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桃花運
樹上挂着雨露, 風一吹,洋洋灑灑地落下來幾滴,有一滴落到了何以随的太陽穴上, 宋清然眉頭一皺,從包裏拿出紙巾遞給他。
何以随整包接過,卻沒擦臉, 而是彎腰蹲下身給她擦裙擺, 裙子材質是那種細細的雪紡紗,并不好擦, 有幾處泥濘擦了幾下也沒擦掉,他也沒惱, 依舊溫柔地擦着。
宋清然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愣怔住了,就這麽任由他擦着。
他擦完起身,将攥在手裏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裏, 宋清然還沉浸其中,低頭看着自己的裙擺。
末了, 才輕聲說了句謝謝。
空氣清新, 何以随征求她的意見後帶着她繞着學校圍牆走了幾圈, 走到那棵鳳凰花樹下的時候, 迎面吹來一陣柔和的風,兩朵含淚的花兒就那麽輕飄飄地落到了宋清然高高的馬尾上。
她光顧着留意身邊那人的情緒變化,對此渾然不知。
她只知道男人此刻神情舒緩, 眼神裏的落寞也早已不知所蹤。
走着走着,他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宋清然一直在暗暗地觀察他, 自然也就及時地跟着止步。
只見他垂下眸子認真地看着她, 宋清然不明所以,緊張得伸出粉紅的舌頭抿了下嘴唇,他突然俯身欺近,她時刻謹記自己穿着高跟鞋,不敢往後移,生怕摔個大跟頭。
于是就那樣看着他,看到他突然将手朝她伸去的時候,宋清然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感覺自己的頭發那裏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很溫柔,很舒服。
睜眼的同時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宋同學,你今年可能會有桃花運。”
宋清然看着他從她頭發那裏拿下來的兩朵鳳凰花,這話雖是玩笑話,可聲音實在算不上清脆歡快,不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低沉。
他拉着她的手,溫柔地攤開她的手心,把兩朵又紅又豔的鳳凰花放到她的手上。
宋清然非要請何以随吃晚飯,盛邀難卻,于是兩人又去了另一條街道。吃過晚飯後,兩人都不着急回家,繞着學校周邊走了一圈又一圈。
期間,何以随沒怎麽說話,大多都是宋清然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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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随,你知道嗎?我高二的時候,有一次物理考試只考了9分,我們物理老師氣得拿細棍子打我,結果被我巧妙地躲開了。他看到後更氣了,問我是不是不能接受批評教育,我說這是膝跳反應。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罰我把那張試卷抄了十遍,第二天必須交。”
她說着還把手比過去給何以随看,“你看,我的老繭都是因為物理。”
高中的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被楊老師罰抄了多少份物理試卷。
對了,楊老師是宋老師的發小兼同學,是宋老師的資深好友。
“學校操場那裏有個洞,外面有個買冰棍的老大爺,一塊錢能買兩根,夏天的時候,我們經常偷溜出來。”
“有一次在宿舍裏聊天,聊得激動了就顧不上其他了,聲音越來越大,宿管阿姨在門外踹門,我們通通不理會,結果她老公上來了,一錘就把我們宿舍玻璃給砸壞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宋清然笑到不能自抑,直接笑到發不出聲,許是她這笑聲感染力實在太強,何以随也沒忍住笑出聲。
他出聲調侃,“你們怎麽這麽皮。”
是啊,高中的時候真的是又慫又愛鬧。
“我猜他可能只是想吓唬我們一下,結果自己也沒想到那塊玻璃那麽脆弱。而且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麽嗎?”
何以随順着往下問,“是什麽?”
“他砸玻璃的時候,唐糖已經睡着了,她的床位就在玻璃下面,碎玻璃砸下來全落在她床上了。我吓得半死,趕緊跑過去看,這家夥居然還在打呼。哈哈哈。”
“我趕緊把她叫醒,好在她睡覺的時候喜歡捂着被子睡,不然可能真的會毀容。”
“後來池詢聽說後,非拉着她問如果毀容了怎麽辦,畢竟真的只差一步之遙。”
何以随側着頭聽完,開了口,“那也應該讓他來采訪我一下。”
“你說呢?”他挑眉問道。
宋清然聽出他的意思了,在心裏默默吐槽,這男人真的是狗,她在這兒爆閨蜜黑料逗他開心,他倒好,一點都不知恩圖報,還反咬一口。
“我那次真的是意外。”
“那你說說你當時在害怕什麽?”
她沒急着回答,在心裏認真地盤算了一番,“那次帶我們班小朋友去體檢的時候,向茉在廁所裏給我講了個鬼故事。”
何以随接着問,“我想聽聽什麽樣的鬼故事把宋老師吓得花容失色。”
“是宋清然。”她噘着嘴糾正他,“以後我不叫你何醫生了,你也別叫我送老師了,行嗎?”
她眨巴着眼睛看他,似是請求,卻也像個傲嬌的女高中生。
“行,那麻煩宋清然同學給我分享一下那個鬼故事。”
宋清然搖頭,“其實那個鬼故事不恐怖,但我真的會害怕。”
“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去英語老師家補課,我們班的那群男生非要看鬼片。我不知道,去上廁所了,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一個七竅流血的女鬼把一個女生推下去了,那個樓梯特別高。因為我之前從來都沒有看過這些,所以當場吓得眼睛都直了,好久都沒晃過神來。”
她說着說着雙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何以随手疾眼快地将她扶住,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她不要害怕,讓她繼續說下去。
“那天我爸正好去學校給學生補課,沒時間來接我,英語老師家樓下也有一個很高很高的樓梯,我一邊走一邊回頭,生怕有人把我推下去,腦海裏不斷地浮現出在英語老師家看到的那個畫面。”
“那天,那段樓梯我走了整整半個小時,從此就有了陰影,之後就再也沒看過鬼片了。”
她說完長吐一口氣,這件事她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因為只要一回想起來,她就會止不住地顫栗。
但因為是何以随,她相信他。
車子不快不慢,行駛在江城繁華的街道上,逐漸駛入萬家燈火的高樓裏。
宋清然下車,笑眯眯地和他道別。
“再見,何同學,回家開車注意安全。”
車窗本來開着一半,何以随将車窗全部打開,探出頭來,朝着宋清然揮手,神色一頓,最終也只是說:“再見,到家了記得給我發條微信。”
他記得宋清然家旁邊的路燈壞了,下車前還問她用不用送她到家門口,結果她大手一揮,說自己每天都會給小區裏的流浪狗喂火腿腸。
她說,“不用擔心,我可是小區裏的老大,小區裏的狗子就沒有不認識我的,看到我就自動成群結隊地跟在我後面,使命必達。”
何以随聞言,想到了之前看過的一部電影,《一條狗的使命》。
不,她這個應該叫做,一隊狗的使命。
宋清然心情大好,心裏的小甜蜜撲通撲通地起泡,踩着月光慢慢地往家走。
路過小超市的時候,富貴坐在那裏眼巴巴地看着她,宋清然一看就知道它肯定是饞了,物業管理人員在群裏說了會固定時間給富貴準備食物,讓各位業主千萬不要給它加餐。
他們小區雖然維修總是拖工,綠化面積也不達标,有些公共設施也不完善,可有一點宋清然特別滿意,就是非常注重對流浪動物的保護,小區裏所有的流浪動物都有專門的人員照顧。
物業也會在群裏進行募捐,都是自願捐款,宋清然每個月也會捐200塊。
她看着趴在門口可憐兮兮的富貴兒,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摸了摸它的肥肚腩,一本正經地開始教育它。
“你看看你,都這麽胖了,怎麽還那麽愛吃呢。”
“富貴兒,聽姐的,做個聰明的狗子。忍一時紅燒豬蹄,退一步清蒸火腿。”
富貴兒看着她,起身用鼻子嗅了嗅她身上的氣味,像是在确認什麽。
小耳朵立了起來,朝着宋清然叫,“汪汪汪——”
宋清然以為它是真的餓急眼了,眼神往四周瞟了幾下,想着趁物業和保安不在,悄悄喂它吃點東西,确認目标不在,立馬就去超市裏買了根火腿腸。
她像往常一樣把包裝袋撕開,将火腿腸遞到它嘴邊,可富貴兒一改以往的吃貨形象,對平時愛不釋手的火腿腸熟視無睹,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她瞧。
宋清然以為它是不好意思當着她的面吃,想着可能她走了以後,它應該就會自己跑過來吃了。結果她一轉身,富貴就對着她不停地狂吠。
這下,宋清然就算是反應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富貴兒時小區裏最受歡迎的狗,因為它特別聽話懂事,從來都不會随地大小便,也不怎麽叫,頂多就是哼哼,更別提像現在這樣狂吠。
她走回去,看着富貴兒。
富貴兒咬了下她的裙擺,然後就朝小超市背後走,宋清然跟了上去,它時不時會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上來,見她跟上了再繼續往前走。
路段越來越逼仄,也沒有路燈,宋清然開了手電筒,警惕地留意着周遭的環境,一人一狗走了大概七八分鐘左右,最後,在一個隐秘的草叢裏停下。
宋清然走上前去查看,拿着手電筒照了一會兒,什麽也沒發現。
富貴兒扯着嗓子叫了兩聲,然後就聽到了回應。
是小貓,發出微弱的喵喵喵,聲音聽起來顫巍巍的,宋清然循着聲音探去,就看到一群小貓窩在一個草叢縫裏,雨水潮濕,小貓窩在裏面凍得瑟瑟發抖。
旁邊還躺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死去的貓媽媽,身體已經開始出現部分腐爛,小貓們可能是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已經死了,還小鳥依人地依偎在媽媽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