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就如藹哥兒想的那樣,楊儀被沈府四處擺滿的花盆子給驚得合不攏嘴。倒不是花多名貴,勝在量多:那日他的蘭草價再高,也只一盆,可是沈府卻是花廳、正房處處紅蕊帶笑,綠葉含春。
別看揚州地處江南,可這些花都還不到開放的時節。能擺出這樣多來,除了自己家中有花房,再不做他想。
楊儀悄悄拉着藹哥兒商量:“快過年了,我正要孝敬太太,好歹分我兩盆花。”
藹哥兒便做為難狀:“這是我先生家莊子裏的東西,我也只是拿來擺擺,并不敢胡亂給人。”
楊儀不幹:“你只說你自己喜歡留下,你先生還能要回去不成?”
藹哥兒直接給他一個白眼:“年後還要擺年酒,那時先生也會過來。若是問起來,我可拿什麽給他看?前天去挑這幾盆,已經罵我玩物喪志了。”
楊儀一下子無話可說。楊保早見他們兩個嘀嘀咕咕,問過之後向楊儀道:“這有何難?即是林大人家裏的花房,哪日出城時去走一遭,賞那花匠幾兩銀子,還愁沒有花看?”
你牛,你可真有公子氣派。藹哥兒好意提醒楊保:“先生家的花房,全為先生休沐之時散心之用,裏面的花并不外賣。”
楊保也沒了主意,又見兄弟一臉沮喪,笑向藹哥兒做了上揖,倒把藹哥兒吓了一跳:“保哥哥這是做什麽。”說完自己牙都快倒了,覺得楊保這個名字起得太操蛋。
楊保還是那麽笑眯眯:“你讓儀兒挑兩盆,等年後你先生問的時候,只說你見儀兒實在喜歡,好朋友相交往來不能駁了他的面子,如何?也不讓你挨罵,儀兒新得了一塊歙硯,古樸端方,紋理細膩,做你們交換之物如何?”
盡管藹哥兒最想的是用花換銀子,可在自己家裏的确不能大刺刺地提出來,楊保這個提議也不是不能考慮,一塊上好的歙硯價值可達百兩,家裏擺的這幾盆花加一起,好吧加一起肯定超過百兩,不過兩盆的話,藹哥兒覺得自己有得賺。
只是面上的功夫還要做,何況說起那塊硯臺的時候,楊儀臉上全是不舍。藹哥兒幹脆做出割肉的表情:“即說是朋友,別提什麽交換的話,喜歡哪盆等你回府的時候搬着就是。先生就問起來,也不過多寫幾張大字、多背幾篇書的事兒。”
楊保大了兩歲,随着楊森見人也多些,眼睛一轉就自以為明白了藹哥兒的意思:他父親與林如海因鹽事面合心不合,沈越剛才不願意讓儀兒去林家莊子上挑花,現在是說給了,也看得出是強撐。看來沈越就算沒得他先生吩咐不與自己兄弟親近,林如海形跡間可能也帶了些出來。
如此看來,林如海還是很看重這個學生的。正好儀兒與沈越還算投契,不妨讓他二人交好,日後也好從沈越嘴裏套出些消息。
想定了主意,楊保自以為豪爽地大笑了兩聲:“怎麽能讓你一個人挨罰。這事兒都是儀兒起的,該讓他補償你才對。就那麽說定了,若是你先生真罰你,就用儀兒送你的硯臺來寫字可好?”這次不再說換,只說是楊儀送的。
藹哥兒只當聽不出其中的差異,連連擺手說不用,又說古人相交如何,他們也該效法先賢做君子之交。一席話說得楊儀熱血沸騰。
楊儀重重地在藹哥兒背上拍了一掌:“好兄弟,可見我沒白交你這個朋友。你先生要罰你寫字,正好用那塊歙硯,字寫好了你先生也就不好罰你了。”
見藹哥兒還想推辭,楊儀又道:“再推便是不把我當朋友。”叫過自己的小厮,使他傳話讓家裏快些把他新得的那塊硯臺送來。
楊保又與他們混了一會兒,依舊到花廳楊森身後站着。世家子弟培養多是如此,就算赴宴聽得多是雜談,可也能從言語之中有所得。回家後大人再一提點,當地官場誰與誰親近,誰與誰只是點頭之交,誰與誰看似交好實則有隙,就都知道了。
等到曲終人散,藹哥兒顧不得沈任是不是酒醉,抱着那塊硯臺直接來到了正房。沈任與房氏正說着此次宴客的得失,見他匆忙來了,都笑問:“這是得了什麽好東西,巴巴了來獻寶?”
藹哥兒向着丫頭們揮手,丫頭們流水出去,錦兒自己站在離門五步的地方看人。沈任臉上不顯,只等着看胖兒子又要做何驚世之語。
“二爺看看這個。”藹哥兒等着人都退幹淨了,才把用兩個小胖胳膊護着的硯臺露出來,雙手遞到了沈任面前。
讀書人對文房四寶大都偏愛,如沈任這樣的世家子弟,幾大名硯、幾大名筆、各處紙張眼見手摸不知道過了多少。把硯臺一接,入手沉重,再敲,其聲如磬,細摸,紋理細膩,哈口氣上去,霧蒙蒙久久不散。
“你是從哪兒得來的?”沈任想了又想,今日他們自己府上擺宴,來的人都是藹哥兒見過的,沒有人給他這樣的表禮。
藹哥兒小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是楊儀相中了咱們家裏擺的花,想要兩盆孝敬他太太。我因是從先生莊子裏挑來的,開始的時候不敢擅專。後來楊保就說用這塊硯臺與我換。”
沈任微微點頭,又問:“那你自己收着也就是了,何必拿來給我看?”
藹哥兒向着他躬了躬身:“初時我只以為是普通的歙硯,有個五六十兩、至百兩也就頂天了。等見到東西之後,我,我不敢收。”
就算是不缺這樣的東西,可是沈家一向不以驕奢教子,給藹哥兒用的是他剛才說的那種五六十兩的硯臺。而眼前這個,粗粗一看價值便可達五六百兩,做兩個小兒間的往來,太過了。
沈任看了一臉謹慎的胖兒子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可有什麽想說的?”
“楊家可真有錢。先是蘭草,再是歙硯。偏聽楊儀的意思,這東西都是他新得的,并不是他們府裏原有之物。”藹哥兒邊看沈任,邊把自己的心思說出來:“知府大人,很得人望。”
得什麽人望?沈任嗤笑一聲,對兒子的皮裏陽秋并不在意:“明日去你先生那裏,把這硯臺帶去給他看。只此一次,下次不可了,知道嗎?”
藹哥兒有些喪氣地點了點頭,知道自己剛發現一個致富的門路,這就要被封死了,真是不甘心呀。看來自己想得還是太簡單了,世家公子想賺銀子還不引人注意,并不是那麽容易的。
或者還得從字上打主意。藹哥兒嘆了一口氣,這個目标想實現就更遠了。沈任好笑地問:“從京裏帶來這樣的東西還少了,不過是怕你不愛惜東西,才不讓你用。等你再穩重些,自然都是你的。”
藹哥兒只是搖頭,向着沈任直白道:“我想做惡少。”那樣就不用顧及家裏的名聲,也不用顧及是否與民争利,還能強取豪奪,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銀子,都先拿到自己手裏再說。
沈任直接給他頭上來了一下子:“胡鬧。”心知胖兒子是為那花房上火,直接鎮壓下去:“那花房裏你散心、怡情都可,不許拿來謀利,明不明白。”
就因為明白了,才想着做惡少好不好?藹哥兒擡頭問:“那我過兩日還去花房,可使得?花房裏的花真心好看,若是我會畫就好了。”猛地想出主意,锃亮的胖臉都放着光:“二爺,請個人教我畫畫吧。若是我會畫,就可以把花房裏的花畫出為給奶奶看,省得奶奶煩悶。”
房氏聽着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還是藹哥兒知道心疼我。”
沈任有些遲疑:“現在你跟着我與你先生兩人讀書,哪兒還有時候習畫?”
藹哥兒不好說自己前世還是有點兒繪畫基礎的,只好拉着沈任的袖子猛搖:“反正我還小呢,離考童生的時候還早。現在學起來,三日學一回也好,五日學一回也好,時候總能找出來。”
沈任就看一眼房氏,發現房氏只管看着他們父子兩個扯皮,并無勸解之意,無奈道:“這會畫的人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找出來的。再你現在終是有了先生的人,還是先與你先生說一聲的好。正好明日你去說硯臺之事時,一并說與你先生聽。”
藹哥兒聽了點頭不疊,覺得自己離書畫雙絕之日不遠,加上林妹妹的詩才,到時他做畫,林妹妹題詩,兩人一起流芳千古,真是人生暢事。
想着想着,頭上又不輕不重地挨了一下子,擡頭看沈任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心虛地問:“二爺還有什麽吩咐?”
沈任雖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那一臉得意也知沒想什麽好事。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那日讓你替妹妹取名,你可想好了?”
取名?藹哥兒一臉懵,那不是沈任當日難為自己的借口嗎?這些日子随着他四處見客,藹哥兒還以為他已經忘記了,不想今日突然又提了起來。不由有些心虛地道:“這個名字,二爺自己可有什麽主意沒有?”
沈任一臉我就是要難為你的表情:“我有是我的,你奶奶也想了幾個,總要放在一起參詳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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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人、正人的成本太高了,藹哥兒已經快支撐不住了。請天使們評論給他力量吧。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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