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結局(慎買)
馬林病着, 他時不時就會陷入昏睡,但在清醒的時候,縱使奄奄一息, 馬林的眼睛卻依舊閃着光。林升的同事說,馬林還想去找媽媽, 他全憑這個念想吊着一口氣。
大家都說馬林怕是不行了, 只看還能堅持幾日。院長為了這個孩子也是愁容滿面, 林升來和她一起商量辦法。
林升有些心焦, “是不是上次的醫生的醫術不精?要不我再去一趟鎮上,看看請一位更高明的醫生給馬林看病?”
院長嘆了口氣, “你要去便去吧,只不過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 心病還需心藥醫。”
林升見她話中有話,事關馬林的性命,他向院長耐心請教其中原委。
“馬林這孩子太過早慧,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林升琢磨着她話裏的意思,馬林确實比同齡孩子早熟很多, 可院長說的心病又是什麽意思呢?
“院長,大家都說馬林幾次離家出走都是為了尋找自己的親生母親,這就是您說的心病嗎?”
院長擡頭看了林升一眼, “那你知道馬林的生母是誰嗎?”
林升沉默了,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但是因為擔心暴露了上次私自去馬家村調查的事情, 林升只是搖了搖頭。
當晚, 林升從鎮上回來, 馬林吃下了他買來的藥, 是否有效還要等明天再看。林升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院長今天對他說了許多,有些話,他卻一直不能理解。
原來,院長在成為院長之前曾是一名尼姑,她家中祖産頗豐,自己又有佛緣,于是便在寺廟中度過了十年的時光,後來寺廟被山洪沖垮,師父圓寂,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又一次站在岔路上。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選擇青燈古佛,而是選擇了入世,成為一名福利院院長。
佛家常懷憐憫之心,可人世間最不缺的便是苦難,在這福利院更是如此。
“福利院的孩子沒有一個不是多災多難,馬林已經比其他人幸運了,他本可以在養父母家中度過正常的童年,但那孩子偏不。”
“你可知道一切苦難的根源正是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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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林的媽媽曾經是一名博士生,她不屬于這裏,卻被迫來到了這裏,這其中的種種我不便明說,但後來她在馬家村放了一把火,幾乎将整個村子屠盡,唯獨将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放在澡盆裏才幸免于難,随後她便不知所蹤。”
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命喪火場,但也沒有将他帶走,而是留在了這裏。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尋找自己的親生母親變成了馬林的執念,正是因為這個執念,馬林已經三次被退養,最後終于還是回到了這裏。
說到這,院長嘆了口氣。“不放下執念,他就沒辦法展開新的生活。”
“林升,那你的執念又是什麽呢?”
林升當時沒有說話,但卻立刻想到了自己要回到現實的念頭,這也算是執念嗎?
回到現實在林升眼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他還不能理解,為什麽執念會成為痛苦的源頭。
後天,林升從馬姓女人口中得知,在自己去鎮上請醫問藥的功夫,馬林口中的那個阿姨又來看他了。
林升意有所指道:“每次她來的時候我都不在,真是巧了。”
馬姓女人卻沉浸在自己的漫想中:“真可惜呀,要是她能領養馬林就好了,她人品好,又有錢,能跟着這樣的養母生活不比在福利院受苦好多了。”
可馬林又一次拒絕了,除此之外,他倒是很配合吃藥治病,林升猜測他是想着早日康複然後繼續去尋找母親。
氣象局預報說,今天晚上會有一場特大暴雨。
福利院地處偏僻,為了防止大雨沖垮路面,林升想趕在暴雨來臨之前去鎮上采購足夠的物資,及時雨後封路,福利院也不會遭受食物短缺的困境。
下午的時候,林升采買完畢,一擡頭,只見天空已是陰雲密布。
不好,得趕快回去。
林升冒雨趕回,雨勢越來越大,幾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腳下又滑,林升一個不小心便栽倒在泥濘的土路上。
他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等到看清眼前景象時,身上不禁冒了一層冷汗。
原來就在他摔倒的地方往前幾步遠,一道深溝赫然出現在眼前,若是剛在自己沒有及時停下腳步.......,他不敢再想下去。
這雨一時半會沒有要停的意思,四周也沒什麽可以避雨的去處,林升只得繞道而行,只是比平時要多耽誤兩個小時的功夫,他一邊走一邊控制不住地想,雨這麽大,不知道福利院那邊是否一切都好。
林升費盡力氣終于回到了福利院,然而等待他的卻是一片瘡痍,大雨引發了山洪,山洪将福利院的小樓沖垮了大半,林升怔愣了片刻,随即大聲喊叫尋找幸存者。
萬幸的是,林升老遠看見些人影,是院長帶着一衆孩子站在不遠的一處高地上。他們聽到林升的喊聲便朝這邊揮手。
水漸漸漫上來,站在那裏也并不安全,林升接過抛來的繩子捆在樹上,方便他們轉移到安全的位置。
林升迫不及待地确認:“都在嗎?!”
“應該是都在,孩子們都過來,我們報個數。”
福利院一共有五位工作人員、四十三名兒童,可院長點了兩遍還是少了一人。
“這是怎麽回事?到底少了誰?”
林升環視一圈,試着報了幾個名字,忽然,他想起了什麽,“是馬林!馬林不在!”
院長面露驚恐的神色,當時情況緊急,雖然她吩咐人去病房裏把馬林也帶上,但是許是衆人忙亂,一時就給忘了。
幾個工作人員吓得一動不敢動,不遠處的樓房雖然還在伫立,但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垮塌,院長一面要指揮工作人員看管好孩子們,一面又要想辦法營救馬林,一時焦頭爛額,當她看到林升想要往福利院的方向沖去時,立即拼盡全力攔下了他。
“你瘋了吧!?我不能讓你去白白送命!”
洪水翻湧肆虐,就算水性再好的人陷入其中也無法自保,遺漏馬林确實是不可原諒的錯誤,但是院長也不能讓別人再搭上一條性命。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遠處忽然亮起跳動的光亮,林升扭頭看去,是救援隊。
身旁的衆人暗暗松了口氣,他們把孩子一個個抱上車,每個人的頭發都早已濕透,雨水順着臉頰滴答滴答流個不停,直到登上了溫暖遮雨的車,身上的疲乏和恐懼才漸漸凸顯出來。
福利院裏,幼小的馬林拼盡全力爬到桌子上,水位已經升高到他肚子的位置,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他已經漸漸明白,不會有人來救他了。
馬林并沒有嚎啕大哭,也許是幼年被抛棄的經歷讓他面對這種情形時沒有那麽驚惶,他想起總來看自己的那位錢阿姨,錢阿姨說,當不知所措時,深呼吸。
馬林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去,水位漸漸升到胸口位置。他的眼裏湧出了淚水,長這麽大以來,他頭一次為自己的決定而後悔。
如果當初跟着錢阿姨走就好了。
第一次遇見錢阿姨的時候,她正好撞見馬林偷偷賣自己做的小木馬,錢阿姨沒有告訴院長,只是問馬林為什麽需要錢,馬林告訴了她自己要去找媽媽,錢阿姨便把他所有的小木馬都買了下來。
後來馬林聽說,錢阿姨本來想要領養自己,但這件事再就沒有了後文,錢阿姨最後一次來見他時給了他一個小包裹,并告訴他說:“如果哪天你不想找媽媽了就打開這個包裹,我可以帶你離開,給你富足的生活。”
馬林深吸一口氣,然後潛入水中找到自己藏在床下的包裹。
林升和院長留在最後,他們正在給救援隊講馬林的事,試圖說服他們在嘗試着去救一救那個孩子,就在這時,一道白光驟然亮起,正是福利院的方向。
“有什麽東西在閃。”林升指着光亮的位置問道:“那是馬林嗎?”
院長定睛看了看,亮光的方向的确是馬林所在的房間。
馬林的雙眼被光亮晃得暫時失明,一片迷茫之中,他只能感到越來越高的水面漸漸沒過頭頂,也不知道現在才打開包裹是不是晚了,但他還是在臨死前最後一搏。
水面還在升高,擠壓走最後一點氧氣,但意料之中的窒息感并沒有襲來,馬林揉了揉眼睛,錢阿姨赫然站在自己面前。
“小林。”
錢櫻走過來摸了摸馬林的頭,“你還是來了。”
馬林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他環顧四周,自己早就不在那個被洪水沖垮的福利院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潔幹燥的溫暖房間。
“錢阿姨,這是哪裏?”
面對這眼前這個與那個小孩有九分相似的稚童,錢櫻也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有人費盡心機殚精竭慮,末了卻是為別人做了嫁衣。
“小林,我很高興你終于還是放下了執念,你的母親當年被迫生下了你,馬家村于她而言是個噩夢一樣的地方,雖然她離開了你,但我希望你不要怪她,這才是真正的放下。”
“這就是我要帶你去的地方,這裏是《天幕》,你會在這裏過上很好的生活,只不過從今天起,你不再是從前那個馬林了。”
“錢阿姨需要你扮演另一個小男孩,他的名字叫周沐辰。”
馬林:“周沐辰是誰?”
“他的父親是這裏的創造者,那孩子體弱多病,這裏本應該是他的天堂,可是他死了,從那以後,《天幕》便萦繞着噩夢。”
馬林聽得一知半解,“我為什麽要扮演周沐辰,難道他的爸爸還不知道他已經......”
錢櫻笑了笑,“錢阿姨知道你聰明,不用急,我以後會告訴你更多的事情,也不必害怕,因為《天幕》早晚會變成你我二人的。”
錢櫻和周沐辰(或許該說是馬林)望着牆上的電子鐘出神。
“所以......,他還是走了?”
馬林的聲音有些落寞,他本來還以為經歷了這麽一遭,林升會留下來,現在他這一去,再見的希望渺茫。
錢櫻:“很多人都以為,噩夢副本被叫做噩夢是因為它的難度,其實不然,與普通副本不同,噩夢副本裏沒有殺人的怪物,只有漫長的煎熬,然而煎熬的盡頭不是解脫,而是永遠無法醒來的輪回。”
噩夢難度副本通關成功之後将會删去執行人的記憶,通關失敗則會保留記憶回到“平臺”,所以“平臺”裏的人都是意外橫死者,他們通關噩夢副本失敗,但在錢櫻看來,這卻是另一種開始,它讓人反思自己身處的生活究竟是什麽。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跳脫出來,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回到現實”已經變成深深刻印進執行腦中的指令,他們不知道現實是什麽,但是卻一定要回去。
幾分鐘之前。
林升從夢中驚醒,他奮力一抓,抓到的卻是柔軟的床鋪。
身處自己位于《天幕》中的居所,林升緩了緩神。意識到自己竟然從那個副本中脫離了出來,他一時只覺五味雜陳。
馬林死了嗎?院長他們有沒有安全抵達目的地?這個副本處處都很奇怪,但又非比尋常的真實,令林升一時有些恍惚。
他氣惱地将手腕上的組隊紅繩解開扔在地上,錢櫻!得問問錢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然而,等林升打開郵箱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封來自錢櫻未讀郵件,到達時間正好是自己剛進副本的時候。
“林升,當你看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應該已經從副本中回來了,你也許會很憤怒,也許會很迷惑,對于發生的一切,我只能說,這都是我希望你知道的。你即将回到噩夢副本中去,我攔也攔不住,我能為你做的就是讓你知道更多的前因後果,希望你能在噩夢中早日醒悟。”
“回”、“到” 噩夢?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現實竟然是噩夢嗎?
郵件讀完,林升還想撥電話給錢櫻,然而屋內的鬧鐘卻響了。
一切都像算好了一樣的精确,林升恍然大悟,錢櫻根本沒有給自己留下哪怕多餘的一秒鐘,哈哈,這個女人,自己終究還是被她玩弄了。
......
他帶着管中窺豹的些許覺悟,回到了魂牽夢萦的噩夢中去。
幾十年後,垂垂老矣的林升已經滿頭花白,這一生本應十分圓滿,但遺憾的是,因為錢櫻,他的心頭蒙上了一層灰暗,如果可能的話,林升寧願自己從未知道這一切,就像其他人一樣不明就裏地奔波勞累,正如神話中的西西弗斯,只要石頭還會滾落,他就永遠有一個目标,不至于迷失在虛無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