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家的
這裏是這輛高鐵的始發站, 蔡莞上來以後,周圍座位還暫時都是空的,除去幾個座位在車廂尾部的剛置放好行李的年輕人以外,只有他們兩個。
從這到那的距離不遠, 可被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偏偏傳不過去。
只有蔡莞, 一個人在聽。
認命地、也是心甘情願地。
分別時的那些不舍, 被這個男人的突然而至慢慢沖淡着。
有着他固有散漫态度的話音在耳畔萦繞, 與從別的車廂傳來的嘈雜交織開來。莫名地, 就像是一劑鎮定,将某些還在飛騰的猜忌迅速壓了下去。
為什麽她那個男朋友到現在也不發個消息問問她進沒進檢票口?上沒上車了?
哦。因為她這個男朋友現在也在這輛車上。
就連分開時, 也沒有刻意去提醒她,要自己上車或者是到家了給他發個消息。
哦。因為他還沒跟她分開。
變得有點點冷淡, 也有點點敷衍。
明明幾天前, 還在跟幾個游戲裏的男朋友争風吃醋。
哦。好吧。
眼下也還在跟她游戲裏那四個男朋友争風吃醋。
蔡莞緊抿的唇瓣微不可察地往上勾了下, 不想被他瞧出情緒變化, 小臉繼續繃着,嘴角也在下一秒恢複平直。
畢竟,他這話除了吃醋, 還頗有點在暗戳她脊梁骨的味道。
Advertisement
“他們又沒來。”蔡莞撇嘴。
“都沒來?”*T 男人眉稍微擡,像是才知道似的,“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女朋友今天要回家?”
“……”
蔡莞忍氣吞聲地嗯了聲。
“看來小姑娘交的這些男朋友, ”他笑, 慢慢下了個判斷,“都不太靠譜啊。”
“……”想了想, 她還是覺得要為他們辯駁, 不助長這人的威風, “我又沒告訴他們。”
“為什麽不告訴?”
“我暈機。”
“?”
“我其中有個男朋友會開直升機, 肯定會直接帶我飛回去。”
“……”
“那其他的呢?”
“其他一個是超級巨星,一個是總裁,還有個是教授,我選不出讓誰送我回去。”
“怎麽選不出。”
“都太帥,帶出來別人肯定都追着問,我是怎麽把他們追到手的。”
“不過呢,”蔡莞刻意停頓下,“這個我還真沒法回答。”
“嗯?”
她露出懊惱的小表情,腮幫子習慣性鼓起來:“畢竟都是他們追的我。”
“……”
許柏成聽笑了,就算知道接下來她又要說點什麽損他的話了,可還是不住地想要繼續聽下去,想去捏她鼓起來的小臉,想把這副可愛模樣再看得久一點。
廣播裏傳出列車即将關閉的提示音,能看見不遠處有乘務員即将到訪。
此時此景,俨然不太适合再對峙下去。
許柏成收了逗弄小姑娘的心思。
輕搭在箱子的手指加了力道,收緊握住,俯身下去,另只手握上側邊提手,毫無任何停頓地,把箱子送進了與他視線齊平的行李架上,怕不穩當,又留心伸手檢查了遍。
他人高,長得又紮眼。不過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那兩個在後排并排而坐的女孩已然招架不住,不知往這看了多少眼。
是不是名草有主了?
好像……人家女朋友還在盯着她們看?
許柏成放好行李,把目光正不知在與誰在做交鋒的小姑娘安頓到座椅上。
循着視線要去一探究竟,腦袋先被她固定住:“你別動。”
左側這處只有兩張座椅并排,蔡莞坐在裏側貼着窗的位置,接着把他摁上了旁邊空位。
“怎麽了。”
許柏成依着她力道沒動,方才偏頭的餘光裏似乎能捕捉到某些信息,猜到應該是小姑娘這會也有醋要吃,饒有趣味地看向她。
在等下文,可唇角牽動,已經笑了。
蔡莞被盯得不太自在,自覺又成了被動的那方,有點喪氣。她想了想,咬着幹澀的唇瓣,實話實說:“有兩個女生在看你。”
算是印了他的猜測,他聽她繼續道:“好像是對你很感興趣的樣子。”
“嗯。”
“所以你別動,也千萬別回頭。”她再次叮囑。
“嗯?”他玩味道。
“你要是一回頭,”她睫毛輕顫兩下,顯得無辜又無害,“一回頭,別人可能就不會對你感興趣了。”
“……”
小姑娘這話,就差來句“你還是背影比較好看”給他添賭了。
男人無奈失笑,大拇指和食指捏上她兩頰兩團,力道有些重,話也不*T 拐彎抹角了:“所以,真不吃醋啊?”
“……”
臉上的肉被擠得變形,不疼,就是不太好說話了。她感受着他手掌控制下的力量,想着兩人目前男女朋友的關系,也本着不吵架不冷戰,和諧共處的準則。
在打了他一巴掌後,她又喂進去一顆棗。
下巴被迫擡着,她囫囵地說着歪理:“那我吃得沒你多,不就等于沒吃嗎?”
“那你吃了多少?”
“兩個女生,”她承認下來,“也就……兩碗。”
“那我呢?”
“四個帥哥……四缸。”
“……”
單不論前面的數字大小,就是後面的量詞就足以說明其中差別。
“我有吃這麽多?”他微蹙眉頭,有些好奇,
“從跟我告白開始一直吃到現在。”
“也是。”
他下巴輕點,表示明了,可眯起眼來時,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稍頓,又是一句:“那這樣的話,小姑娘吃的醋不就一直等于沒吃了?”
“嗯。”
“聽着不太公平。”
他慢條斯理地說着,用手把她因為心虛稍稍別過去的臉轉回來,正對着自己,而後眉眼向上彎,笑了,話音裏原本的遺憾也一掃而光:“不過呢,也挺好。”
“?”
“至少以後小姑娘再吃醋,是真不用哄了。”
“?”
“反正可以當沒吃。”
“……”
蔡莞覺得自己這是搬起石頭自己砸自己的腳,蠢到家了。
兩頰兩側,許柏成的手已經被她郁悶地打掉了,她把腦袋扭到反方向,對着手邊玻璃,還有窗外快速掠過的風景兀自揉了揉臉。
冷靜半晌,這才轉回臉,喊了他名字:“許柏成。”
“嗯?”
蔡莞正經問他:“你不是在入站口和我說白白了麽,怎麽又突然出現在車上了?”
“沒看出來?”許柏成挑起眉,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出來了,幹嘛問你。”
許柏成手指輕蹭她那張被自己揉紅的臉:“算是個驚喜,送小姑娘回家。”
“把我送到榮城?”她讷讷問。
“不然呢。”男人笑,“難不成把我們醒醒丢在半路?”
“……”
“要呆在那,玩幾天?”
“沒,當天往返。”他說,“假期就只有今天。”
她哦了聲,覺得有點可惜,又問:“那送我回家的話……送到我門口可以麽?”
“你要願意,我都可以。”男人一副樂意之至的模樣。
很簡單的一句話。
不能算是情話,也沒有任何肉麻的字眼,他只是單單把主動權交到了她手裏,就足以顯示他的誠懇與坦率。
有點感動……
蔡莞抿着幹澀的唇,壓下情緒淡淡哦了聲:“那我原諒你好了。”
許柏成乍一聽還沒懂,想想又明白過來是有關于剛才的話題。他眉梢揚了揚,唇瓣往上彎,順着她問:“那我們和好?”
蔡莞想了想,回味過來還是覺得輕易了,慢慢搖頭:“不好。”
“不是都原諒了?”
“嘴上說說的。”
“……”
行吧……
不太好哄的小姑娘。
這氣*T 生到現在,其實真沒剩多少了。
不過就是蔡莞随意尋了個由頭,想跟邊上那位男朋友耍耍脾氣,看起來好像有點作,可情侶間卻對這種小打小鬧樂此不疲。
過了會,蔡莞後知後覺,終于想起一個問題。
她偏頭,去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坐的是這輛車,還是這個車廂這個座位?”
“小姑娘不是發過車票給男朋友?”他給她答案。
似乎有點印象,“然後你也定了這一班?”
“嗯。”
這麽久了,也沒看他有任何起身的跡象:“你還能把座位也訂到我旁邊?”
“運氣沒這麽好,”他告訴她,“不過,是同一車廂。”
“那你坐哪?要不要一會跟人換一下位置?”她拽他胳膊,似是有點急,畢竟下一站即将到站的播報已經在廣播內響起,不久就會有批人會上來。
他笑,不緊不慢地與她說:“已經換好了。”
“?”
蔡莞烏溜溜的大眼睛轉悠一圈,整個車廂也沒幾個人,視線正轉到那兩位方才虎視眈眈的女孩身上時,就聽見男人聲音響起,坦白道:“剛上車,正好碰到坐你旁邊位置的女生,就麻煩人換了。”
“……”
“你位子在最後排?”
“嗯。”
“……”還嗯。
蔡莞收回目光,把腦袋重新轉回來,想起自家男朋友在上車來找自己前,竟然先和一個對他有那麽點意思的女生搭過話,幹醋又是一口口在吃。
有點不爽。
她平淡地又哦了聲,改口道:“那我不原諒你了。”
“……”
說變就變,小姑娘情緒為何如此變化的緣由太過清晰,壓根無用琢磨。
男人懶散地扯了扯唇瓣,心情倒挺愉悅,稍稍側過身,視線去找她那張因為吃醋已經別過去的臉,問她:“怎麽又不原諒了?”
蔡莞沒搭話,無視他。
許柏成又笑,雙腿敞着的姿态頗為随意,吊兒郎當的話裏也盡是暗示意味:“哦,小姑娘嘴上說說的。”
“……”
好在坐在蔡莞身旁的那個女生與蔡莞是同樣的目的地,由此避免了中途還要與其他的人再商榷交換座位的麻煩。
三個半小時的車程,蔡莞和許柏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大半地路。
到了後程,聊困了小姑娘的腦袋就枕上了男人的肩,直到臨近目的地,才朦朦胧醒過來,看起來意識還是有點不清不楚。
只是盡管睡飽了,眼底的黑眼圈還是一如既往重。
像只怎麽也睡不醒的小熊貓。
可可愛愛。
廣播裏的到站提示音在響,車窗外是大片陌生的風景,有城市邊界的草木植被閃過,在高鐵緩緩駛停中,過渡到了人流擁擠的車站。
這是小姑娘從小長到大的地方,也是生活了很久的城市。
他想好好看看,仔細看看。
高鐵在站臺停下來,不少人堵上下車處,等待門開,再擠出去,哄哄鬧鬧的。
許柏成已經把蔡莞的行李箱放下來,去看座位上剛睡醒的小姑娘時,才發現小*T 姑娘倒還不緊不慢地在揉眼睛,臉對着窗外望了會,似是做完确認,這才轉過來看他。
許柏成看笑了,又想逗她:“醒醒。”
蔡莞停了揉眼睛,從裏側位子走出來,腦子懵懵地較真道:“我到站前就已經醒了。”
“嗯?”
什麽嗯?
蔡莞在他身側停下,簡短的幾句對話,下車的人已經以他們為中心,在前後前鋒插針地站好,擁擠地排成一條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隊伍的隊伍。
小姑娘的位置,就是這隊伍伸出去的一只腳。
許柏成把她睡歪了的圍巾拎好,與她說:“怎麽傻傻的?喊的是你小名。”
“……”
高鐵車門在此時打開,人群蜂擁而出,前頭隊伍有了挪動的跡象,要準備走了。
“醒醒。”許柏成又喊她。
“……”
蔡莞以為他還要在她小名上做文章,眉頭輕皺了下,剛打算理會他,就見男人遞過來他的手,寬闊的掌心朝着她,能看到上頭縱橫交錯的紋理,還有細微的、他的指紋。
意思已經明顯了。
他的聲音在告訴她:“牽着。”
然後,小姑娘也沒猶豫,手就給了。
明明是她才是東道主,也明明她才對這裏比較熟悉,可走出車廂,去坐下行扶梯,去找出站口的位置,反倒成了他主動擔過來的任務。
蔡莞亦步亦趨地跟着,再停下步子,是在接近出站口的一段路上。
突然而至的電話,是父親打來的。
她這才猛地記起,早上出門前和父親通過電話,父親說會提早就在出站口等她的。這會看時間,肯定是到了。
她探頭往前看,幾米外,就是排隊的出站口。
借着人流的遮擋,蔡莞一邊把許柏成往回拉,拉到一塊相對隐蔽的位置,一邊接起電話。
話題和料想的差不多。
蔡靖安在那頭說着,蔡莞囫囵應下幾句,等到終于挂了電話,才給這邊的兩人騰出了四可以說話的空間。
“你爸?”男人站在邊上其實把電話內容已經聽了個七七八八。
“嗯。”蔡莞把手機收進兜裏,實話道,“我爸來接我了,就在出站口外頭等着。”
“那,”許柏成手還松松握在她的行李提手上,手指無意識地搭了兩下,在看小姑娘的反應,也很直白地挑明了,“一起出去,還是分開出去?”
主動權落到她手上。
分開出去……是不是就等于沒有把他的身份介紹給家裏人的意思?
可一起出去的話……也沒和她爸提前打招呼,會不會把人直接就給吓着了?再說了,她爸說過不希望,她找外地的男朋友。
蔡莞盯着他,咬着下唇,在糾結。
男人的姿态倒是閑适,以輕松口吻告訴她:“不是多大的事,你願意如何,我們就如何。”
蔡莞繼續看他,默了兩秒:“那你會不會不開心?”
“嗯?”他眉梢一揚。
“如果,”她似是特別怕他不開心,“我就說如果,我們分開出去,你會不會不開心?”
“有什*T 麽不開心的。”他笑,手揉她腦袋,“第一次見你家裏人,應該是比較正式的場合,現在這樣太匆忙,反倒顯得誠意也不夠。”
她沒坑聲,還在看他。
只是男人已經看出了她的傾向,把這個難題再次接過來,替她做出選擇。手重新握上提手,許柏成把行李挪到小姑娘面前:“自己拖着出去,能行嗎?”
“……”
蔡莞默默嘀咕一句“我又不是小孩了”,別扭了會,最終還是動了動手。
手臂伸出去,沒去接面前的箱子,先環住的是,反倒是他。
小姑娘整個人貼上去,手是從他羽絨服外套裏穿過去的,搭上他腰後位置,深冬,隔着幾層布料,能感受到他腹部緊實的曲線。
“怎麽了?”他沒料到蔡莞是這樣的反應,回抱上她。
“拜拜。”她聲音很低在告別,靠着他胸口,也在聽心跳,“會想你的。”
他聽笑了:“會想誰?”
“你。”
“我是誰?”
“許柏成。”
“許柏成是誰?”
“蔡莞男朋友。”
聽她的話,他嘴角笑意更濃郁了,又補了句:“還是我們家醒醒男朋友。”
“嗯。”她答應着。
這塊地方相對隐蔽,也是人群的視野死角,來往人流匆匆,都在直奔出站口,沒有誰有閑心留意這處,也沒有誰試圖留意這處。
安安靜靜地抱着,忽然之間,上衣口袋有什麽滑入,停在底部,有了輕微的墜感。
似乎是被放進了什麽。
蔡莞伸手想去摸,被人先一步攔住。
“什麽?”
“禮物,”他告訴她,“怕太寒碜,回家再看。”
“……”
從出站口出去,蔡莞就被蔡靖安接上了車。
好久沒見到自家女兒的蔡靖安,臉上露出了好幾天都沒挂上的笑。
他一邊握着方向盤開車,一邊和坐在副駕駛的蔡莞唠話,問她在學校吃得好不好,有沒有又瘦了,家裏寄過去的衣服夠不夠穿,要不要這幾天再去商場買幾件新的,還有家裏今天燒了她愛吃的,一會回去就能吃上。
不想擾了她老爸說話的興致,蔡莞一句一句陪着在聊。
看似全神貫注,實際還是偶爾地,分出點注意力去關照手機裏的那個男朋友。
許:【到家了嗎?】
睡不醒的蔡:【快到了,我爸再開一個紅綠燈就到了。】
睡不醒的蔡:【你回去車票還能買到嗎?】
許:【嗯。】
許:【一會就檢票了。】
睡不醒的蔡:【給我看看。】
許:【/圖片/】
網絡信號有點差。
點開模糊的小圖,加載半分鐘,出來的圖片竟然是他的自拍……
沒有經過琢磨的拍攝角度,也沒有美顏濾鏡,就只是原相機裏被放大的精致五官,以及男人清晰的臉部輪廓。
也許是光線不好的關系,那雙看向鏡頭的眼顯得更加深邃,像是在注視着她,本就微揚的眼尾,因為嘴角弧度,又跟着揚了些,這下眼裏那點玩味,完全被放大化。
實打實,就是在勾引人*T 。
蔡莞看得心猿意馬,臉在陣陣發熱。
還在想剛剛分開前,為什麽只是抱他,而不是幹脆把他人按着親到天荒地老,有黑影忽的映到手機屏幕上,是蔡靖安的腦袋探過來:“這個是我們醒醒剛看上的帥哥呀?”
“……”
蔡莞條件反射性縮小照片,這才發現已經到了。
“有這麽帥嗎?”蔡靖安解着安全帶,半開玩笑,“看得這麽入迷,連到家了也不知道。”
蔡莞又是反射性地一句:“有。”
“這樣啊。”蔡靖安哈哈笑着,算是把這種場面當做常态,“老爸眼神也不好,剛就那麽一眼,什麽都沒看清,要不然現在再拿給老爸看看?”
“……”
還好,什麽也沒看清。
蔡莞松口氣,寶貝似的把手機揣懷裏,“不要。”
“怎麽呢?”蔡靖安看她模樣,笑了,“也不是男朋友,看看還不行啊。”
“……”
等到蔡靖安把出門前燒好的菜熱起來已經将近兩點,蔡莞洗了手在桌前坐下,一小口一小口面前碗裏的玉米排骨湯。
吃飯就只有她和父親,前幾天母親在電話裏和她說過這幾天公司公派出差的事情,所以這會不在家也是意料之中。
蔡莞吃着蔡靖安夾到碗裏的紅燒肉,随口問着:“爸,我媽什麽時候會回來啊?昨天我在電話裏問她,她也沒說清楚。”
“估計就這幾天吧。”蔡靖安說,“不過春節前是肯定會回來的,畢竟哪有公司會這麽時間使喚員工的。”
“也是。”她點點頭。
這頓飯吃得父女頻率很不一致。
蔡靖安似是沒什麽胃口,飯和菜幾口解決,很快就放下了筷子,他把那些好吃的全都推到蔡莞面前,也沒起身,就是坐在邊上陪着自家姑娘。
蔡莞慢吞吞地吃着,雞翅骨頭抿得幹幹淨淨,中途蔡靖安怕菜涼了,又起身熱了一回。
在家裏,父母是幾乎沒讓蔡莞幹過家務活的。
本來洗碗這任務也是蔡靖安承包下來的,只不過因為忽然有事的關系,他只說讓蔡莞把碗筷先放水池裏,等他回來再洗,就急匆匆出門去了。
也就是洗個碗的事,蔡莞大氣地替他幹了。
磨磨蹭蹭地又是半小時,等到回到卧室時,她這才想起被父親打斷的和男朋友的對話。
她手去找手機,在外套兜裏,先摸到的卻是他的“禮物”。
頭頂的燈沒開,窗外也是陰天,屋子裏就只有她,一切都安安靜靜。
視覺被削弱,聽覺沒有存在感,這時候觸覺是最敏銳的。
冰涼的,似乎是金屬的質地,手指沿着周圍邊沿在一圈圈的轉,輪廓是複雜而清晰的,有細密的紋路鉻着指尖,很輕,也很重,摸得再久一點,就被捂熱了——
是那間公寓的鑰匙。
這是他給她的禮物。
是想讓她回去住?還是其他什麽意思?
她沒想明白,給他消息。
睡不醒的蔡:【你怎麽把那間公寓的鑰匙給我了?】
那頭許柏成回得很*T 快,直接明了地做了說明。
許:【先租了半年,不長。】
許:【想當禮物送給小姑娘。】
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他的意圖。
蔡莞遲疑了下:【你幹嘛不自己住?】
許:【想過。】
許:【不過,還是更想和小姑娘做鄰居。】
字眼看得她心在一陣陣在泛酸,可偏偏又覺得很暖。
蔡莞手指落下又擡起,擡起又落下,删删減減。
睡不醒的蔡:【可我又不一定會住在那。】
睡不醒的蔡:【我在學校有宿舍可以住,而且要是去別的地方實習,也是得在那塊地方租房子,你這樣,不就浪費錢了麽。】
許:【有空可以過來住幾天。】
睡不醒的蔡:【如果沒空呢。】
許:【沒空,那就算定個情。】
睡不醒的蔡:【?】
許:【鑰匙,就當定情信物。】
睡不醒的蔡:【……】
許:【反正咱倆不就是在那定的情?】
睡不醒的蔡:【又不是在那定的情。】
許:【嗯?】
睡不醒的蔡:【我住那裏的時候還沒喜歡你。】
許:【這樣麽。】
睡不醒的蔡:【嗯。】
許:【也不可以假裝一下?】
睡不醒的蔡:【……】
許:【行吧,小姑娘有原則是好事。】
許:【那換個用途?】
睡不醒的蔡:【什麽。】
許:【要是以後小姑娘跟別人跑了,或者覺得談戀愛沒意思,使性子想分手了,又或者是其他什麽,男朋友挽留不住,不是還能拿這個睹物思人?】
蔡莞在輸入欄敲出一排字,而後又全部删光。
她是想問他,他怎麽知道會挽留不住。
可後知後覺地,她才記起來蹲在公寓門前那個少年,擡起頭望着窗外黑雲壓城的世界,問的那句“奶奶,外公還會回來嗎?”
其實,他也不知道會挽留不住的。
他也想試一試的。
可偏偏,誰也沒有機會給他這個機會。
熱戀中的情侶對于分手這樣的話題都是諱莫如深的,感情越好,對此越避諱。
可被受過傷、結了傷疤的人,往往是缺乏安全感的。
明明想看她收到禮物時開心的笑顏,他卻還是把禮物偷偷放進了她的口袋。
明明是精心準備了很久的禮物,他卻還說“怕太寒碜,回家再看”。
明明已經租了半年,他的說辭依舊是“半年,不長”。
也明明,他們的愛情才剛剛開始。
他卻已經在說,挽留不住,睹物思人……
蔡莞握着掌心的鑰匙,因為攥得太緊,指關節都發白了,匙幹部位的紋路更是鉻得手疼。
她想着他,也想着出站口前的那一段。
她在他的目送中,走到了父親身旁,走回了原本屬于自己的那個家。
而他,還只是孤零零。
一個人。
越想就越覺得難受,越想就越對今天的選擇感到後悔。
試圖寬慰他,卻又不知道從何提起。
最後還是他的消息先過來了。
許:【這個,也不可以麽?】
蔡莞回過神來,這回給的答案很明确:【不可以。】
許:【還不可以啊。*T 】
睡不醒的蔡:【嗯,你睹物思人不可以。】
睡不醒的蔡:【所以,還是我假裝一下吧。】
許:【嗯?】
睡不醒的蔡:【收下了。】
睡不醒的蔡:【假裝和你定個情。】
那天以後,蔡莞決定把許柏成的存在給稍稍給父母親透個風。
說辭想了千萬種,也模拟了千萬遍,只可惜母親出差不在家,父親工作上的事比先前更多,以往每每都是傍晚下班,現在都要九十點才能到家,忙碌一天,蔡莞也實在找不到說的好時機。
終于等到這周周末,蔡莞在計劃起床後逮到了機會。
父親還在廚房裏忙碌,準備着兩個人的早餐,看到蔡莞起得比平時早,蔡靖安把原本拿出來要蒸的包點放回冰櫃,做了碗熱騰騰的雞蛋面。
從回家那天到現在,這還是父女倆第二次在飯桌上一塊吃飯。
蔡靖安一面把自己碗裏的雞蛋夾給蔡莞,一面叮囑起她一個人在家的安全事項,還問她這幾天定的外賣哪家口味比較好,以後就多點那家。
簡單的對話結束,飯桌上又恢複如常,安靜中只剩下吸溜面條的聲音。
蔡莞捏了捏手裏的筷子,揣着滿腹心事,整碗面條沒吃下去幾口,再擡眼一看父親,再吸溜一口面,白瓷碗估計就要見底了。
到時候……人又不見了。
蔡莞咬了咬唇,硬着頭皮終于出聲:“爸。”
蔡靖安把臉從碗裏擡起。
她緊張得聲音有些顫:“我、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怎麽了?”
“就是……”她手攥筷子,都快不敢直視他,“我們學校有個男生在追我。”
因為小姑娘長相标志,尤其是那雙大眼睛亮晶晶的關系,從小到大,追蔡莞的男生就不在少數,蔡靖安不是沒有聽說過。可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蔡莞自己主動提起的。
他頗為詫異,聽着她繼續說:“然後呢。”
“然後,”蔡莞眼睫垂下來,看快坨了的面,“我不是數學很差的嗎?就是那個男生邊追我的時候,邊教了我好多高數題,我們倆就打了個賭,要是我這次期末高數能考過的話,我就得答應跟他談戀愛。”
蔡靖安:“那醒醒考過了?”
蔡莞溫吞地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委屈的樣子:“昨天出的成績,我過了。”
蔡靖安沉默着:“那個男生長得很帥?”
蔡莞睜着大眼睛,無害地再次點點頭:“很帥。”
有些令人頭疼的話題,蔡靖安擰眉思索,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直到半晌後,輕眯的眼睜開來,像是想通了什麽,他只是淡淡哦了聲,也沒阻撓,語氣很輕松:“那就談談看呗。”
蔡莞:“?”
完全預料外的答案,完全浪費了她接下來為了不被棒打鴛鴦打好的一萬字草稿。
此時,也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她見蔡靖安若無其事地端起碗,把最後口面混着湯吃下去,坐在旁邊位置,又找存在感地補了句:“爸,他不是我*T 們這邊的人。”
蔡靖安放下碗:“嗯。”
“他家在北都,以後估計也會在北都。”
“嗯。”
蔡靖安仍是波瀾不驚,幾句應完,起身把白瓷碗拿進了廚房水池裏。
過了好一會,等到裏頭停了嘩嘩水聲,他才拿着洗好的抹布走出來,很平常的動作,是要去擦餐桌的意思。
這邊的蔡莞還有大半碗沒吃完。
對于老爸的反應有點摸不着頭腦,沒忍住,還是問了:“爸,你怎麽一點也不擔心我談戀愛啊?”
蔡靖安停了手上動作,偏頭看她,臉上笑呵呵的:“有什麽好擔心的,”
“?”
“長得帥的話,”他說,“那我家醒醒,不就只是和他玩玩的?”
“……”
作者有話說:
菜菜同志老爸出場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