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回
了下岸邊那群高舉火把,圍在湖邊,遠看似一條巨大的火龍。
“是的,公子。”船婦低回一聲,小船順從地向岸邊靠攏。
岸上數十匹高頭大馬,馬上的乘客們都身着玄衣勁裝,神情粗豪,火光之中只見刀光劍影不停閃動,光芒間透出寒森森的十足殺機。
姬月容棒着茶杯,整個人斜靠在船欄之上,漫不經心地一眼掃去,見到沒有什麽特別出衆的人物出現在此,心中大為安定,微微籲了口氣。低頭飲下一喝清茶,轉身走進船艙之內,端坐在椅子之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密密地裹在身上,連她的半張臉都遮蓋起來,手更是下意識的輕敲着桌沿。
船離岸尚有數尺,已有兩個魁偉女人先行縱身躍了過來。“船家,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左胸挨了沉重的一刀,都見着白骨,離斷氣不遠的墨衣少年?”“晦氣啊,快要斷氣的?還望各個大人恕罪,今天天冷得緊,老婦這船可是一路從奉陽而下,這一趟船并沒有停靠過岸,更別說一個快要斷氣的什麽墨衣少年。”船艙外,老船婦忙不疊地作揖行禮,口裏更是把方燕含教他的,一骨腦全說了出來。“你敢說謊小心我們滅了你全家……對了,這船裏是何許人也,竟然是來自首都奉陽?”“是奉陽城裏的一位姑娘帶着自己的貼身內君,說是要沿路欣賞這南湖的初春風景,特包着老妪的船,順河而下,萬萬不會有假。”“唔,諒你也不敢胡謅。得,今人不管怎麽樣,都得讓咱們看看。”話音才落,一前一後兩個婦人掏出腰中的大刀,一臉警戒的挑起門簾,緩慢地走了進來。船本般就不是很大,船艙更是甚為小巧,姬月容和方燕含兩個人在內還不怎麽覺得,現在多了這兩個女人,立時便顯得格外滿滿突突,擁擠不堪。一覽無遺的地方,哪裏還藏得下別人。兩個女人目露兇光,仔細的在艙內逡巡一圈,最後卻落在了方燕含的臉上。
此時的方燕含,已經在臉上蒙上一層半镂的面紗,但那雙外露的秋水眸子,似玉般滑順的肌膚,若隐若現,實在是引人無限暇思。為首的玄衣女子咽了一口唾沫,對着身後的女子笑道:“老七,你看這人長得雖看不太真切,單單只是這對眼眸,格外的誘惑人心,看得人真是心癢癢得厲害,不如……不如現在就搶了回去,給我們去暖暖被窩,不是更好。”那名老七的女子自也是怔怔望着方燕含,顯然也被他那副半遮半掩模樣所惑,但她行事說話卻要老成幾分。“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你腦袋裏一天到晚就想着男人,家裏那麽多還不夠?連這當兒還敢起這心思……你就不怕讓君子漣從我們手中逃走,君老二一怒之下會要了我們幾個的人頭?”被他狠狠的怒瞪一眼,那為首的玄衣女子似想起自已的任務,這才讪讪地收回了眼光,用左肩頂了頂身後的女子,陪笑着道:“是,都是我的錯,不該亂起心思!可是你想想,君子漣那一下挨得多重,又不小心中了君老大的毒藥,此時更是連天都幫我們,這麽寒冷的天氣,四周又都是水,他能逃到哪兒去?又能逃到哪去,說不定消失意識的他,掉到湖裏凍死了。”“話雖如此,我們還是小心為上,你別忘記了,他這回要是從我們手裏溜了出去,君老大可是會大發雷霆,咱們的小命也難保。但凡有船、馬、車出現在我們的視線範圍,一律要細細地搜,絕不能讓那可惡的家夥逃出生天,單是想男子的身份掌握君家的大權,這是麽多可笑的事情!退一萬步說,他要真是逃了回去,我們可算得上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這兩人一番話對下來,別人尚不會覺得什麽,姬月容卻是心中暗驚不已。連她們觊觎方燕含的醜陋心思都暫時忘記下來。
君子漣,那不是方燕含一直提起的君家現任的掌權人,沒想到是那個傲慢的家夥。不過……若不是有那樣的氣質,又怎麽能打破滄穹國這個女尊男卑世界裏的規則呢?他甚至能稱得上滄穹國裏的傳奇人物。不過,君家的女權主義已經按耐不住,不過幾年時間,便用這麽極端的方式來逼他離開君字,甚至是以要他的性命為代價,看到在權力的欲望下,一切都有可能發生,自己的前世不正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
姬月容微蹙眉。看來這一次出門,便是福心高照,莫名的救下了君子漣,不過,現在的自己還不能出太多的面,不要好處沒有,倒惹得一身腥回來,還真是得不償失。
正凝思間,那玄衣女子色迷心竅,不死心的涎着臉挨近方燕含的身邊,嘟起嘴便欲在方燕含那那粉琢般的臉蛋上親一口,過下幹瘾。“啪!”地一記清脆耳光,打得他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等到她定下來看時,姬月容已經讓在他的向面前,揚出去的手還沒有收回來,冰冷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深邃墨黑的目光裏,全是危險的幽藍之光。玄衣女子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紅通通的一片。她素來膽大包天,遇到美色都會忍不住毛手毛腳,卻從來沒有遇到過敢這般對待她的人,當着別人的面,被掴了這麽亮敞的一個耳光,這口氣若不出,面子可要往哪兒擱。當下也不管狹小的艙內這地,袖子一卷,掄着拳頭揮了上去,眼看就要打到姬月容那張沒有太大表情的臉,卻不知怎地,只見那姬月容纖手一托一推,她整個人橫插過去,撲了個空,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連船也跟着她的倒在,在湖面上大晃了幾晃。
☆、狂妄倨傲
平靜的南湖岸邊上,一艘烏蓬船開始劇烈的晃動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那玄衣女子漲紅了臉,便要沖上去,身邊那位叫老七的,突地“咦”了一聲,反手拉住還要沖上前去的人,定睛瞧着退在姬月容身後的方燕含,他那雙漂亮的眼神裏滿滿的嫌惡之情,對于玄衣女子行為,深惡痛絕卻默不作聲。
又轉頭看向半遮模樣,目光裏閃爍着幽冷光芒的姬月容,拱手行禮後,試探的問道:“聽船婦說閣下二人來自首都奉陽,相傳二皇子姬月錦拜師鳳谷門下,那位可是?”
“閉嘴,本宮之……”方燕含烏眸中閃過冷冽的光芒,正欲從姬月容的身後走出來,表白自己的身份,卻被姬月容一聲帶着薄怒的呵斥打斷。
“夠了!男兒家家的,胡說些什麽。”
“哼……不說便不說。”正要大發威風的老虎在傾刻間恢複成清純可愛的小白兔,冷意在對上姬月容沒太多情緒的冷眸時,消失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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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方燕含一聲不吭的低眉斂目,乖乖地退回一邊。
滄穹雙驕之一的二皇子姬月錦出游至此,這二人竟然在這小城鎮外攔結外加挑戲輕薄,兩人全都心中一凜,感覺到溫暖的船艙裏的溫度聚減,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
若真是他們所想,僅是剛剛發生的兩件事,便能讓他們身首異處,誅連九族。
退一步來說,不提他在皇家的身份,單單是鳳谷記名弟子之名,既使是在江湖之上,黑白各道,哪個敢不給他三分薄面,只是他們是男子之身,素來行事低調,卻絕對不會任人欺辱……這樣的人,真的,萬萬想不到,此等高貴之人,生生在她們的眼前出現!
兩個女子的目光,同時從輕慢轉成了驚惕。
想起方才的無禮唐突,更別說是她們這等行為,二人思到此,臉色又不由地瞬間變得蒼白幾分。玄衣女子更是吓得身子都僵了,木頭也似的動都不能動。
良久,還是究竟還是那老七行事老練,最她一步回過神,忙堆起一臉的笑,軟言陪着不是:“這真是小人們有眼無珠,不識金面,适才一時冒犯,還望大人能有大量,多多海涵,休要跟我們這種粗人計較。”
“我可不是什麽大人。”姬月容搖搖頭,冷光幻化成迷離之色,眺望向船外的朦胧的水色……神情迷惑,“我只是個喜歡游山玩水的閑人而已。如果兩位搜完了,沒別的事,還請放行讓我們沿水繼續前行。”
“那是那是……竟然大人還有要事在身,大人盡請通行無妨。”似想不到姬月容這麽好說話,兩個女子都大松一口氣,懸在空中的心總算是平靜下來,神志放松下來,這才發現,她們全身早已被冷汗濕透。寧遇商,不遇官!這是她們君家老大的口頭禪,現在她們算是什麽到了,只是一個不名明的官兒,加上滄穹雙驕的這個名號,威力遠比她們想像的要強大的多。
她們互相使了個眼神,達成一致後,急于離開這個眼前這兩個莫測高深的朝庭之人,蒼蠅不盯無縫的蛋,此番确知她們在這裏出現,這消息回報上去也算是一件大功。當下兩人不敢多留,恭身一禮,箭一般地掠回岸上。
船離湖岸還是有些距離,姬月容和方燕含從船艙裏走到船頭,根本聽不清他們與同伴說些什麽,但見那兩人急急說完之後,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眼光齊齊向這邊看來,随即只聞為首之人一聲大喝,馬蹄踢踏,泥塵四濺,一幹人等回旋又如飛般遠去。
“還以為能策劃出來這場陰謀的女人有多厲害,原來手下也都是這般膿包,當不得用的東西。”方燕含冷哼一聲,眺望着那逐漸消失的那群人,眼露鄙夷。
“這才是他們的精明之處。”姬月容含笑吩咐船婦起矛,将船往湖中心靠去,自己緩步走進船艙裏,“不明白嗎?你看看她們的行事進退有序,驚卻不會亂,遇強則不強撞,絕不肯随意輕舉妄動……能調教出這等機靈的手下,我到好奇那家姓君的主子,不知是何等樣的人物!也難怪會得到君家的掌權的君子漣,那高揚氣勢都被他們害得這般田地。”
“月容,你想得要比我多得多,那我剛剛冒充姬月錦是不是也是大錯?你當時為何不出聲制止我?”方燕含聞言後,暗自砸砸舌,露在外面的大眼睛眨了兩眨,煞是無辜得惹人憐愛,“還以為在朝庭那些人才會這麽的險惡,沒想到我們一出門,便遇到這麽複雜的事情!”
方燕含自從成為姬月容的內君之後,很少會發出這樣的感嘆之詞,這一番話說得讓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她點了點他的腦門:“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這事你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不過各有各家事,我們今天卻生生插入了不是正确的軌道……你以後可要多長幾個心眼,不要一離開那個深黑色泥潭,很多東西都丢下去不理會了。瞧你現在這德行,那心思,要是我離開你之後,是不是能讓我省點心!”
“嘿嘿……我可不想要你離開我,就想讓你天天這麽陪着我,資質愚鈍又怎麽樣,反正我這輩子也不要離開你,你也休想要擺脫我!”方燕含微微撅起嘴,撲到了姬月容的懷裏,似一只撒嬌的小貓兒般,“這樣多好,我這一身只會跟在你的身邊,若是你覺得我太笨,就多教教我便是,這樣,你的心裏就是想着我的,多好!”“你……”一個在三年時間內,掌管着她建立起來的鳳居,又在她無暇之際,一人獨力控制鳳居的運作之人,竟然在她的面前說什麽資質愚鈍又怎麽樣?姬月容明知他是見自已郁悶,有意逗自已開懷,無奈地一笑,“懶得跟你多講,你到底是什麽人物,自己最是清楚,所以你現在多想想,現在是不是把水底下的人拉上來了?”
“呀……我差點忘了!”方燕含在她的懷裏突地一聲驚呼,身形閃動,瞬間便到了船舷底的暗結旁,他重小有跟着父親習武,雖說不得是什麽上層,自己的力道也是甚大,只見他彎下腰,三兩下便将那墨衣少年連繩帶人拖了出來。
從那群人出現,到此時,前後還不到半柱香的光景,那墨衣少年雖然凍得全身僵硬,他的神志卻還是清醒的,剛剛水上的一言一行,他在水下聽得清清楚楚。
一待得到自由,他不等身形站穩,反手推開正在為他解繩的方燕含,他的眼睛黑到發亮,在燈光的映襯下竟有股狂野的眩目,他一步一步走到姬月容的面前,目光緊盯住她,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道:“我是江南君家現任當家君子漣,你一定要記得,我絕不會比君子淮差!以後你也一定會明白我今日對你所說之言。”
姬月容微微一怔,随即失笑,知道是剛才自己無心中稱贊君家老大的一番話被他聽了去,心有不服之故。
當下真誠點頭微笑道:“眼下,便是給我這般感覺而已,竟然都是君家之人,行事自然難分轾軒。只是……我從未識得你們,故适才只是就事論事,并非評品高下,你不必多心。”
他好恨,恨自已為何要在這般落魄的時節遇見她,以至于她對自已這般輕視,連正眼都不瞧上一下,反倒是那君子淮,只不過因有了幾個膽小怕死的手下,卻因為是女子身份而得她如此重視誇贊!
這天下就沒有一個能知他,懂他的女子嗎?君子漣思到此面色冷硬,瞪着姬月容搖搖頭,猶想說什麽,嘴唇張翕幾下卻終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幸好虧方燕含眼明手快,心在見到他這份堅強,算得上是男子心中的典範!對于他三番四次的無禮推開自已的舉動,也沒什麽在意之情,一手扶住了這具健壯的身軀,轉頭惶然望着姬月容:“月容,你看看他,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現在看來他必是失血過多,又受重寒,非即時救治,調養兩天不可。我們要拿他怎麽辦?”
“唔,他就是君子漣!”姬月容敲下頭沉吟了一下,“這也好,我本來還正想找他。既如此,我們就帶他回江南的花城罷。想來雖然先前是準備日行一善,現在這麽看來也算是好事一件!君子淮那邊,我看是不會這麽罷休的,必定會派人追蹤,我們見機行事吧!”
☆、子漣疑惑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方燕含點頭稱是,拎着個昏過去的君子漣,輕松的把他放到一邊的船艙之中的床上。
“船家。”姬月容含笑轉向船婦,後者急忙從外面走了進來,以敬仰的眼光看向他,“加快點速度,到了江南的花城,我便下船。這銀子嘛,我多加一倍!”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船婦也算得上是跑江湖的人,對于這種事情,見得多,卻很少碰到客人主動加銀子的事情,感激涕零地就要拜下去,“老妪會加快速度的,還請姑娘放心!”
姬月容含笑一拂,長袖虛虛扶起她,眼角餘光卻遠遠瞥到水天一線之間,扇面樣分開,向這裏急駛而來的數點錦帆。
這些人,來得還真是快。
“真是麻煩的人,船家,靠岸吧!”姬月容走到方燕含的身邊,一手提起昏迷的君子漣,一邊無奈的道,“燕含。我看我們得走陸路而去。”
“若是這樣,那也只能如此,真是可惜了這一路的美景!”方燕含幽怨地掃了眼她懷中的君子漣,無奈的撇撇嘴,從她的懷中把君子漣一把搶過來,杠在肩膀上,“人還是我來扛吧。”說著,垂眼不在理會姬月容的表情,走出船艙,船已經離岸上不遠,他徑直跳到岸邊。
“船家,這是給你的銀子,若是他們為難你,你就照直說了吧!”姬月容從懷裏掏出一袋銀子扔了過去,轉身,跟在方燕含的身後離開。
如果下回再碰到這麽慷慨的客人,該多好啊。
船婦一時怔住,捧着懷中的錢袋,心中不由的開始期盼起來。
君子漣在清晨的鳥鳴聲中緩緩睜開眼來。
陽光疏淡平常,隐約有梅香清淺,所處之地雖然只是小小一間靜室,卻有着說不出的寧靜安心之感……有點象那人女人身上的氣息!讓他浮亂的心有了一點點安全之感。
“呀。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方燕含從門外走進來,用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郁悶的道了一點,端着手裏的東西,轉身離開,“還真是一個好大的工程,月容若是知道你清醒過來的消息,會開心很多的。”
君子漣沉默,目光望着他的背影閃了一閃。
那女人當真會關心一個陌生人的死活?她又是看上自己的什麽呢。
方燕含可不知他心中複雜心思,想到姬月容這幾日為這個君子漣耽誤下來的行程,邊走邊嘆:“可真算是醒來了,這兩天別說往花城前進一步,光是照顧你這個病人,可把月容累壞了!真是不明白,明明昏迷着,卻還不許人接近,但凡別人喂你的東西,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你一律都全給吐出來,只有月容去做這事情,才會沒有那麽奇怪的反應……救人救成這樣,也算是遇到了一個極品啊!我都沒有享受過他這樣的待遇,簡直是找了個祖宗來侍候呢!”
君子漣臉上一燙,總是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麽這個小小的內君,老沒給過他好臉色看過!
他從小便是在君家那個大墨缸裏長大,什麽東西沒有見過!以為當上了君家的掌權人之後,自己的日子會好過些,自少心中的抱負有了施展的機會。回想起這幾日的遭遇,想想還是他自己太天真,就算是坐上那個寶座又能怎麽樣,他還不是衆叛親離,暗算也是家常便飯!
若現在有人問他,是不是後悔自己所做所為?他的答應是‘不’,沒有努力過的人,才是最可悲的,他現在正在努力打破僵局,為滄穹國的男子做出一個榜樣,只要有心一定能做好。只不過他現在卻不能再去相信任何人,至少在昏沉中,他的意識若不是感覺到很熟悉的氣息,他會本能地抗拒,更是加以排斥,萬萬沒想到會有此事發生。
那個女人明明是看不起他,怎麽可能對他這麽好,一定是對他有什麽企圖,一定!
君子漣晃晃混亂的腦袋,把臉都捂在手臂之中,對于自已想要什麽,他從來都分得很清楚,自欺欺人那種蠢事,絕不是他的風格。
只是,那個女人……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卻沒有同那一樣是女子的君子淮靠攏,應該還是能容忍身為男子,卻能掌權的奇怪事情!那般地冷然淡雅的眸子,似無情無心,卻在面對她身邊那個弱不經風的內君裏,會有柔光閃過,這樣的女子,怕是很多男子心中能托付終身。自己也能這麽幸運嗎?呃……不對,他已經在心中發誓,今生不嫁,定要在這女兒國中闖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至少,不能讓那些個女子認為男子不完全是要在家裏相妻教女,也能同她們一樣,得到一點尊重……每思至此,縱然強悍如君子漣,也不由得心下黯然,暗暗神傷。
若自己也是女子之身,這一身的抱負同理想是不是就能成功的完成!
方燕含郁悶沖沖地走了出去。也沒有觀察到君子漣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否則,知道了這時君子漣的心中所想,他只怕會第一個沖過來掐住君子漣的脖子,揍上個百十來拳後,再一腳踢下山崖喂狗……忘恩負久,不知死活的家夥,竟然還想着這麽個心思,虧得月容這般待着他!
冷風吹進暧室,門簾一角輕挑,露出一張沒有太多表情,淡定的精致容顏。
“好內力,醒得比我預料的還早。你現在覺得怎樣?”姬月容淡笑一下,冷眸瞬間溫和奪目,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一雙明眸如秋水閃耀着美好的心情。
君子漣不知怎地的心制不住地狂跳了起來,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內功已恢複了七七八八,刀傷也是不成問題了。”不知為何,在那清澈的似能洞悉人心般的目光面前,他根本沒辦法去編出一段假話。
“你便是君子家現在的掌權人罷?”姬月容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神情平和誠摯,如老友之間的寒喧,“說起來,眼下還真的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忙!”
☆、恩是要還的
果然,同自己想得沒有多大的差別!
君子漣聽到她的話後,內心深處格外的失落。還以為眼前這個人只是因為俠意之心,才會出手相救,原來……到最後,還是有所求。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我有能力做到那件事的話,定不會推卻。”
“呵呵!”姬月容輕笑一聲,從桌子上端過一杯水遞過去,“我不過是順手救下你,在湖在相遇,也算得上是一種緣份,不必如此!”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何你要先開口提出來。君子漣抽抽眼角,不解的望着她,“知恩要報,是我君子漣做人的标準!”
“那這樣,其實我想要知道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到是對你以男子之身,手握君家大權在手,有什麽打算?”
“打算?若我這回能活着回去,定是奪回君家的一切,讓那些背叛我的人,得到……”
“一個已經腐朽的家族,你真的是那麽感興趣?”
“腐朽真是個好詞,只是我身為君家之子,有責任和義務去修正。”
“修正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上回要建防洪堤道,結果卻是胎死腹中,僅是保住了君家的田地而已,那個家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魚非吾,焉知魚之樂!君家的事情,到現在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插手。”
“嗯?原來是這樣,那算了,我就開出我的條件吧。”
“你說。”
“我要去花城辦事,可是人生地不熟的,需要一個向導,這便是我的要求。”
“向導?”君子漣先是一愣。他萬萬沒想到姬月容提的會是這個要求。
“是的,你沒有聽錯。”
“原來只是這樣,沒有問題。等到了花城,我會做你的向導,不過,這件事的前提是你把我安全送到君家。”君子漣沉思片刻後,開出自己的條件。他很清楚自己身體上的狀況,休息三天也只是好了個三成左右,若是這時遇到君子淮派出來的殺手,獨身一人的他,根本沒有勝算。
“你別急,我還沒有說完。”
“還有什麽事,你一次說完吧!”
“我要住進君家。”
“什麽?你再說一次?”
“你沒有聽錯,我到了花城後,便要入住君家。這是我的附加條件!”姬月容含笑的凝視着他,她此時的表情卻不像是在說笑。
“只是這樣嗎?”
“嗯,我不習慣住客棧,要不也不會坐船而下。”
“不對,你是想到君家找樣東西吧。”君子漣搖搖頭,嘴唇邊泛出一抹冷笑。
“哦此話怎講!”
“君家最先是以盜墓起家,在君家的禁地之內,相傳收藏着一件神物,你的目的是它吧。”
“哦,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不是嗎?”
“哼我對死物不感興趣,倒是現在對一件活物很有興趣。”姬月容微微一笑,眼神掃過君子漣的身體,那表情叫一個邪惡。
“本以為你會與其他女子不同,也沒想到……”君子漣眼神循着她的,正好捕捉到胸前的目光,輕蔑的道。
“你現在應該知道你的價值對我來說,比之君家的鎮魂燈,還要來得珍貴吧!”
“罷了,我欠你一個人情,自會還你,如果你能在七天內送我到君家,你的要求我一定會做到。”
有了你的存在,才是我最大的寶貝。姬月容轉頭看向窗外的蔚藍天空,嘴角勾出一抹淡淡地笑容。暗自想,若是能早點擺平君家,受益最多的也只是她了,這種只賺不賠的賣買怎麽都不會吃虧!
“你在笑什麽?”君子漣見姬月容獨自笑得出神,不由奇怪道,見姬月容還是不理會他的問話,不由傾前了身子,想細看原因。
姬月容卻正在這時回過神來,聽得君子漣的詢問,急忙轉過頭……
“呃……”姬月容的唇,自左而右,正好刷過眼前之人溫潤的耳朵,最後停留在右邊的玉頰上。似被雷擊中一半,只覺身子發麻,驚駭過度,動也動彈不得。
君子漣如一只驚弓之鳥般,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連連向後移開身子,默默望着如此唐突之人。
同樣也是從震撼中醒過來,姬月容心中如同中擊般,激蕩不已,面上卻已若無其事。下意識的躲開了君子漣的目光,不由皺着眉頭,沉沉地道:“你現在的仇家,除了君子淮外,定是身邊出了叛徒,否則她又怎能這得手……竟然這樣,你可得好好想清楚,還有其他什麽人會對你不利,這樣我們才能想到萬全之策!”
君子漣輕咳了一聲,原來難看得臉色,此是漲得通紅,甩甩頭,理清了腦海中的思緒,努力的忘記剛剛姬月容不小心對他所做的事情,正欲開口說話,卻聽見方燕含的聲音,帶着幾分驚怒,在院落裏大喊起來:“月容,有兩個人硬闖了進來,我攔他們不住!你快點出來看看。”
方燕含的武功,君子漣也是見到過的,雖然不能稱得上一流高手,卻也絕非弱者,連他都擋不住的人物,大概便是……
他那雙點漆般的目光中精光閃動,一掀衣擺,就要出去分個高下,卻被姬月容按住肩,素到冷靜的眸子,帶着幾許溫和的笑意,“此時不宜動武。他們敢來,必是有備,讓我先出去看看。”
院子裏的場景讓姬月容也有些微訝。
來者五人,但真正動手的只有一個人。裝束是很平常的任女長袍,約莫二十七八,一張臉端端正正,屬于就是扔到街上都不會有人看得上的那種大衆臉,卻因為她此時的動作,格外的吸引人的眼球。長衫袖揮動間勁風四溢,正好整以暇地與方燕含過招。
其他四人,或抱胸,或依牆……都沒有一個人出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方燕含此時完全處在劣勢,只是在手忙腳亂地支撐,那女子卻并不急于下殺手,危急關頭還有意松一松,倒象是存心要引出姬月容來一樣。
但更令得姬月容注意的卻是女子身後那個雙手環抱于胸,悠閑觀戰的錦衣女子。這人面貌生得豔若桃李,分外的迷人。雖然并未出手,可只是那麽随随便便往那裏一站,便自有種詭異妖繞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不敢小觑。
☆、聯婚嗎
看到這樣的氣概,就算是從未謀面,姬月容也已大致能猜出她是何許人也!
除了與君子漣處于敵對狀态的君子淮,還能有誰會平白的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似見到姬月容突兀地自屋中步出,那個仕女對方燕含的攻勢陡然一快,更是招招戮喉誅心,毫不留情的對他下殺手,方燕含本來便是欲敗未敗的景況,被她這麽快手一迫,眼看他處處險象環生……姬月容微微一笑,知道這是那人對方燕含的身份心起懷疑,當下也不多說,輕輕一躍,跳到那仕女的攻擊範圍,一拂袍袖那柔和的勁風頓時化解了她的攻擊,方燕含壓力陡然一減,精神更是大振一番,大喝一聲,便乘機擊出積怒已久、洶湧澎湃的一拳。
那仕女正忙于擺脫姬月容那突如奇來的陰柔勁力,一時無暇抽身,眼看就要傷在方燕含的素手之下……
“燕含!”
“不可傷人。”
兩句話同時從姬月容及那一直隔岸觀火的錦衣女子的口中吐出。
姬月容探出身體,右手一伸輕巧抓着方燕含的衣領,一把将他拉了回來,那錦衣女子卻是遙遙拍出一掌,無聲無息,逼人勁風瞬間已至身前!
姬月容推開手中的方燕含,匆忙之中快速拍出左掌,硬生生接下這一擊。
‘嘭’地一聲巨響,只見地上碎屑紛飛,四周草木俱裂,威力十分的強大,震驚!
發生這一切,完全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姬月容一心救人,一心回擊,無形中已是心分二用,她接這一掌竟接得身子連晃了幾晃,面色也變得有些蒼白起來。
“赤光?鳳翔心經……你到底是何人。”錦衣女子瞧到姬月容手掌上覆着的淡淡赤光,眼中亮光一閃,卻也不追擊,只是收了手,擰着眉地問。
“原來你也聽到!在下不過是一個閑游之人,不用如此大驚小怪!倒是不知道閣下來此蓬壁村野,有何見教?”姬月容雙手負背,迎風而立,維持着一貫冷然平淡,不愠不火地反問。
“呵呵……是君某太唐突,都忘記自我介紹!在下姓君,名子淮。”君子淮複雜的目光凝視了姬月容好一會兒,朗聲大笑道,“未料到你會使出皇家的秘法,倒真是見外了,懷容王爺!”
“嗯,你倒也猜得明白。”姬月容颔首,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孤度,輕贊道,“你現在竟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為何還不離去!”“想不到我那個不太成器的弟弟,他的運氣倒真是好到讓我妒忌!”君子淮抿着嘴,雙手抱着胸,定定望着姬月容,冷冷道:“容王爺,我與內弟二人意見不合,需要溝通下,還忘你能通融。”她說着,恭敬的楫了一下,擡頭時突地摸了摸下巴,“對了,我差點忘記一件事……”她說著,目光掃過身邊的那面牆壁,大聲喝道:“來人,将東西拿出來!”
土牆外身影一閃,一個手捧木盤,上面擺着一個黑布掩蓋之物的君家弟子自牆頭躍了進來,恭恭敬敬地跪在君子淮的面前。
她挑眉微笑,伸出手指向姬月容:“拿過去,就說請容王爺過目。”
家族弟子依言,轉身走了去過。
姬月容的心裏微有些疑惑,不知黑布下是何物事,更不知道君子淮現在是賣得什麽藥,猶豫片刻時,她身後的方燕含繞過她的身體,迫不及待的伸手便掀開那黑布,道:“我倒想好好看下,這是什麽好東西,也值得一送!啊……這是……”
方燕含手一抖,黑布垂落在地,人也是蹬蹬連退數步,面紗下看不太真切的臉有點扭曲,圓睜着雙手,輕顫的指尖,指向那人手中捧着之物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兩顆血淋淋的人頭,端正的擺在木盤之上。整張臉都是扭曲,那雙眼睛尤自含着生前深深地恐懼和絕望。更讓方燕含驚訝的是,此二人的面目,赫然便是在她們船艙之內,對自己好生無禮的兩名女子。
“啧啧……真是好狠的心腸!”姬月容皺起眉頭,微微側過臉,視線正好落到方燕含的臉上。走上前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快點拿下去,本王不喜歡看這個。”想姬月容兩世為人,雖然對生死一事看得很輕,最近卻不知是怎麽回事,對于那種無辜被殺戮之人,原因有一部分是自出于自己,心上不免有些期期然。
墨色的天空漸漸泛出了亮光。陽光從東方升起,柔柔地照在姬月容的容顏之上,令她微怒中帶着茫然的模樣,平添了幾分動人之色。
君子淮也不惱,在離她不遠處輕笑一聲,道:“本來以為她們冒犯的是二皇子殿下,現在才明白她們二人冒犯之人是容王爺,更是應該以死謝罪!所以我殺了他們,雖然是領會錯了意識,卻還是沒有做錯。怎樣?這份見面禮,對你來說可算得上還成?”
“你的手下,與我有何幹系,你想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罷!不過……”姬月容眼角餘光見那名弟子端着人頭原路退下去,才擡眸目注着君子淮,輕輕嘆息一聲,“你想說什麽,直說吧,我可不認為我的面子大到你要專程來送這份禮給我。”
君子淮聞言,沉吟了一下,開門見山道:“如果,我說要你交出君子漣,你的答案是?”
“看你的樣子,已經猜到了,不是嗎?”姬月容深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光芒,知道她能找到這裏,必是有備而來,想瞞,也瞞不過去,只得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