正猶豫間,不遠處的岸上已是傳來隐隐約約的馬蹄聲,聲音迅速由遠及近,疾如驟雨暴風。

姬月容輕皺了下好看的眉頭,輕輕一嘆。“來得還真快!”

方燕含的臉色也變了。任誰都聽得出來,這便是沖着他們船上這位重傷的不速之客而來。“樹欲靜而風不止……看來,我們也無需讨論這個問題了。”

姬月容走出船艙,對着船上正在喝酒的船婦道:“船家!”

“在。”船婦停下了手中之杯,轉頭忙向前一步,憂忡地看着眼前的姬月容,“姑娘,這岸上之人與你可是有分争?”

“這就是你管的事!”姬月容并沒有回答她的話,淡淡道:“船上有繩索麽?”

“有。當然有,不知姑娘要多少?”

大凡江南的漁家,別的器物可能沒有,不過那線網麻繩卻都是一應俱全。

船婦點頭稱事,手腳俐落的按姬月容的吩咐從艙內取出了一根粗壯的長繩。

墨衣少年從發現後,一直沒有說話,趁着姬月容出去的這個當兒,老成地從衣服上撕下一大塊衣襟,将要緊的左胸上的傷口都牢牢紮了起來。

方燕含瞅了眼站在艙口的姬月容,撇撇嘴。見那墨衣少年行動不便,難得好心地想上前幫忙,卻被他冷冷推開。

姬月容斜目注着他的舉動,見他傷到這個地步,居然還如此自負要強,眼光更是柔和了幾分,口氣溫和地道:“你現在還是想着和他們一戰,寧可死,也不願屈膝?”

墨衣少年似從沒遇上過眼光這等犀利,猜心度事易如反掌的女子,他素來倨傲的目中也不由多了些微驚。

小船不知不覺随波蕩着,四周都是些綠芽枝頭的湖上生機勃勃,附近更是有着幾叢蕭瑟披銀的蘆葦。

姬月容彎腰順着船沿伸出手摘過一支蘆葦,去枝去葉,截頭斷尾,傾刻間,便成了一支蘆管。然後,往墨衣少年面前一送,微微一笑:“拿着!”

墨衣少年從發現的那一刻起,一直是低着頭,沒有看到姬月容的笑容,此時此刻更是怔怔地望着她。

豔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姬月容,冷眸微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孤度,竟是如春回大地,說不出的炫目。

他下意識地接過那纖纖玉掌中的物事,只是一根輕輕的蘆管,握在手中,卻隐約覺得,沉重無比,比這輩子手中握過的稀世珠玉都要貴重,難舍難棄。

耳畔之處,依稀傳來珠玉相擊般的美妙聲音。

“就目前這架式來看,你想再出去打,是打不過了。若是要想瞞過他們,也只好辛苦一下你了。不過這本也就是你惹來的事!喏。”姬月容一眼掃到方燕含手中的麻繩,沉沉道:“你先把這麻繩綁在身上,再含着這根蘆管下水去,不到我們拉你出來,你就不許動……聽明白了麽?”

墨衣少年這時的心神不知為何莫名恍惚,素日的精明頭腦地運轉自如,自動消化了這番話的含意。

躲到湖水之下,用蘆管通往水面呼吸麽?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只不過他現在的失血過多,經脈重傷,內力大失的身體,再加上這初春比以往來得寒冷,眼下又是夜裏,自己真的能能撐得住嗎?能撐得住的話,又是能撐到什麽時候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墨衣少年這回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方燕含收到姬月容無聲的眼神,按她剛剛的吩咐,拿着繩子走過來,準備系住墨衣少年的腰,哪裏料到他只是微微一晃,便閃了過去,一雙深沉機警的眸子,戒備萬分的盯着他。似一只負了傷的孤狼,即使現在這麽狼狽不堪,卻依然不肯低下頭讓人輕易觸碰的。

姬月容見狀,晃晃頭,微微一聲嘆息。自方燕含手中拿過長繩,接替他不能完成的任務。

要将繩繞在別人腰上,自然會靠得極近。

姬月容心中有些無奈又些有得意,自己這回又是冒着毀人清白的危險,靠近他。

在這裏能遇上這麽高傲自負的男子,是一件新鮮事。不過她的桃花已經夠多了,一夫兩君,還加上個未定下來的國師,還是不沾為妙。

這麽棘手的男人,自己在一邊看着,飽飽眼福也就罷了!這要再來一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着架得住。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輕柔地執繩,另一手繞到墨衣少年的腰後去接……

這景象,既像是她伏貼在墨衣少年的胸膛之上,又像是她主動去擁抱這個氣宇軒昂的男子……這二人,一柔一剛,襯着身後茫茫的綠水青山,竟有說不出的動人韻味。

方燕含在一邊看得眼睛都直了,這兩個人,現在看起來是多麽的相配,似一對神仙眷侶般!

不行,月容身邊有太多出色的男子,自己不可以這麽被比下去,一定要,一定要變得出色,一定要成為姬月容身邊最不可被取代的男人!這樣,他這個小小的內君,才能真正的站在姬月容的身後……

他垂放在腰下的手,漸漸握緊,抿着嘴,烏溜溜的眼珠裏的詭異妖豔,一絲暗華流轉而來,周而複始,不曾停止!

墨衣少年根本沒有時間去注意方燕含這般異樣的眼神。

他早已經身不由已地呆住了。

自從懂事以來,他從不讓人靠近他身體的三尺之內,這次面對一個可能破壞他名潔清白的女子,不但破例,而且還象布偶一樣任由人擺布,這事若是說出去,他辛辛苦苦樹立起來的尊嚴、威性……所以的一切,不都會成為一個笑話。

但是,但是……他根本不能自己,唯有阖上眼,微仰着頭用深呼吸來抑制住自己如遇電擊般的心跳,身子在不停的輕顫,他卻是再也不也動彈一下,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總之,自己的一世清白,絕對不能毀在這個女子的手中。

閉上雙眼,他身體的各種感覺更加的敏銳。

感覺到姬月容溫暖的氣息,輕輕呵在他的頸間,帶着一股暧昧的濕氣,帶着如蘭似麝的芬芳。

墨衣少年那敏感的身體讓姬月容輕柔的,若有若無的觸碰,似飛絮沾身般的一下又一下,他便感覺到那每觸一下,他便有如有電擊般,更鬼迷了心竅一般,甚至想伸開雙臂……

☆、子漣之危

正在墨衣少年情不自禁的微張雙臂時,姬月容已系完繩結,自他懷裏退了出去。

她滿意地看着自已的成果,又順手将墨衣少年手裏的蘆管拿了過來,直接把一端放入墨衣少年的嘴邊,輕聲道,“咬住,下去就後就從這兒呼吸,不要你要牢牢記住,沒有人拉你上來,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亂動。聽明白了麽?”

墨衣少年從未有與女子如此接近,他的神志一直在飄浮狀态,還未完全回醒這時,聞言只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好,去吧!”姬月容話還沒有完全落音,手往前輕輕一推,墨衣少年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已被嗵地一聲推落水裏,冰寒刺骨的湖水立刻将他所有的感覺包圍。

空白的腦袋裏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他的胸口被一個女子拍了下……現在還能感覺到她手掌心的溫度……呼吸……

船舷上的方燕含望着湖面上蕩漾開來的巨大水花,暗自砸砸舌,擡眸偷瞥下身邊一直微笑的姬月容,不禁打了個寒噤。

這麽冷的天,船下的水是多麽的冷啊!不過,那個男子先前明明對他這麽有成見,卻輕易讓月容接近,這不是衷情是什麽,可惡!

思緒這麽一轉,方燕含心裏那一簌微小的可憐心思,完全消失無蹤。

姬月容渾然不知她那一繞一推間,一不小心又碰到男兒的清白之心,害得他心情複雜,恍惚之際更是只記得那輕輕一掌,一直高懸在天空的心,就此跌落至半空之中。

她等到湖水平靜之後,神情自若地坐回桌前,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象是完全不知水下的人随時可能會凍死一般。

“月容,那人……武功是很好,沒錯,不過受了這麽重的傷,又掉到湖水裏,應該……不會死罷?”方燕含蹙起了彎彎的尖眉,憂心地掃了眼沒有再冒上水泡的湖面,輕聲問道。

“呵呵。你先前可不是這麽想的吧!”姬月容端起手中的茶杯,輕呷了一口。“我瞧着那人還有點順眼,竟然感覺不錯,自是會對他伸出援手。至于那人嘛。便要看追來的人什麽時候走了?人世間的世事,向來都是有因便有果,說不過救了他一命,對我們這回下江南還有說不出的好處呢……你呀,可得好好記着。”

淡香一縷一縷自杯中袅袅升起,慢慢在船艙內彌漫起來。姬月容仿如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品茗,品景,一派逍遙閑情在天地間蕩漾。

遠處,倏地傳來一聲大喝。

“那只船,說你呢!過來,我們要搜人!”

嚣張氣焰漫天,船婦的眼神無聲的朝着船頭的方燕含問來。

“過去吧!”方燕含眼光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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