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起吃飯

滿屋都是煙味, 空氣中陷入一陣靜默,宋清然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剛剛哪來的勇氣,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

那時的她,只有一個念頭,就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是陪在他身邊。

何以随看着她, 眼眶泛紅, 将手上還未燃盡的煙按在煙灰缸上,視線落在她挂在門把的手上, “我請你吃飯吧。”

宋清然一愣,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約她去吃飯?

何以随脫了身上的白大褂, 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車鑰匙,闊步朝她走去。

須臾,就走到宋清然面前,伸手去開門, 手掌将宋清然的小手整個覆住。

宋清然有些懵,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 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臉, 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她故意走得很慢, 試圖從何以随的背影看出他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只是前面的人像是發覺她的意圖,有意放緩自己的腳步。

最後,兩人并肩走。

宋清然平時都是穿平底鞋, 她不怎麽穿高跟鞋,但今早因為是跟何以随一起出門的, 她換鞋時習慣性地換上運動鞋, 看着門口高大的身影,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長裙,于是又默默地把鞋子脫了下來,從鞋櫃角落裏拿出那雙已經落了灰的高跟鞋。

這還是姚七尋送她的,穿了一次就沒再穿過,鞋墊裏都灰了,她拿濕紙巾擦了一下才穿進去。

“怎麽突然要請我吃飯,是要給我補補身體嗎?”宋清然打破沉默,她語氣甚至有些戲虐。

“上次還欠你一頓,這次給你補上,保證不帶你去牛肉館。”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掃了宋清然一眼,似是勾唇,笑意卻未達眼底。

細心如宋清然,又怎會看不透,她假裝沒看到,“算了,我這人啊,嘴可挑了,還是我來選吧,保證你肯定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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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随點頭,“嗯,那你定。”

上車後,何以随開了導航,“你輸入一下店名。”

宋清然搖頭,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還記得我們高中學校巷口那家秦山老店嗎?”

何以随點頭,随即發動車子。

他記得,她想他不可能不記得。

高中的時候,學校門口的保安大叔是一個特別和藹的大爺,學生經常會趁他不注意悄悄溜出去,池詢自然是黑名單上的首榜。

宋清然剛開始也不敢出去,怕被逮到,但架不住唐糖的軟磨硬泡,還是跟着出去了。

在那條狹長又逼仄的巷子裏,宋清然看到了何以随,他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椅子後備上,桌子上還放着喝了半瓶的橙汁。

那次過後,唐糖每次約她偷溜出去,她就沒有不應的,不僅如此,她還反過來慫恿唐糖出去。

久而久之,她發現他們幾乎每次都會去那裏吃飯,而且每次都坐在靠門口通風的那個位置。青春少年的青春年少從來都是肆意張揚的,他們高談論闊,談論理想,憧憬未來。

後來,同學聚會上,被問到畢業了最舍不得誰?

其他人的回答要麽是即将分離的朋友,要麽是即将面臨異地的戀人。只有何以随,他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他只舍不得秦山路的那家秦山老店。

老板沒變,還是那個胖胖的大叔,一看到何以随就特熱絡地上前打招呼。

“小何,來了,真是好久沒來了啊。”

何以随笑,微微低頭和老板打招呼。

“是有一段日子沒來了。”

“那,老樣子?”

宋清然覺得有點詫異,雖然說何以随長得是挺出衆的,但也不至于讓老板對他印象如此深刻吧。

帶着這個疑問,她四周看了眼,發現他們最常坐的那個位置沒有人坐,那張桌子很大,他們兩個人坐的确是有些寬,可她還是想做那個位置。

她把包放到椅子上,轉頭繼續聽他們交談。

接下來他們的對話,就能解答了她的疑問。

“我記得你上次來應該是去年過年了吧?”

老板娘這時正好從廚房出來,掀開門簾,看着他們笑。何以随朝她微微颔首,才轉頭回到老板的問題,“您記憶真好。”

去年?

宋清然在心裏默默驚訝,所以說他畢業後還來過這裏。

那他是和誰來的呢?

池詢?

還是他自己?

她壓下心中的疑問,繼續認真聽着他們的對話。

“那還是老樣子?”

何以随搖頭擺手,“我帶了朋友來,讓她點。”

老板這時才看到宋清然,“喲,女朋友啊,這麽久了每次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可算是有個伴了。”

宋清然尴尬笑笑,眼神不自在地往別處瞟,手指緊張得扣掌心。

“沒有,是我的高中同學,只是朋友。”何以随适時地出聲替她解圍。

老板娘給隔壁桌上了菜,轉身拍了下老板的背,語氣嗔怪,“別瞎問了,趕緊的,客人還等着呢。”

說完又轉頭看向他們,“你們先點着啊,等會點好了叫我,嬸子先去忙了。”

宋清然拉開椅子坐下,何以随拿起菜單遞過去,她托腮掃了一眼就拿起鉛筆開始勾。

點完後又遞回去給他,“你看一下還有什麽要點的嗎?”

何以随接過來看。

鲫魚豆腐湯,西紅柿炒蛋,魚香肉絲,他翻到後面,發現她還點了一個涼拌黃瓜,還在下面寫了不放辣。

他看着菜單上的勾和字,恍惚間,他甚至覺得宋清然簡直就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夠了,你口味跟我挺像的。”

宋清然有些心虛,深怕自己的喜歡被他發現,她撒了謊,開口甚至有些結巴。

“我,我比較容易上火,所以吃清淡點。”

她說完還明知故問地問:“那你呢?你為什麽不吃辣?”

“我胃不太好,從小到大都這樣吃,習慣了。”

嗯,跟她道聽途說的一字不落。

可能是因為何以随是這裏的老顧客的緣故,菜上得很快。

飯桌上,宋清然并沒有特意地去找話題,兩人全程沒說幾句話,他專心吃飯,她專心看着他吃飯,然後自己順便吃了個飯。

結束飯局後,天空中又飄起了細雨,有幾個不睡午覺溜出來的學生也跑進來避雨。

過了一會,又進來兩個個子高高的的男生,一個眉清目秀的,長得又白又帥,另一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校服外套随意挎在腰間。

真的像極了高中時代的何以随跟池詢。

她看了眼坐在對面的何以随,發現他也在看他們,宋清然覺得他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高中時代吧。

不知道他們是誰的青春,但她的青春,此刻,就在眼前。

高中時候的何以随和現在一樣,總是沉默寡言的,可是又不一樣,那時的他,是驕陽。

風有些大,時不時有細雨飄進來,宋清然裹緊自己的衣服,對面的人沒動,她也安靜坐着。

他眼角向下,神情落寞地看着外面的雨。她突然覺得在那段不為人的暗戀裏,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難過,他好像也并不好過。

她以為他一定會過得很好,哪怕是和黎薇分手,哪怕孤身一人去國外留學,他也一定會像高中時代一樣,衆星捧月。

可是,他沒有。

雨勢漸小,直至收勢。

學生堆裏的東西就是便宜實惠,三菜一湯才吃了108塊。

兩人慢悠悠地走出來,路上坑坑窪窪的,到處都有積水,宋清然在心裏默默吐槽,難得穿一次長裙,剛開始還防着,腳往哪放都特別謹慎,後來發現後面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濺到了,索性就放開了走。

巷口太小,擔心等會兒堵車出不去,車子就直接停在外面。倆人并排走着,在路過學校門口的時候,宋清然忍不住往裏看了一眼,那個保安大叔已經退休了,換成了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男人。

門口的那棵鳳凰花樹上也因為這兩天的雨變得光禿禿的,鳳凰花落了一地,這滿地的鳳凰花不知道又苦了哪班的值日生。

鳳凰花在江城一中有一個傳言,那一年花的開得越好,就意味着那一年的高考成績越好。

他們那一年的夏天,蟬鳴不絕,鳳凰花開得又紅又豔,甚至爬過牆頭翻到了校外。

那一年江城一中的高考成績也好,何以随作為江城的理科狀元,以738的高分成功被A大醫學系錄取。

所有教過何以随的老師談及他都特別驕傲,其中當然也包括她的父親,宋老師。

那一年他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回校給即将步入高三的學生開講座,他的照片估計現在都還貼在學校展示臺裏。

想到這裏,宋清然突然很想回學校裏看看。她高中的時候,有一件事情沒做成,一直到現在都還在後悔。

“何同學,你高中的時候有什麽特別遺憾的事情嗎?”宋清然突然問。

何以随停了下來,平視她的目光,她叫他何同學,他猜測她可能和他一樣,有些觸景生情。

“高三上學期的時候,我們班的一個女生給我寫了封情書,我沒注意以為是廢棄的草稿紙便随手扔到垃圾桶了。後來被班裏的男生撿到直接朗聲念了出來,那個女生哭着跑回了家,然後就再也沒來過學校,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她轉去三中了。那句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道歉,就真的再也沒說出去。”

他一直心懷愧疚,印象裏那是一個腼腆文靜的女生,要不是因為他值日時和她一組,他可能都不會知道班裏有這個人,多方打聽之後都,沒有她的消息,直到畢業以後何以随才得知她轉學的事情。

宋清然看着陷入回憶裏的何以随,她突然很想替他打抱不平,不了解他的人都覺得他這人特別薄情,可她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我想,那個女生可能已經收到你的道歉了。”她的聲音清明爽朗,逐字逐字說得特別清楚認真。

“嗯?”何以随眼裏含着笑,饒有興致地等着她的下文。

“因為少女時代的喜歡就真的只是喜歡。”

她想那個女孩肯定也和她一樣,見到了何以随的諸多溫柔。她肯定能明白那真的只是何以随的無心之失,明白他的心懷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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