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廚房送來的蒸胡蘿蔔,口感在藹哥兒看來一般——沈任在,并不允許他多放糖。按沈任來說,一個大男人居然好甜食,簡直丢男人的臉。

看看自己才剛過桌子的個頭,藹哥兒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還算不得是男人。不過人家沈任如此激将,他也只好配合地讓人把糖拿走,再讓人送一份去給房氏。

沈任最看不得的就是藹哥兒這樣關心後宅:“你将來要頂門立戶,要成就功名,怎麽能只将眼睛盯着內宅?那麽些丫頭婆子服侍着,還怕你母親少了吃食?”

我的征途還是星辰大海呢!藹哥兒一個沒忍住,向着沈任翻了一個白眼:“二爺覺得內宅婦人,只要吃飽穿暖就好?”

“那是自然。自古以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婦人成親後吃得飽、穿得暖,內宅無人分寵,又有子嗣傍身,難道還不知足?那樣不賢惠的,不娶也罷。”

看着理直氣壯的沈任,藹哥兒由衷地期盼穿越大神帶他到現代走一遭,就這直男癌犯的,活該一輩子娶不上媳婦。

“二奶奶在京中之時,太太與老太太都疼她,我也在二奶奶身邊,為何二奶奶還願意随着二爺外任呢?一路颠簸,吃得不如在府裏好,住處也得自己操心。”

“那是因為,”沈任有些說不下去,眼前這個三寸丁就算是自己兒子,有些話也不能對他說,只好道:“那是你母親賢惠,要來任上照看于我。”想着自從房氏随他外任,出門有人相送、回府後有人說知心話,四季衣裳有人早早張羅,早晚飲食全合自己口味,沈任說得有些自得。

“等着玉兒大些,由古嬷嬷教給她規矩,想來她也會是個賢惠人。”見胖兒子驚得目瞪口呆,沈任好心地安慰藹哥兒。

可去你的吧,要是把林仙子教得規行矩步,以夫為天全無自己的性格,藹哥兒有理由相信無數的黛粉會穿進書來掐死自己。

再翻一個白眼,在沈任“做什麽怪樣子”的喝斥聲中,藹哥兒筆直地站正自己的身子,向着沈任一躬為禮:“夫妻,人之五倫。夫妻之道,在互敬、互諒、互容。聽二爺之意,全是二奶奶敬二爺、諒二爺、容二爺。兒子有一事不明,請教二爺:二奶奶為何要敬、要諒、要容呢?她可是心甘情願,有沒有委屈?”

現在目瞪口呆的就是沈任了,你才五歲、五歲呀,你知道什麽是夫妻,還互敬、互諒、互容,女子以夫為天呀,不敬夫君、犯口舌,那都是七出之罪!

見沈任不回話,藹哥兒還有話要說:“二奶奶嫁進沈家,是帶着嫁妝來的,嫁妝裏不光有壓箱銀子,也有莊子鋪子,更有陪嫁替她打理。二奶奶自己是吃不了那些出息的,将來還不一樣補貼了家裏?二爺一個月的傣祿?”

下頭的話他不問了,識趣地向着沈任再躬身一禮——沈任現在的臉色簡直沒法看,黑得不能再黑,手也舉起來了,遲遲沒落下的原因,藹哥兒以為他沒想好該打自己幾下。

剛才藹哥兒的話,的确太過離經叛道了。古人為了束縛女子,生生拗出一個女四書,長期積累下來,不光是男子,就是女子自己都自覺地把自己裝進了規矩的套子裏。現在藹哥兒要問一個純粹的古人,憑什麽?!

他管你憑什麽?!憑世俗禮法夠不夠、憑男子對女子道德綁架夠不夠、憑男子掌握了話語權夠不夠?!!

藹哥兒不過是一時激憤才說出那番話,說完自己也後悔了:眼前這個高舉着巴掌的,不光對房氏來說是天,按他剛才說的五倫,父為子綱,也是他的天,沈任就是直接打殺了他也不用償命。

識時務者為俊傑,藹哥兒身子一矮,直接跪了下去:“是我口無遮攔,二爺只管打我出氣,別自己氣壞了身子。”

沈任高舉的手終于落下,不過是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藹哥兒都替他疼得慌。這樣生氣居然都沒打自己,藹哥兒心裏有些溫暖,這個古人父親,相比林如海那樣的人來說已經算是包容。

“你去先生那裏,學的就是這些?”沈任還想給兒子找個理由,剛才那樣長篇大套的話,不該是一個小兒能說得出的。

藹哥兒這次可沒打算傷及無辜:“這些都是我自己這些天想的。二奶奶拼着自己身子不适,也要時時操心二爺,師母縱是對先生心有期盼也不敢明言。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所以想請二爺今日教我。”

換來的是沈任的沉默,這世的男人,只要回家後對女人們稍微和顏悅色些,就能換來女人的感恩戴德,沈任也覺得自己享受的一切理所當然。因為包括他在內的古人從來沒有一個如藹哥兒一樣問過:憑什麽?

難道是房氏自己心有不滿,在藹哥兒耳邊唠叨過什麽,還是林太太說了什麽?看看一臉求解的胖兒子,沈任沒問出口。他的兒子他也算清楚,誇大其辭或許有,無中生有的事兒他不會做。

何況這耽于內宅,也不是來揚州才有的,聽說在京中的時候,他也不願意如詠哥兒一樣四處跑動玩耍,而是時時陪着房氏解悶。

那就是他真心地為房氏報不平。

沈任低頭思索起來。雙喜在門口探了一下腦袋,沒敢進來。沈任讓人影一晃才醒過神來,問道:“什麽事兒?”

雙喜瑟縮地進了門:“二奶奶遣人來問,公子該回房歇着了,小心走了困明日起不來。”

沈任聽後不急着回答,而是用眼去看還跪在那裏的藹哥兒,那小子跪的時候不短了,可是上身還是正直的,雙膝也沒移動地方。

算是有些毅力的。沈任心裏給胖兒子一個評價,又想起房氏說過藹哥兒自跟了他之後,比在京中活潑得多,想着剛才有那一番議論,說不得是因為沒出過門,以至目光只能與婦人一樣拘于內宅。

“起來吧,回去給你母親請安,不許多說。”沈任聲音有些消沉。剛才藹哥兒的話多少對他有些觸動,就是藹哥兒沒問出口的話他也知道是什麽:自己一年的俸祿是二十石,也就相當房氏兩個陪嫁莊子一年的出息。當然任知縣的時候還有些別的收入,可是自任知州之後,就少了許多。與房氏陪嫁每年的出息相比,自己那點俸祿還真是……

當然他出來做官,府裏每年會給花用,為的是防着自己過貪。可是這些銀錢都讓他花在官場交際之上了,房氏拿到手的只夠內宅的開銷。要是有個什麽,說不得房氏還真得拿自己的嫁妝貼補。

想到這裏,沈任自己臉上都不由得發熱:自己剛才還說藹哥兒是大男人,可是自己這個已經做了官兒的大男人不是靠着家裏就是靠着媳婦養着,又有什麽資格去教訓兒子?

就是不知道兒子是不是瞧不起自己。沈任心裏裝了事兒,回正房後還沒想明白。房氏以為他還在生藹哥兒的氣,小心問道:“可是藹哥兒又惹二爺生氣了?”

沈任回神就見房氏小心翼翼的笑容,裏頭有對兒子的擔心,更有對自己的讨好,這樣的讨好讓沈任有些不順眼。

他一向認為自己算是對媳婦很不錯,沈家幾乎沒有妾室存在,他自己也潔身自好,又帶着房氏外任,也沒留藹哥兒孝敬祖父母至她們母子分離。可是房氏卻還是明顯地對他帶着巴結。

一個不時補貼他的人還要巴結他!!

沈任有些悵然:“你來揚州,可有什麽不暢意的事兒沒有?”

房氏摸不着頭腦,只能泛泛而談:“能與二爺夫妻團聚,藹哥兒也有了先生不再是沒籠頭的馬,又,又有了消息,哪還有什麽不暢意?”

沈任滿意了,他就說吧,房氏自己都沒覺得什麽,都是那小子自己瞎想。罷了,還是自己親自帶他,讓他知道男兒該做的事兒吧:“林大人即給藹哥兒放了假,從明日我帶他出門轉轉。他也該知道些外事了。”

這個決定房氏不理解,可不耽誤她服從。要是藹哥兒知道自己那番話被房氏一句就給翻了盤,估計白眼得連着翻上幾天。

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次抗争已經被扼殺,正拿着詠哥兒給他的信讀。這信昨日就送來了,不過昨天他從林府回來的晚,今日房氏才想起給他。

信裏滿滿都是炫耀,比如太爺教了他什麽東西,帶他見了什麽人,老太太過年給他做了幾套衣服,老爺賞了他什麽東西。

知道自己翻白眼詠哥兒也看不到,藹哥兒只看他最後一段話:……為兄已擇其上者,令人送去揚州藹弟窗前,以解弟不能孝親之思。

這是詠哥兒一慣的套路,得了好東西,先炫耀後再把好的給藹哥兒,從中得到雙份的樂趣。可是藹哥兒已經到了揚州,第二份樂趣怕是詠哥兒看不到了。本着你好我好的原則,藹哥兒讓人給他研墨,他要回信給詠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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