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家的

遠處屏幕上的光映着這處。

半明半暗中, 星星點點的雪散在半空，能看到它們落在他黑色的短發上，能看到它們劃過他柔和的眼角眉梢，還能看到它們最終化成一團水, 融在男人俊朗的臉上。

他擡着手, 卻沒去擦。

而是覆在女孩頭頂, 擋住了随風飄蕩來的雪。

場景熟悉又陌生。

似乎每回跟他在一塊, 他都會像眼前這樣, 把她先照顧好。

無論雨夜，無論擁擠地鐵, 又或者是接她回公寓，兩人走過好多遍的那段路……

他都會對她很好很好。

那時候, 他給她的緣由是因為她住在隔壁那間屋子裏。

可今天卻不同。

他說的是, 他想做她男朋友。

好像是夢。

也好像是夢想成真。

曾經她最期盼的事, 因為雪夜裏這個男人的告白, 終于實現。

淌過身體裏的血是溫熱的。

蔡莞還是克制不住的緊張，可又像是渴了很久的人，突然喝上一杯水, 出乎意料地，感覺發澀的喉嚨，有了些許明顯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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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兩三秒, 恍若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看着眼前男人一如既往好看的眉眼輪廓, 她壓下加快的呼吸，表情還是愣愣的：“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 還是……其他什麽真心話大冒險輸了……”

“……”

許柏成玩味地扯着唇瓣。

四周雪越下越大, 他幹脆兩只手都拿來替她擋雪, 人也湊得更近：“小姑娘, 你哪看出來我是在和你開玩笑的？”

“就，”蔡莞被他盯得不太自在，“太突然了。”

“怎麽突然了？”他眉梢揚起，毫不掩飾道，“喜歡你也挺久了。”

“……”

“哪久了。”

“嗯？”

她小聲*T  嘀咕：“認識我都沒多久。”

“……”

“而且，”蔡莞想着他在病房裏說過的話，又別扭地補了句，“你不是還和孫奶奶說過，對我沒那種意思的麽。”

他明知故問：“哪種意思？”

蔡莞：“就……男女生之間喜歡的那種意思。”

他淡淡嗯聲，玩笑似的接過她的話：“那我現在就有挺多，可以麽？”

“……”

“還是都快滿出來的那種。”

“……”

掩在帽子下的耳朵，因為他不正經的話燒着燙。

蔡莞垂下眸，避開對面直勾勾的目光：“我覺得你一點也不真誠。”

男人笑：“都快滿出來了，還不真誠啊？”

這句話一說……覺得更不真誠了。

她點頭，低低指責起人來：“一會說不喜歡，一會又說自己的喜歡快滿出來了，如果你是女生，你會覺得這麽容易變心的男生真誠嗎？”

他想了想：“好像也是。”

她又說：“我還會感覺你有點随便。”

許柏成：“這麽嚴重的麽？”

蔡莞：“嗯。”

“而且，就算不提這個。”蔡莞仗着他的告白繼續聲讨着，“還有其他的。”

“還有什麽？”

蔡莞；“就是……就算我确實是在游戲裏一起談好幾個男朋友，你也不用把你自己說得

那麽慘吧。”

許柏成：“嗯？”

“什麽排到最後也行，不想雨露均沾也行，說得我好像在戀愛裏面很強勢的樣子。”

“嗯。”

蔡莞又道：“你還把我說得好像是在腳踏好幾只船，做着見不得人的事。”

他嗯了聲，“還有嗎？”

“……暫時就想到這些。”

男人眉眼彎起：“那給你點時間再想想？”

意料之外的問法。

蔡莞霎時擡眸，看向他。

看着她因為緊張而突然有了變化的神色，男人笑了，神态自若地說：“想聽聽還有什麽。”

“？”

“也想看看，剛才跟小姑娘的那段真心告白，是不是真的沒戲了。”

“……”

蔡莞順着他的話：“那要是真沒戲了呢。”

“沒戲的話……”他思索起來，“我就只能看着小姑娘和其他幾個男朋友談戀愛了呗。”

“然後呢？”

“然後，”他又想了幾秒，“一邊傷心，一邊祝福你們。”

“……”

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映在眸中的人笑得玩味，完全沒有顯露出半點那種要被人拒絕的失落感，臉上的散漫看不出他口中所說的傷心，仿若剛才告白的人根本不是他。

也仿若，他一點也不稀罕她的答應。

蔡莞抿了抿幹澀的唇，還是沒死心：“除了這些，還有呢？”

“還有什麽？”他像是聽不明白她的話。

“……”

“就是，”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不能一邊傷心，一邊追一追我，然後再跟我告白一回嗎。”

“那這樣我不是就追你第二回 了？”

“？”哪來的第一回 。

“而且，”男人又懶洋洋地補了句：“第一回 好像還追得挺久？”

“……”

她聽得一頭霧水。

思索*T  半晌，也只想起他這段時間突然要送她去火鍋店，送她回學校，說一些暧昧不清的話，還有約她出來過跨年夜之類的片段。

不過，這些哪裏能算是追。

至少，和她之前喜歡他做的事比起來，一點也不算追！

一點也不算！！！

“不知道。”蔡莞幹脆道，“反正我是沒感覺到你追我了。”

“這樣麽？”

那顆連帽小腦袋重重點着：“嗯。”

“我還以為自己追得挺明顯的了。”

“……”

夜裏的溫度低得讓人瑟縮，這場雪越下越大。

才不過十幾分鐘，已經不是星星點點的形狀，腳邊的灌木叢慢慢變成白色，男人那雙清瘦的手也似乎再也擋不住落下來的濕意了。

“那，”許柏成上身又往下壓了些，用指腹揩去落在她鼻尖的雪，也重新繞回原來那個問題上，“你現在可以給我回答了嗎？”

“什麽？”

“那個還挺真心的告白。”

“……”蔡莞望着他眼底的深意，猶疑着，“你不是說讓我考慮一下麽？”

許柏成逗她：“現在不是都好幾下了？”

“……”蔡莞說，“那我還沒考慮好。”

“所以，”他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不一定是拒絕？”

“……嗯。”

“不一定是拒絕的話，”他刻意頓了下，拖長話音，得寸進尺道，“不就是和答應了是差不多的意思？”

蔡莞被他看得全身緊繃，一時腦袋沒有轉過彎來：“……嗯。”

“那在一起？”

她被蠱惑着要再次嗯聲的關頭，耳邊忽的響起了煙花炸開的聲音。

一瞬間的恍惚，夜幕中有綻開的色彩，她才反應過來方才是被眼前男人下套了。

“什麽在一起，我還沒答應呢。”她及時踩下剎車。

“不是差不多是答應的意思？”

“那也不是答應。”

男人沒說話。

只是看着小姑娘，因為別扭而微微鼓起的腮幫子，無聲地笑了。

在這樣的雪夜裏，天空中是斑斓的星火，不算盛大，簡單的幾束幻化成不同形狀，是那些滿懷期盼的人在彌補今晚遺憾，也是在迎接即将到來的新年。

那塊放映着戀愛游戲宣傳片的大屏幕，在此時切換成了世界時鐘。

秒針在挪動，一點又一點靠近十二點，然後屏幕上出現了新年祝福的字眼，喜悅的紅色。

悄無聲息地。

十二點，零點零分。

各種斑斓色彩融合到一起，映着雪下的兩個人。

許柏成把她腦袋上連帽往上拎了拎，又輕輕捏上她的臉頰：“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她說。

有雪綴在男人肩上，綴在衣領間，綴在黑發上，這是稀疏冷淡的白色，可映在女孩眸中的人是笑着的，笑容溫和的，那些白色也就因此有了不同尋常的溫度。

是暖的，是甜的。

她把在袖子裏攥了很久的手伸出來，拍掉他肩上大片的雪：“要不然我們回去吧，雪有點大了。”

“再看一會。”他說。

“什麽。”

許柏成指了指漫天*T  煙火，重複道：“再看一會。”

她沒再反駁，用小小的手指摘掉他黑發上的雪，仰起脖頸。

眼前是與他一起看過的煙火，餘光中是一起看過煙火的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身旁的許柏成問她：“還記得那個跨年夜廣場的傳說嗎？”

煙花爆竹聲有些大，她沒聽清楚。

男人看她轉過來那張懵懵的臉，一時也沒想把話挑明了：“沒事，看吧。”

他抽出替她擋雪的手，又指指那片燦爛的煙火。

如果不記得了，也沒事。

今天暫時不想答應他的告白，也沒事。

因為至少。

這個零點，煙火，我們已經一起在看了。

這場煙火放得沒有太久，大概十幾分鐘左右，夜幕又成了一片黯淡。

這個時間點，地鐵已經停運，兩人打了一輛計程車回去，這是這座城市新年的第一天，夜晚沒有往常那般的安靜，四下是此起彼伏的喧鬧。

不過好在，沒有堵車，半個鐘頭車開到學校生活區門口。

原本門禁是十二點，今天因為節日特殊，宿管阿姨特地把時間往後推遲到了一點。

兩人到樓下，臨近門禁，周圍小情侶尤其多。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蔡莞在宿舍門口停下步來：“其實你不用送我過來的，這麽晚了，你要是回公寓的話，直接坐我們剛打的那輛計程車回去就行了。”

許柏成糾正：“不回去，今天住學校宿舍。”

蔡莞：“哦。”

“準确來說，”他補充，“元旦這幾天假期，我都住學校。”

蔡莞：“你們研究所還有假期？”

他嗯聲：“和你這個小姑娘一樣，也有三天。”

“哦。”

蔡莞：“那你幹嘛要這幾天都住在學校？”

“你覺得呢？”他眉梢挑起，餘光中還是那幾張戀愛游戲的宣傳海報。

蔡莞讷讷：“我不知道。”

“本來是為了方便跟某個小姑娘談戀愛的。”他手抄在兜裏，語氣意味深長，“但是呢。”

蔡莞感覺被他戳着脊梁骨。

許柏成：“那個小姑娘，到現在還沒考慮清楚，這事估計也就泡湯了。”

“……”

蔡莞假裝他說的那人不是自己：“那你回公寓住也可以。”

“這樣麽。”他散漫道。

“嗯。”

他模樣疏懶，拖腔帶調道：“那我都二十五歲了，還沒初戀這事，找誰負責呢？”

“……”

“要不然，”他眉眼挑起，話裏帶笑，那雙雪夜裏深情的眼裏現在滿是輕佻，“我跟你這個小姑娘談談？”

“……”

蔡莞覺得臉和耳根子都在發熱，努力板起臉，義正言辭道：“那我不是都說了，還需要考慮考慮的麽？”

“嗯。”

“那你幹嘛這麽急。”

“我都二十五歲了，還不能急一急啊？”

“……”

聽着二十五歲，還有初戀這詞，蔡莞還是松了口：“那你急吧。”

“嗯。”

她堅持道：“但我還是得再考慮。”

末了，她又理直氣壯地加一句：“畢竟，我也不缺男朋友。”

時間*T  離門禁不遠了，值班的宿管阿姨走出來，是要準備關門的意思。

小情侶們戀戀不舍地別離着，不少揮着手的女生從蔡莞身後進了門。

看着時間點，許柏成也沒再跟她把這個話題扯下去，只是伸手又拎了拎小姑娘快要掉下來的帽子，順便那只白色毛線帽還給她。

“行吧，不催了。”

他勾着唇角，輕輕把人推進快要關上的門內，慢條斯理道：“反正——”

“小姑娘在我初戀之前，給我答案就行了。”

蔡莞回到寝室的時候，屋內還是暗着的，沒有點燈，也沒有人在。

估計今晚，是不回來了。

果然，她打開手機。

在寝室群裏，看到了兩人發上去的消息。

兩個都準備在外面賓館跟男朋友過夜了。

今日熱水供應的時間也往後推延了，她趕緊拿上衣服，進去沖了個熱水澡。

把身上的寒意沖刷掉，又開上屋內的暖氣，這才蜷進被窩裏。

然後——

沒忍住，還是彎起唇角，抱着被子連滾了好幾圈。

如果可以的話。

她甚至想大叫幾聲。

像是有種奇異的感覺充盈在胸前那一塊，把人填得很滿很滿。

從被告白開始一直到現在，還在貫穿她的全身，蔓延到四肢百骸，洗刷着骨骼血脈。

她想着雪夜裏，他護在她頭頂的那雙手，想着落滿男人肩頭的那片雪白，想着兩人一起在零點看的那場煙火，想着……

這種感覺，滾幾圈好像都沒用。

她想找個人分享，可空蕩的寝室，沒人聽她訴說。

于是在寝室群發了幾句抛磚引玉的，可也沒人回她。

她放下手機，手機又連振起來。

估計是跨年夜，接連不斷的祝福消息。從零點開始就收到不少，有群發的，也有不是群發的，方才和許柏成在一塊沒來得及看，這會沒事可做，回一回也可以當做是消遣。

蔡莞微信裏的聯系人不多，倒也刷了滿滿一排。

一條條回過去，到了底下看到實習公司同事葉晶晶給她發的。

除了簡單的“新年快樂”四個字以外，還有其他：

亮晶晶：【菜菜，下星期周末你有沒有空呀？】

亮晶晶：【我們幾個同期的同事打算聚一聚，畢竟這也是我們第一次出來實習，還是覺得蠻有意義的，而且大家也一起共事了那麽長時間。】

亮晶晶：【地點估計就應該會在公司邊上的餐廳，吃什麽我們還沒選好，你要是有建議也可以提~】

蔡莞對于這種聚會，不算太排斥。

就是這個地點……有點遠。

睡不醒的蔡：【我現在在學校，去公司那邊的話，可能會有點不方便。】

葉晶晶很快回過來：【啊。】

亮晶晶：【我想起了，你學校好像是挺遠的，來來回回，确實麻煩。】

亮晶晶：【那怎麽辦，我和他們商量一下？我們拉了一個群，我把你拉進來一起吧、】

睡不醒的蔡：【算了吧。】

睡不醒的蔡：【改地點也麻煩，而且我下周末估計有*T  事。】

睡不醒的蔡：【論文導師可能找我o(╥﹏╥)o】

亮晶晶：【那好吧。】

亮晶晶：【只能下次再約。】

看着手機屏幕上難得在線的活人。

蔡莞想了想，還是抑制不住興奮的情緒，在輸入欄敲下來。

睡不醒的蔡：【我想跟你說件事。】

亮晶晶：【什麽。】

睡不醒的蔡：【你還記的我之前和你說的我家大朋友嗎？】

亮晶晶：【嗯。】

亮晶晶：【怎麽？你們在一起了呀？】

對着手機，蔡莞的嘴角又不知不覺勾了起來。

睡不醒的蔡：【沒。】

睡不醒的蔡：【但是他今天跟我表白了。】

亮晶晶：【！！！】

亮晶晶：【跨年夜！這麽浪漫！】

亮晶晶：【不過都表白了，怎麽還沒在一起？】

亮晶晶：【你沒答應啊！】

睡不醒的蔡：【嗯。】

蔡莞停頓了下，又補充。

睡不醒的蔡：【可我也沒拒絕他。】

亮晶晶：【為什麽呀！】

亮晶晶：【你不是也喜歡他麽？】

是啊，自己不是喜歡他的嗎，那為什麽不接受呢。

可能是之前，他說過不喜歡她？

可能是他表白之後，那種時而滿不在乎，時而深情款款的态度？

也可能是，太輕易就答應，會被他發現她其實一早也對他有那種意思？

蔡莞郁郁地吐出一口氣，含糊答複。

睡不醒的蔡：【我也不知道。】

葉晶晶勸解：【這有什麽不知道的。】

亮晶晶：【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那就在一起，不喜歡那就不在一起，這麽簡單的道理，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睡不醒的蔡：【嗯嗯。】

亮晶晶：【就是談戀愛而已，你想那麽多幹嘛。】

亮晶晶：【而且，你那個大朋友長得那麽帥，在一起随便談個戀愛。】

亮晶晶：【你也不虧啊。】

睡不醒的蔡：【随便不好吧……】

亮晶晶：【有什麽不好。】

亮晶晶：【成年男女，現在只是玩一玩的，多的是。】

睡不醒的蔡：【……】

蔡莞趴在床上，支着下巴，雙腿在半空中晃了晃。

思索半晌。

睡不醒的蔡：【其實，我倒是可以。】

睡不醒的蔡：【我怕他不行。】

亮晶晶：【為什麽？】

睡不醒的蔡：【他是初戀。】

亮晶晶：【？】

睡不醒的蔡：【還是二十五歲的那種。】

亮晶晶：【？】

睡不醒的蔡：【沒玩過的人。】

亮晶晶：【？】

睡不醒的蔡：【肯定玩不起！！！】

亮晶晶：【……】

作者有話說：

嘿嘿，菜菜說要考慮考慮。

所以，老許繼續追吧~

接下來會很甜，就算是還沒在一起，也會非常甜！（親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