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從驿站離開後, 便來到了一條山道上，一側是山壁，一側是林海。
周顏堇自幼在皇宮裏長大, 何曾見過這樣磅礴大氣的風景，她趴在窗口上, 雙眸璀亮地往外望去，周顏堇漸漸被風景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她驚豔地嘆道：“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麽漂亮啊。”
她扯了扯阿曼的衣袖, 想把自己的喜悅分享給她, 阿曼穿着宮女的淡色衣衫, 她的長發不再是簡單的高馬尾, 绾着發髻的她清秀雅麗，眼神沉靜包容, 被周顏堇抱着手臂的阿曼學着身邊人的動作，也朝着窗外望去, 阿曼僅僅一眼就看完了這秀麗的山景, 眸光含笑地對周顏堇說道：“等日後有機會了，屬下便帶着公主踏遍所有山河, 如何？”
在阿曼的眼中, 無論多美的景色都比不上周顏堇，因為只有她能讓人有心動的感覺。
周顏堇頭倚靠在阿曼有力的肩頭，笑吟吟地，甜甜地應了一聲。
好心情的周顏堇簡直乖巧的讓阿曼心軟的一塌糊塗，覺得這般模樣的她真是可愛極了, 卻不知道周顏堇乖戾起來, 只會把人折磨的對她又愛又恨。
路途上周顏堇并沒有和護送她和親的大周将軍有過交談，這些瑣事她都交由阿曼去做, 可謂是一路清閑自在，沒有絲毫的緊張和擔憂。
其他的西涼使者見到周顏堇這般配合，對她的好感再次加深，所以周顏堇提出的各種條件，他們都應了下來。
阿曼看着日頭越來越旺，便叮囑道：“公主，等日落西山再賞景吧。”
周顏堇擡頭望了望天，感受到刺眼的陽光，縮了縮脖子不讓陽光把自己的肌膚給曬黑，道：“好呀，正好本宮也看厭了。”
此處人煙稀少，除了山和林，便沒有了別的趣意，像周顏堇這般三分熱度的貴公主，自然不會再被它們所驚豔。
車廂裏很寬敞，畢竟周顏堇身份高貴，西涼使者當然不會去虧待她，所以車廂裏擺放的物件無一不精致，大多是奇珍異寶，周顏堇玩着幾顆鵝卵石大小的紅寶石，白如蔥段的手指在紅寶石的襯托下，更顯的如上好的羊脂玉，瑩潤白皙。
“公主，喝口茶潤潤喉。”
阿曼如今變得越來越會伺候周顏堇，比起從前的笨拙沒有眼力勁兒，現在的她簡直像是開了竅，僅憑周顏堇的細微動作，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也正因為這般行事，把周顏堇慣的更是不成樣子。
周顏堇躺在阿曼的懷裏，微微擡颌，喝下了阿曼端來的茶水，她舔了舔嘴角，轉了下身，不再背對着阿曼。
“咱們出來大周幾日了。”
Advertisement
阿曼幫她撫了撫發絲，道：“十日了。”
周顏堇瞪圓了眸子，被阿曼的話給吓了一跳，竟然都十日了，大周離西涼這麽遠，難怪孔菲柔不願意嫁過去。
“怎麽了，公主。”
她漂亮的美目圓溜溜的，阿曼看出了她的驚訝，勾唇笑着問說着。
周顏堇趴在她的懷裏，雙手也不再玩那幾顆寶石，扔在了玉盒裏，雙手揪着阿曼的衣襟，聽着她的心跳聲，喃喃道：“只是覺得本宮以後好像真的回不去大周了。”
阿曼眼眸深沉，蘊着暗光，道：“會有回去的那一日的。”
“本宮才不要灰溜溜的回大周！皇帝不顧親情将本宮送去和親，就算大周滅了，本宮也不會回去！”
阿曼看她流露出冷色，附和道：“公主說的極對，除非是皇上親自求您回去。”
到底是個小姑娘，嘴上說的再怎麽強硬，其實對家鄉的思念她一直都藏在心裏，只不過從來不說罷了。
周顏堇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剛剛得知天數後，她生出了幾分不舍，從大周到西涼已經走了十日，卻還沒有到達西涼，這已然說明了兩國之間的遙遠距離，周顏堇連皇宮都沒出去過，所以此時的她心裏有些惆悵，也夾雜着幾分不安。
她想到那群眼瞎的人，不耐煩地蹙起了黛眉，嬌美的面容冷若冰霜，道：“不提了，咱們好好經營着以後便是。”
阿曼眉眼舒展，她簡直太愛聽周顏堇說“咱們”二字了，就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紅繩，将她們兩個人緊緊綁在一起，無人能夠分開她們。
阿曼幫她扶正發髻上的金鳳簪，着重語氣重複道：“是啊，咱們要好好經營日後。”
周顏堇望向阿曼，從前戴着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記得初見時她膽大妄為地看自己的那一眼，堪稱鋒利的眼眸緊緊盯着自己，眼瞳漆黑如墨，沒有一絲情緒，冷漠無情，讓當時的自己心猛地一跳。
因為這個模樣的阿曼像極了她手裏握着的那把長劍，只懂得殺人，不含任何的人氣，讓人望而生畏。
但又能想到，現在這雙眸子裏裝着自己，倒映着自己的縮影，阿曼常常用溫柔的眼神看向自己，哪怕自己捅破了這天，她也能站在自己面前抵擋住一切。
冷硬呆板的性子又如何，還不是變成了繞指柔？
周顏堇不明白也不懂自己這樣的情緒究竟叫什麽，但她唯獨知道一件事。
那便是，她不想讓阿曼離開自己的身邊。
依賴也好，自私也罷，她只能是自己的暗衛。
“阿曼，本宮餓了。”
她颔首，敲了敲車壁，車夫停下了馬車，跟在四周的西涼士兵見狀，便騎馬超前趕去，向西涼使者禀報，得到他的允許後，全隊人馬在此歇息。
西涼的士兵沒有異議，反倒是大周的将領沉下了臉，他勒緊缰繩，雙腿拍了拍馬肚，望周顏堇的馬車走去。
他是世族裏的一位嫡子，會選擇來護送周顏堇，是因為他愛慕孔菲柔，見不得心愛之人出現愁色，便主動請纓向皇上請旨，接下了護送和親隊伍的這件事。
他當然知道本該和親的人是孔菲柔，但現在換做了長公主周顏堇，依着從前她刁蠻的性子，這一路上肯定會使出不少幺蛾子來故意折騰他們，因為像她這樣的女子，肯定不會像孔菲柔那般善解人意。
他根本不知道周顏堇是自願和親，因為她心中裝着百姓，不願引起紛争罷了。還以為周顏堇是被逼着才會同意去和親，自以為她心裏滿腔怨氣。
殊不知周顏堇這一路上并不是在為難他們，只是真的在歇息玩鬧。要說怨，周顏堇最怨的就是他愛慕之人孔菲柔。
“公主殿下，為何又要在此停留，我們這一路上已經拖延的夠久了。”
他受夠了這十日天天騎馬趕路的日子了，臉都被曬成了煤炭，更別提嘴巴上都幹的起了皮，嬌生慣養的世族子弟哪受過這樣的折磨，他早就沒了耐心，恨西涼人，也恨這個耽誤行程只會貪圖享樂的長公主。
周顏堇聽到這人賤嗖嗖的話，不怒反笑，掀開車簾，明豔的眉眼展開笑色，看到他這麽一張醜臉，嫌棄地掩了掩口鼻，道：“人人都知家醜不可外揚，一致對外，你可倒好，你這豬腦子當着西涼人的面來質問本宮，難道在你看來，你一個小小将領，比本宮更尊貴？
還是說你打算讓那些西涼人看大周的笑話？既然本就是個纨绔，沒有那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裝什麽裝啊，真以為這樣，孔菲柔就能嫁給你？有本事去跟皇帝搶女人呗，何必來找本宮的麻煩。”
說到後面這句話，她壓低了聲音，周顏堇還不想讓西涼人知道大周這些混亂不堪的事情，省得丢人顯眼，這傻子不嫌丢臉，她還嫌呢。
周顏堇動了嘴上功夫，而阿曼直接對他下了狠手，一枚暗器劃過他的耳朵，割爛了他的耳垂，肉塊耷拉着，疼意瞬間襲來，這廢物被吓得從馬上摔了下來，副手見狀連忙過來解救他，待見到阿曼那雙冷眸時，他們後背一陣發涼，這人的眼神好似在看死物，他們可以肯定，如果不是顧忌着大周的顏面，這個宮女一定會殺了他們。
副手攙扶着将領，對周顏堇跪下請罪，阿曼握住她的手，放下了車窗，淡淡道：“公主尊容，豈是他們能窺見的？”
周顏堇努努嘴，不屑道：“本宮早就說了，這一群酒囊飯袋遲早毀了大周。”
阿曼笑了笑，低聲安撫了她幾句。
其實副手們猜錯了，阿曼之所以沒有殺了他們，并非是看在大周的顏面，而是她不想吓着周顏堇，況且她現在還需要有人當跑腿做事，大周的這些人的作用也只有這個了。
周顏堇到底還是被将領給破壞了心情，連帶着吃食都不想多用幾口，阿曼哪能忍心見她餓肚子，溫柔地對周顏堇哄着，這才讓她勉強吃了小半碗的米飯，再多的也吃不下去了，阿曼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周顏堇，二人相互依偎着，在車廂裏能避開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只在這車廂裏，能夠讓周顏堇感受到自在。
阿曼有些後悔剛才沒殺了那個男子，只是割了他的耳垂，難解心頭之恨。
“阿曼，你陪本宮下去走走吧。”
“好。”
周顏堇戴上面紗，身姿曼妙，眉眼靈動的模樣讓衆人瞬間想起了她的傾城絕色，但她身份尊貴，衆人不敢多看，跪在地上等候着周顏堇的吩咐。
阿曼那一招出手讓大周士兵知道周顏堇身邊的宮女不是個好惹的，态度比起之前更顯谄媚尊重。
西涼使者揮了揮手，兩個婢女便跟上了周顏堇，離得不遠也不近，保持着一個距離感。
周顏堇幽幽嘆息，不是她瞧不上大周，就連西涼的婢女都比這群士兵更有規矩，這真是件嘲諷的事啊。
這片山林繁茂，淡淡的青草氣息讓周顏堇頓時心曠神怡，身臨其境時所感受到的美妙，原來比在馬車上感受到的還要直接和真切。
周顏堇嘴角噙笑，在這邊悠閑地四處看望。
阿曼本是想帶着她出來散散心，誰知在山林裏竟然讓她見到了一個在記憶裏出現過的葉片。
她眸光微閃，在周顏堇的耳邊低聲說了句話，周顏堇困惑不已，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她。
身後如果沒有這兩個礙眼的婢女，阿曼直接就把這株綠草給挖開了，哪還用得着留到夜裏再來探。
阿曼環視着四周，将這個位置給牢記住，以免晚上找不到它。
但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阿曼耳朵靈銳，自然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響，她眼底射出冷厲的光芒，瞬間抱起周顏堇，輕功飛躍，腳尖在枝桠上碰觸，幾個動作便上了樹，她們待在最粗壯的一支樹幹上，向下望去。
周顏堇緊緊抱住阿曼，心跳地很快，她被阿曼的迅速給吓得呆怔，都沒顧得上尖叫出聲，等到她思緒回來後，便抱怨地錘了下阿曼，說道：“下次能不能提前知會本宮一聲啊！”
阿曼長臂攬着周顏堇的細腰，聽到周顏堇的話後，她認錯道：“公主，是屬下照顧不周，請公主不要生氣，會傷身的。”
“閉嘴吧你。”
周顏堇也只是嘴上厲害一下，她知道阿曼此番絕對有她的打算，“發生什麽事情了？”
“有人來了。”
不用阿曼的解釋，周顏堇就已經看到了那群黑衣人，各個都是突然出現，不知道在此等候了多久。
而樹下的婢女也是機靈的，知道有敵人來襲，她們也不敢貿然出頭，幹脆利落地躲在了矮草叢裏。
“公主別看。”阿曼捂住周顏堇的雙眸，下一瞬，便響起了一陣刀戈相擊的聲音，因為在高樹上，聲音會聽的更加清晰，那底下的嘈雜聲音，還有紛亂的腳步聲，即便周顏堇雙眼看不清，僅憑着這些硝煙四起的聲響，就足以在腦海裏描繪出這一切。
阿曼絕對不會放任周顏堇的安危不管，而去幫助這群人，所以她才會選擇抱着周顏堇上樹。
但是她們的身影早就被藏匿在暗處許久的黑衣人給察覺，只見飛馳而來的箭羽朝着阿曼的方向射去。
阿曼當即抽出長劍反手抵擋，箭羽被她用長劍砍落，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阿曼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公主，安心等着屬下，不要害怕，屬下會保護好你的。”
“捂好自己的眼睛，不要看，乖。”
話音剛落，阿曼就如同一只輕盈的蝴蝶，從枝頭飄落而下，藏在袖口的暗器順着剛才箭羽飛來的方向回擊過去，只聽幾聲悶哼，黑衣人便倒了地。
“來人，護住公主！”随着西涼使者的聲音，更多的黑衣人往林子裏鑽去，阿曼眸光晦澀難懂，輕勾起的唇角泛着冷光。
阿曼一人待在樹下，大周的士兵急忙趕來保護周顏堇，但那些黑衣人顯然比他們更強，不少人倒在了他們的劍下。
這時，又有黑衣人朝着樹上射箭，但是已經殺紅眼的阿曼怎能允許有人傷害周顏堇，所以她提劍而上，一劍就砍下了他的頭顱，可見她的力氣之大。
衆人起先見她高挑纖瘦，以為不過是個會幾招功夫的三腳貓，可是很快就被阿曼的淩厲殺招給打腫了臉。
不得不說阿曼的加入讓大周與西涼的士兵有了喘氣的機會。
這時候阿曼已經對單手持劍感到了不滿，随便踢了具屍體手邊的長劍，它就被阿曼穩穩地握在了手中，阿曼使出雙劍挽起了漂亮的劍花，殺人絕不手軟。
周顏堇單手捂眼，另一只手抱住樹幹，眼前漆黑一片，耳邊聽到一聲接着一聲的慘叫聲，令她眉宇間多了幾分惶然之色，抿着的唇瓣慘白。她牢記着阿曼之前的叮囑，不敢松開捂住眼睛的手掌。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突然有人來刺殺自己。是孔菲柔麽，不對，不是她。
孔菲柔巴不得自己趕緊嫁到西涼，自己在皇宮的時候她都沒有動手，那這和親路上更不會派人來刺殺自己。
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群人是西涼派來的，西涼有人不想讓自己和西涼王世子成親。
是擔心自己會幫助西涼王世子争奪那個位置麽？所以才要在路上殺了自己。
周顏堇飛快地轉動着腦子，将這混亂的一切梳理清晰，這樣一來，心中的懼意好似也減少了許多。
耳邊的雜亂聲聽的多了，周顏堇的心也就漸漸安定了下來，人是有很強的适應能力的，所以周顏堇想要松開手，想要看一看。
因為她有些擔心阿曼，既然現在的自己是安全的，那麽偷偷看一眼應該沒事的。
她咽了咽口水，顫抖着手掌緩緩往下滑，結果樹下的慘狀讓周顏堇不由得紅了眼睛，很多具屍體，有的人缺胳膊少腿，甚至她還看見了之前嘲諷過的将領，原本活生生的人就這麽突然的死在了樹下，周顏堇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死傷無數的畫面是很驚悚的，周顏堇還能夠維持着鎮定，已經比大多數人要堅強，她也終于明白為什麽阿曼之前會叮囑她捂住眼睛不要松開。
原來，死亡是如此的恐怖。
而裙袂已經被血染紅的阿曼很快就發現這群黑衣人要逃，打不過就跑，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弓箭！”
“是！”
在剛才的厮殺中，阿曼漸漸成了領導者，當聽到她的話後，有人朝她遞了一把弓箭。
這箭羽夾帶着淩厲的風聲，深深地刺穿了黑衣人的胸口。
領頭者倒地，死不瞑目，其他的黑衣人在士兵的圍捕下也難逃生天。
“壞了，忘記留活口了。”阿曼低聲道，算了，死就死了吧，沒什麽重要的。
她擦掉臉頰上被人劃出來的血痕，閉了閉眼睛，收起了駭人的戾氣後睜開了雙眸，她從袖口拿出手帕，仔仔細細擦了擦雙手，沒有留下絲毫的血跡，看着恢複幹淨的雙手，阿曼笑了笑。
她腰間挎着長劍，走路帶風，在場的所有人再也不敢小觑這個女子，別看她柔弱纖瘦，但她之前的表現簡直就是一個人間殺器，所過之處，無一存活。
可是現在的她，卻斂住了氣勢，整個人變得淡雅溫和。
阿曼來到那棵樹下，輕身一躍，将不乖巧的周顏堇抱在了懷中，她無奈地嘆了嘆氣，想着待會是不是要熬一些安神茶了。
周顏堇小臉上還殘留着驚魂未定，阿曼疼惜地用臉頰貼了貼她，道：“屬下來遲了。”
周顏堇雙手勾住阿曼的脖子，眼眸微紅，嗅着阿曼身上的血腥味，擔憂地問道：“阿曼，你有沒有事？”
“屬下沒有受傷呢。”
“騙子！”周顏堇水靈靈的大眼睛已經盛滿了淚水，她已經看見了阿曼側臉上的紅痕，控訴地望着阿曼，但同時又在為她的傷勢牽挂。
阿曼淡淡笑着，寬慰她說道：“屬下真的沒事，不信公主待會兒瞧瞧？”
周顏堇秀鼻紅通通的，沒有血色的臉頰看起來楚楚可憐，沒有高傲之色的周顏堇就像是一只被打濕了翅膀的鳥兒，委屈又無助。
“抱緊屬下，把眼睛閉起來，這次真的要聽話了。”
周顏堇撅了撅唇，點頭後便閉上了雙眸，從輕蹙的眉頭裏能夠看出她的忐忑不安。
阿曼長發飄動，染了血的裙袂豔麗，她身輕如燕，就算懷裏多個人也沒有讓她身形不穩。
衆人見到她們兩個，全部俯首退讓，空出一條路來。
她抱着周顏堇跨過多人的屍體，回到了那輛華麗的馬車裏。
還好有阿曼的插手，死傷的人數還能讓人接受。
大周的将軍和西涼的使者相顧無言，同時又覺得被一個女子蓋過了風頭，臉上實在無光，可是他們就算再不願意承認阿曼的厲害，現在也不敢輕易去招惹她。
将軍擦了擦汗水，萬幸公主無事，要不然皇上那邊着實難交代。
使者眼底掠過暗光，裝聾作啞地不去提這群黑衣人的背後之人，他之前看見了黑衣人用的長劍，就認出了是誰的人，所以還特意叮囑了他的人，絕不要對黑衣人手下留情，必須殺了他們，不能讓大周捏住西涼的把柄，刺殺長公主那可是要挑起兩國之間的戰争！
他是不願打仗的，所以想息事寧人，平了這件事。
将軍似有所察覺，但黑衣人沒有一個活口，就算他想的再多，也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群人是西涼派來的。
他們兩個人都默契的避開這件事，只要長公主不問，他們也不會提，誰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事兒。
不知不覺，夜已暗了下來，天空碎星點綴，甚是美麗。
月光之下，水潭裏倒映着明月，此時一顆石子砸進譚裏，打碎了水中月。
“不行，你快去洗啦！你不脫就是在隐瞞本宮你身上有傷！”
兩個婢女命大逃過了一劫，她們抱着衣裳站在後面，二人迷茫地對視一眼，有些看不太懂周顏堇和阿曼之間的關系。
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尊貴的公主會和身邊的宮女有這般親昵的。
阿曼無奈地抹了把臉，她是真的沒有受傷，但是她也不想在周顏堇的面前脫下衣裳，因為...身上的傷疤太多，萬一讓周顏堇看見了，嫌棄她了，那該如何是好？
可是周顏堇都這麽說了，她也不能違抗命令。所以阿曼磨磨蹭蹭的，脫下了外衫。
“你們去樹後面玩吧，沒有本宮的命令，不準過來一步。”
周顏堇這時注意到她身後的婢女，心想着：自己還沒見過阿曼的身子呢，她們更不配看見。
“是，公主殿下。”
阿曼抓住衣襟，緊鎖眉頭，不死心地試探着問道：“公主，夜裏涼，咱們還是回馬車吧。”
周顏堇急了，她真是太讨厭阿曼這磨磨唧唧的樣子了，不就是在女子面前脫個衣裳嘛，害什麽羞呀！
她顯然忘記了自己之前在驿站時的別扭，她黛眉倒豎，嬌蠻地雙手掐腰，訓斥道：“別給本宮廢話，脫還是不脫！哦，本宮明白了，原來阿曼是想讓本宮伺候你，對麽？”
阿曼啞口無言，天地良心，就算借給她八個膽子，她也不敢讓周顏堇伺候她。
月光傾灑在阿曼的側顏上，眉眼低垂，因為長發散落着，增添幾分柔美可人之色。
阿曼脫下裏衣，露出白皙的肩頭，因為上臂的線條均勻優美，更能讓人一眼瞧見阿曼胸前的柔軟輪廓，而烏黑的長發在雪白的肌膚上緊貼着，黑與白的強烈對比，透着絲絲魅/惑，只穿着一件青色小衣的阿曼不自然抿了抿唇瓣，在這月色裏，宛若一個只在夜間出沒的美麗妖精，她正在吸食着月的光輝，借此來維持住她的人形。
水潭有些冰涼，但對于阿曼而言不算什麽。她漸漸隐入潭面，留給周顏堇一個側影，今日她殺了太多的人，身上殘留着濃濃的血腥味，是該洗一洗，不然是會被周顏堇嫌棄的。
周顏堇被阿曼的姿态給晃了神，心猛地顫了顫，就在她剛被阿曼的美色所迷惑時，襯着月光突然看清了阿曼的後背。
周顏堇雙手壓着裙蹲了下去，手指碰上了阿曼的後背，那粉色猙獰的傷疤在後背上足足有四五條，由此可見阿曼從前的日子有多麽的危險。
從來只有別人心疼她的份兒，像周顏堇這樣的嬌貴少女，根本就不懂“心疼”二字是怎麽寫的。
未曾想，今個，周顏堇就因為阿曼的這身傷疤落了淚。
阿曼以為是自己身上的醜陋吓到了她，所以才一直沒有聲音。她幹巴巴地說道：“公主，是...是不是很醜？”
“才不醜呢！誰敢說你醜，本宮砍了她的腦袋！”周顏堇哽咽着，眼淚落在了阿曼的肩頭上。
阿曼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周顏堇，“公主，你是在為屬下而流淚麽？”
周顏堇癟了癟嘴巴，抱怨道：“要知道你受過這麽多苦，本宮就應該早點去找皇帝索要暗衛，這樣你也能少受點苦了，阿曼，你疼不疼啊。”
阿曼聽言，傻乎乎地笑了起來，“不疼，一點也不疼呢。”
傷疤能讓公主心疼阿曼，那我願意身上再多添幾道新傷，只為能求得公主的一絲憐惜。
“不疼才怪！臭阿曼，你就會騙本宮！”
“快點洗掉你身上的臭味，要不然今晚睡馬車外面！”
“遵命，公主殿下。”
能遇上公主真好，因為，她在心疼我。
作者有話要說：
寶們，我換的封面好看嘛！（托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