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家的

在蔡莞還很小的年紀, 林雅琴和蔡靖安每周都會帶着她去逛商場。

那時候,蔡莞人就跟豆丁一樣大,力氣卻不小,硬是站在人家店門口不走, 扒拉着貼在外頭的男明星代言照使勁瞧, 兩只眼睛睜得不知要比學拼音時大多少。

她常常指着好看的男明星照片, 含糊叫着:“帥帥。”

年輕時的蔡靖安也是玉樹臨風, 自诩和這些小鮮肉相比, 也不太差。

于是,那會他就會蹲下來, 耐着性子去問她:“那是爸爸帥,還是這個哥哥帥?”

對于這問題, 小蔡莞考慮很久, 最後嘴裏說了句“爸爸帥”, 小指頭卻堅定不移地指在男明星身上。

蔡靖安無奈失笑, 可到底還是得陪着自家小姑娘繼續欣賞。

看了十多分鐘,小蔡莞估計是覺得膩味了,又歪了歪腦袋, 視線掃視一圈,而後瞄到身後那塊廣告版上的另一位男明星。

黑色瞳仁瞬間更亮,小短腿使勁邁開, 幾乎是用跑的:“帥帥, 帥帥。”

蔡靖安再次被逗笑,跟在她屁股後頭:“那是這個哥哥帥, 還是剛剛那個哥哥帥?”

小蔡莞想也沒想, 移情別戀的速度很快:“這個哥哥帥。”

“那剛剛那個哥哥呢?”林雅琴在一旁問。

“剛、剛剛那個, ”小蔡莞口齒不太清晰, 呆呆地往腦袋指了指,“有點忘、忘了。”

“……”

看到更帥的,就把前頭着迷的那個忘了。

這樣的場景反反複複,也因此自小蔡莞在父母那的印象就是如此的“朝三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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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長大一些。父母親也會擔心小姑娘出落得這麽标志可愛,還在喜愛欣賞帥哥這麽大一愛好加持下,會不會更有早戀的可能性。

那會兩人就輪流上下學送着,計劃是要是有半點苗頭就盡早掐滅,只可惜蔡莞完全就沒給兩人機會,一是因為眼光高,學校裏能看上的不多,二是小姑娘情窦初開的時間實在太晚,認不清到底什麽是男女間的喜歡。

不過總歸會有成熟了、管不住的時候。

高中時小姑娘捂了男女□□,身邊剛好又有個長得還不錯的男生在追,誤被當做早戀叫過一次家長。*T  那時,就是蔡靖安去領回的人。

離開辦公室後,他認真去問自家女兒到底談沒談。

蔡莞搖頭,滿臉寫着的委屈,好久才可憐巴巴說了句:“我沒談。”

“嗯?”

她低垂眼眸,都快擠出淚來:“要是談了的話,那再遇到更帥的人,我不就沒戲了麽。”

“……”

……

所以這會當蔡莞在面前主動報告自己談戀愛的事宜時,蔡靖安第一反應是詫異,不過想到這些,第二反應便成了泰然,成了松一口氣。

不是這邊的人沒事,家在北都,以後也會在北都也沒事。

反正,依着小姑娘見異思遷的性子,這些都不一定要成為要考慮的事。

“爸。”蔡莞聽得有點氣,把手裏筷子放下來,皺眉喊他。

蔡靖安:“怎麽了?”

她全然忘了方才的緊張,否認道:“我跟他又不是玩玩的。”

“那是怎麽樣的?”他問。

蔡莞矜持了下,斟酌用詞:“有點認真的。”

“有點?”

“……嗯。”

蔡靖安笑了,放下手裏抹布:“那老爸問你個問題。”

蔡莞:“什麽?”

蔡靖安:“醒醒覺得那個男生長得到底有多帥?”

“嗯……其實也沒多帥,”蔡莞撓頭,想着許柏成的模樣,“就是整個學校估計都找不出比他好看的。”

“……”

“還有就是……好像也是我見過長得最帥的人。”

“那還叫沒多帥啊。”蔡靖安看女兒花癡樣,“都這麽帥,也難怪有一點認真了。”

“……”怎麽聽着有點點不對勁。

蔡莞還沒回過味來,蔡靖安已經擦完桌子,回身進到廚房裏忙活了。

等到他再出來,蔡莞碗裏的面條沒吃完,可終于明白過來,立馬澄清道:“又不是因為長得帥,我才對他認真的。”

蔡靖安笑:“那是因為什麽?”

蔡莞咬着面,想着:“……他對我好。”

“嗯。”

“對我很溫柔。”

“嗯。”

“什麽都先想着我,吃的也都會挑我喜歡的。”

“嗯。”

“還有就是成績特好,他是做科研的。”

“這樣啊,那還挺厲害。”

“嗯、”

“可是啊醒醒,”蔡靖安颔首,看似是被她說動了,可下一秒他的手指就在她腦門上點了兩下,發自真心地問她,“你想象一下,要是一個挺着啤酒肚,長得歪瓜裂棗似的,穿得也邋裏邋遢的大叔對你做這些事,你還會對他有一點認真嗎?”

“……”

會嗎?

兩三秒的光景,随意想象一番。

蔡莞立馬就蹙起了眉,厭惡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是了?”蔡靖安笑,陰差陽錯就給小姑娘洗了腦,“我家醒醒啊,從小到大就看臉。”

“……”

一碗快坨了的雞蛋面,吃得糊裏糊塗。

等到父親出門上班了,蔡莞再回到房間,窩進棉被裏半夢半醒地睡了幾小時,再醒過來以後,她也還是覺得糊塗。

怎麽感覺被她老爸繞進去了?

說得好像她對許柏成的喜歡一點也不純粹。

看中的,就只是*T  那張臉。

蔡莞卷着被子郁悶地滾了幾圈,爬起來,去撈過邊上手機,想把今天的情形一五一十說給許柏成聽,可又想到她好像從沒在他面前誇過他長得帥,不對,不是好像,是絕對沒有。

如此,只能作罷。

不能讓他再有能逗她的資本。

沒了能傾聽的當事人,蔡莞也沒了訴說的欲望,帶着愁緒把頭悶進被子,又囫囵滾着。

滾到氧氣漸漸稀薄,都快喘不上氣的時候,她這才被子一掀,重新鑽出來。

此時,手機已經被重新握到手中。

她給許柏成消息:【和你說件事。】

沒錯,她就應該告訴他。

反正她男朋友又不是歪瓜裂棗的大叔,長得就是帥得無敵霹靂的臉蛋天才!

她就算看臉又怎樣,感情不純粹,又怎樣!

反正他現在就是她的!

是她的男朋友!

她老爹越是要給她洗腦,越是覺得她就是玩玩。

那她就越要認真給他看!

看他以後,還能怎麽說!

這個時間接近飯點,許柏成的消息在十多分鐘後回過來。

許:【在聽。】

蔡莞從床上正坐起來,挑揀着說了最重點的。

睡不醒的蔡:【我跟我爸攤牌了。】

睡不醒的蔡:【我和他說了,我在大學交了一個男朋友。】

許:【嗯。】

許:【然後呢。】

睡不醒的蔡;【然後他就跟我了解那個男生啊。】

睡不醒的蔡:【我就一下子說了你好多優點。】

許:【嗯?】

睡不醒的蔡:【比如說長得高,專業成績好,做事情認真負責。】

許柏成面前飯菜還未動。

每每出了研究室,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的消息,沒有就主動給她發,要有就先回她,其他的、與她無關的都會暫且被擱置在一旁,無一例外。

他垂着長睫,在看屏幕上她眼中他的優點。

懶懶散散地扯唇,覺得比吃飯有趣。

睡不醒的蔡:【還有,人很專一,什麽都先想着我,吃的也都會挑我喜歡的。對我是真的很好。】

睡不醒的蔡:【不過。】

睡不醒的蔡:【有個事還是給我爸知道了。】

隔了兩三分鐘,許柏成沒等到她的下一條。

知道她在賣關子,他特意配合道:【嗯?】

睡不醒的蔡:【就是……你長得不太帥。】

許柏成:“……”

睡不醒的蔡:【但是你先別慌。】

睡不醒的蔡:【我爸也說了,至少這樣是真能看出來了。】

許:【?】

睡不醒的蔡:【真能看出來,我跟你談戀愛肯定不是玩玩。】

睡不醒的蔡:【肯定是有點認真的!】

許柏成:“……”

懶在家裏的日子太舒适,時間一晃而過,一眨眼還有幾天就要春節。

這段時間,除去在線上面試了另一家公司以外,她每天計劃好要做的事,就是和許柏成視頻聊天,每回還選在父親歸家的時間點,再把身後房間的門縫打開些,提高聲量,把話說給屏幕那頭的人聽,也說給那個認為她只是在玩玩的人聽。

像是刻意*T  地證明着。

這場戀愛,她到底有多認真。

離除夕夜還有三天,許柏成所在的科研所放了假,蔡莞也收到了來自那家線上面試公司的錄取通知。她考慮一番後,還是放棄了之前的,選擇了這家。

其一是因為實習崗位和專業更對口,也是她未來想要發展的方向,其二是地理位置好,在新城區,離他住的地方近,離他也近。

晚上,蔡靖安從樓下賣年貨的小攤車上買了兩串紅辣椒挂飾回來,蔡莞跑過來,主動幫忙一塊挂上大門。

她人小靈活,挪來凳子站上去,伸手接過從蔡靖安遞過來的挂鈎,後頭的膠已經被撕開,只需要往門上一粘就行。

她尋着位置貼上去,怕不牢,又用手猛拍幾下。

一側的辣椒串就這樣被挂好,大門處多了幾分鮮活的氣息,是年味。

蔡莞挪動凳子到另一側,仔細地找到對稱的地方,挂鈎黏上,接過紅辣椒時,覺得這是個好時機,主動和父親開了口:“爸,我有個事情得和你說。”

蔡靖安停下收拾的動作,看向她。

“我,”她斟酌着,在看父親的心情如何,“就是我放寒假之前,在學校那邊找了幾個實習,然後今天有公司給我發了錄取,說春節之後就可以過去報道了。”

蔡靖安:“學校那邊的實習?”

蔡莞嗯聲:“是個大公司,崗位也是我以後想做的那個方向,就挺想去的。”

“那怎麽不在家這邊找呀?”蔡靖安問,“大四的話,不是一般也沒課,就論文答辯的時候要去一下麽。”

“……當時沒考慮那麽多嘛。”蔡莞瞞着私心,想打馬虎過去,“再說了,那家公司在我們業內很有名的,我同專業好幾個同學報了都還沒錄上呢。”

蔡靖安盯着她看了幾秒,像是想到什麽:“醒醒,你跟老爸說實話,是不是因為你那個在那邊的男朋友?”

“……”

蔡莞為自己開脫:“也不全是。”

“也不全是,那就不和是差不多了?”他心裏不是太有滋味,感慨着,“那看來這回還真是有點認真了啊。”

“……”蔡莞嘟哝,“本來就和你說了的,是你不信。”

見自家女兒為別的男人別扭的模樣,蔡靖安恍惚時光飛逝,這一刻竟有種小姑娘一瞬長成大姑娘,再怎麽喜歡,再怎麽呵護着養,以後都要成了別人家的感覺。

其實仔細回憶,倒也不算突然,前幾天那幾通她和男友打的電話,就是征兆。

刻意撥高的音量,自家姑娘抗争得那麽明顯,他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也不知道是個怎樣的男孩子,怎麽就讓他家姑娘迷成這樣。

臉肯定不錯,聽着描述,對人估計也不錯。

不過,還是怎麽想,怎麽虧。

蔡靖安默默嘆口氣,沒一口答應下來,還是想問清楚先:“你那公司什麽時候要報道?”

蔡莞:“初十。”

蔡靖安:“那你過去了以後住學校宿舍嗎?”

蔡莞:*T  “不是,公司離學校遠,要租房子。”

蔡靖安臉色微變:“不會是和那個男孩子一塊租吧。”

“……爸,你想什麽呢。”被誤會的蔡莞,急忙澄清,“就我一個人,我以前實習那公司也在附近,之前在那租過一回房,很安全的。”

頓了下,她又略帶心虛地補了句:“他在其他地方租了房子,我們兩個不一起的。”

“不一起的?”

“嗯。”

“那你們談的不還跟異地似的?”

“……”

蔡莞不想理會他的調侃,只想讓他給個準信:“那您到底讓不讓我去了?”

“老爸是不太想。”蔡靖安表示着,可倒也沒把話說死,“不過,這事主要得看你媽意見,到時候她回來,我們再商量一下。”

“……”

這種開放式的答案,最是讓人頭疼。

蔡莞又是個急性子,當場沒解決的事,就這樣一直堵在心裏,堵着堵着不免就産生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不良反應,左盼右盼,就等着母親歸家的那天。

只是一拖再拖,先給的期限是除夕夜,後來說是初二初三,再到最後推遲成了公司壓榨,歸期未定,盡早回。

不免讓人喪氣。

可最氣人的是,這樣喪氣的事還不止一件、

事情起源于幾天前,她饞某品牌的網紅巧克力,于是乎截了張圖片傳過去,明裏暗裏地表示自己想吃。

不是多貴的巧克力,不是多難買的巧克力,其實說到底,她也沒有想讓他給她買的意思,不過就是戀愛中的小女孩,想讓相隔異地的男朋友說兩句甜蜜情話,口頭表表态就行。

偏偏,那頭的人就是不給反應。

她話題繞上去,被他繞開來。

她也想過是不是他在壓着驚喜,為了配合,她還假裝不小心地放出了家庭地址,可惜幾天過去,杳無音訊。

也想着要不再等等,可一等再等,失望透頂。

跟較着勁似的,索性蔡莞就不給他回消息了。

而後,兩人的聊天對話,徹底變成了許柏成的留言框。

可除夕這天,算下來總共也就三條。

問早餐,問午餐,還有年夜飯的……

蔡莞打算是晚上回的,可一吃上父親的手藝,就把這事忘在了腦後。

今年母親不在,除夕夜的飯桌上只有她和父親兩個人。

本來說是求個熱鬧去爺爺奶奶家過的,也因為這兩老人年前沒打招呼就回了老家,距離太遠不方便過去而泡湯了。

冷清年夜飯,佳肴倒是豐盛的。

熱騰騰的菜都是蔡靖安按照蔡莞的喜好,在廚房親手燒出來的,中間蔡莞幾次進來意圖幫忙,都被他趕出去,原因很簡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只會幫倒忙。

兩人在飯桌上坐下時,是七點半。

知道父親嗜酒,蔡莞殷勤地給父親倒了一盞,自己手上的是橙汁,小酒杯碰上玻璃杯,一聲脆響,飲盡啜完,算是為新年讨了個好彩頭。

她盛熱湯,喝着,盡管某位男朋友如此,還是開了口:“爸*T  ,我媽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呀?”

蔡靖安看穿心思:“不是昨天和你媽打電話的時候說了?”

“那,”蔡莞的勺子漫無目的地攪着,“要是我實習都開始了,她還沒回來怎麽辦?”

蔡靖安笑,看她焦急的模樣:“真這麽想去啊?”

不太好意思,偏偏就是應了:“嗯。”

“那我要是現在要是說,”蔡靖安笑,刻意停頓,“你媽答應你去了,并且把你爸也說服了,我們醒醒是不是得樂瘋了?”

蔡莞一懵:“真的?”

“醒醒先說是不是得樂瘋?”

蔡莞猛地點點頭。

“那就是真的。”蔡靖安看笑了,抿了酒一口,“想知道你媽怎麽答應的麽。”

她表情呆滞地點頭。

蔡靖安:“她說只要是能讓醒醒開心的事,她就答應。”

如此輕易就給了通關文牒。

小姑娘當下還只是為了個男朋友偏往那裏跑,可若是以後兩人發展好了,工作在那找,房子在那買,婚準備也就在那結,這不就成他倆白白給人養了好多年的女兒麽。

不甘心是有,不舍得也是有。

可偏偏孩子她媽,還是給放了行。

說是,什麽都能看得,就是看不得這個在她呆了十個月肚子裏的小家夥不開心。

蔡靖安把酒杯放下來。

也其實還有好多隐瞞的話,想說。

可偏偏,只有這麽一句,是能讓他家姑娘開心的。

他也就只挑了這麽一句說。

他看着蔡莞慢慢展開的笑顏,自己也笑了,和她說:“一會吃完給你媽打個電話,謝謝她,說說自己有多高興,也祝她新年快樂,好嗎?”

“多說點,什麽她都樂意聽。”

兩個人年夜飯結束得很快,飯桌上還剩着好多菜,蔡莞幫着給菜包了保鮮膜,放進冰箱。

将近春節聯歡晚會的時間,電視上統一地播放着新聞聯播,她坐上沙發,調了央視的臺,是準備一會和父親一起看晚會。

不過沒看成,蔡靖安收拾完廚房,抄起沙發上的羽絨服外套出了門,說是有應酬,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他。

門被帶上,大廳裏只剩下電視裏的聲音。

鬧騰的,紅火的,是春節的開場表演。幾個穿着大紅禮服的明星在唱歌,後面是搭配着他們的歌聲而起舞的伴舞們,着裝不是一個色系,可也是鮮豔醒目的。

怎麽看,怎麽聽,都是熱鬧的。

也都是讓人滿心歡喜的。

就像得到父母的首肯。

算是終結了兩人談戀愛以來磨人的異地,從此有了新的盼頭。

她想發條消息給他,可想想,還是先在晚會的背景音中,把電話給母親撥了過去。

手機貼上耳側,她在想接起來以後,是要先親一口,還是先說“媽,我愛你”,高興糾結着,還沒接上,就先聽見那邊無人接聽的提示音。

可能是沒聽到?

蔡莞重新撥了個回去,結果還是一樣。

估計是沒聽到,等過會看到了,肯定會回過來的。

蔡莞切出去,切到跟許柏成的*T  聊天界面。

最後一條,是年夜飯前。

許:【吃年夜飯了嗎?】

蔡莞很高冷,回了單個字:【哦。】

那頭應該是在蹲守,半秒的間隙,消息過來。

不是文字,是條語音,點開聽。

許柏成:“哦是什麽意思?”

男人慣有的說話調子,帶着輕笑,尾音稍稍揚起,聽起來漫不經心地,像是還在逗着她玩,絲毫沒有半點意識到她還在生悶氣的樣子。

話音背景也還伴着風聲,似乎是在外頭。

蔡莞也直接回了條語音回去:“不想理你的意思。”

下一條,又成了文字。

許:【還在吃年夜飯?】

蔡莞還是語音:“吃完了。”

許:【在家吃的?】

蔡莞:“不然呢。”

簡短的三個字,播完又摁上重新播放一遍。

聽筒裏小姑娘故作生氣的、硬邦邦的語氣循環幾遍,他靠着身後的牆,吹着夜風,望着眼前這片陌生的風景,漫不經心地笑了。

許:【那現在有沒有空?】

晚會直播到小品,蔡莞笑點低,窩在沙發裏,笑成個傻子。

日理萬機分出半點閑心,只能打字回他:【幹什麽。】

許:【跟男朋友約個會。】

約會?視頻聊天的那種線上約會麽?

蔡莞有些奇怪,可想着今晚是除夕,他可能又會是個沒人陪的狀況,心一軟,沒多說什麽,直接發送了視頻邀請過去。

那頭,許柏成拒絕了。

許:【換個地方約。】

睡不醒的蔡:【?】

許:【下樓來。】

這似乎已經不能稱之為預感了,蔡莞此時都能百分百肯定他就在她家樓下。

電視在放着的小品什麽瞬間失去吸引力,一顆心為他而牽動。

她幾乎是下意識從沙發上彈起來,找拖鞋,找外套,找……

最後找到鏡子前,這才發現自己現在這邋遢模樣,找什麽都沒用。

他為什麽要來,也不早說啊?

早說她今天就早起洗頭,化妝,還有穿漂亮新裙子了呀?

真的是。

蔡莞撓撓被睡扁了的頭發,來不及懊惱,習慣性拿起連帽衛衣和厚外套,急匆匆跑下樓。

底層電梯口沒有人,她跑出去,是在這幢公寓外頭找到的他。

外頭的天早就暗了,幾米外的燈光由近及遠地擴散過來,映着新刷上漆的牆,也染得男人的黑發泛出柔和的光。

許柏成就半倚不倚地靠在那,一身的黑色幾乎融進夜色,還好那張臉足夠顯眼,否則真要找不着了。他一只手抄在兜裏,很懶散的姿态,垂眸的視線原本是落在手機上的,可聞見她跑下來的動靜,所有的都成了擺設。

先去看她,成了第一要事。

蔡莞腳上穿的是拖鞋,又是跑過來的,到他面前時,差點沒站穩。

要摔不摔的,偏偏某人添了把火,小姑娘連胳膊到後腰那快地方都被他用長臂攏了下,借着力道,人順勢就摔進了他懷裏。

全是熟悉的味道,也全是熟悉的觸感。

柔軟得不行,從腳指頭到每一根頭發絲。

蔡莞聽到耳邊男*T  人惡劣的低笑,臉燙到不行。想用手去推他,偏偏他外套敞着,她手一用力,抵上的就是他寬闊堅硬的胸膛。

有點不好意思,可明明就是自家男朋友。

“想沒想我?”男人把她圈在懷裏,用外套裹着她。

蔡莞被他的氣息哄得熱熱的,不過是剛談戀愛,貼得近時還是那種陌生感與刺激感覺交織,心是砰砰的,也忍不住貼得更近些。

她抿着嘴,不想承認,也不想否認,就這樣被抱了會,揚起小臉問他:“你怎麽來了?”

是那種撒着嬌的語氣,勉強能當做是在換個方式說想他。

許柏成半扯唇笑了下,直白道:“想某個小姑娘了,就來了。”

“那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的?”她又問。

“小姑娘不是給了地址?”

蔡莞想了想,才記起來是前幾天為了暗示人給她送巧克力,佯裝無意放出的地址。他這麽聰明,肯定是看穿了……

覺得有點糗,她臉埋進他胸膛,就單單一個字:“哦。”

他給她解釋,更完整的:“買了下午三點半的高鐵,出站以後打出租車過來的。”

還是,“哦。”

懷裏小姑娘的黑發被罩上來的連帽遮擋着,這會埋下去,小臉看不見了,就布料勾勒出的一個小腦袋輪廓,他有些好笑地問她:“這麽冷淡?”

“沒。”

“那怎麽。”

“女孩子要矜持一點。”

“……”

許柏成聽笑了,手去揉她那顆腦袋,布料的觸感印在掌心,并不是想要的柔軟的發絲。

慢慢地,他試着手順着滑下去,把那顆腦袋從胸膛前撥開來,小臉重新露出來,他手指落上去,在輕蹭着她臉頰兩側。

下一秒,也想她連帽拎下來,卻被小姑娘用手擋住。

“嗯?”

“頭發亂糟糟的,不太好看。”

小姑娘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不準他動手的意味很明顯。

其實她不知道無論是亂糟糟,還是髒兮兮,在她男朋友眼裏實際都是一個樣,只要是她,就怎麽都是好看的。

不過,顧及着她的自尊心,他也沒強求。

手指重新落回她臉上,慢慢在摩挲,在黯淡的光線中,她才注意到的他垂下的那只手裏提着個小只卻精致的禮品袋,印刷在上面的字眼很熟悉。

輕易就能猜到是什麽,她卻明知故問。

男人笑,看穿她的意圖,清瘦的指節拎起來,遞到她面前:“看看。”

蔡莞嘴角的笑意更滿了,的确是她饞了好久的那款巧克力。

好像……還買了挺多?

蔡莞沒接,兩只手都是用來抱他的。

外套裏,內搭外,精瘦的腰後壓着力道,就如此被抱着,他問她:“可以約多久的會?”

“挺久的吧。”她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

也其實,她是想說的是我家沒人,約多久都行,可仔細一想,又怕顯得自己過于随便了于是就這麽含糊答了。

“那陪我去吃個晚飯?”

“你還沒吃?”蔡莞有點驚訝,“都要八點半*T  了。”

“一下車就往這裏來了,還沒來得及吃。”他有一下沒一下捏她臉,很軟。

蔡莞有些難受地癟了癟嘴,單單這樣看着他,就已經很心疼了,可偏偏還不自覺地把眼前的他與除夕夜、年夜飯那些熱鬧歡騰的詞聯系在一塊,這下就更沮喪了。

責任全被攬上身,估摸着就是她這個做女朋友的失職。

她淡淡哦了聲,手去找他另一只空閑的手,想牽:“那你上我家來吃吧。”

“嗯?”他饒有趣味看她。

“我爸媽都不在家。”她已經找到他的手,冷風中幸好還有存有溫度,是溫熱的,“而且冰箱裏還有很多菜,我給你熱一下,就當我給你做的年夜飯。”

蔡莞把許柏成拉上樓。

臨進門前,突然發現大事不妙,剛才下樓太過匆忙,她把家門鑰匙給忘在裏頭了。

不過,她好像記得家門外的鞋櫃裏有一把備用的?

她把許柏成晾在一旁,蹲下來自己去翻靠牆的那個大鞋櫃。

裏頭各式各樣的鞋子擺滿每一層,她不想讓許柏成等着,邊找邊給父親打電話,想問問那把備用的放在哪了。

嘟聲響完,沒接起來。

她轉頭又去撥母親的。

和吃飯完打的那個一樣,是相同的結果,還是無人接聽。

兩個人都沒有聽到?不會這麽巧吧……

念頭在腦中一閃即逝。

她又撥了個電話給父親,依舊是持續的嘟聲,無人應答。

這邊找得滿頭大汗,也沒摸索到那把備用鑰匙的影子。

蔡莞把電話摁滅,對着門邊的許柏成無奈搖搖頭。

“找不到?”他問。

“嗯。”她點點頭,“不過我真記得我媽說過,這裏頭放了把備用的,上回我媽倒垃圾的時候,門被風吹關了之後,就往裏放了,就是不知道藏哪了。”

許柏成走過去,把地上蹲着的小姑娘拉起來。

想到這是別人家,他也不太方便上手,只說:“那就去外頭吃,吃完再想想去哪,等你爸回來了,我就把你送回來。”

“……等下吧,”蔡莞有些猶豫,今晚是除夕夜,哪有什麽飯店還開着,“我爸媽估計幾分鐘就把電話回過來了。”

“行。”他順着她。

“你是不是很餓了?”她又問。

“還好。”

還好……那就是有點餓了啊……

蔡莞皺了皺眉頭,一邊輪着去撥父母親的電話,一邊用聊天去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你準備在這裏呆幾天?”

“兩天,後天回去。”

她哦了聲,“定酒店了?”

“嗯,離你家不遠。”

“四季酒店?”

“嗯。”

“那你行李呢?”

“來找你之前,拿着礙事,就先存那了。”

“哦。”

斷斷續續的對話持續着,可手裏電話始終沒撥通。

焦急感萦繞在心頭,卻不知道為何,這會壓在心上的情緒更多似乎是心慌,沒來由地,一下又一下地拉扯着她的神經,有點熬人,像是冥冥之中,在預兆着什麽。

一直打,一直沒人接。

打到後面,*T  都已經不是為了鑰匙的事,只是希望電話能被接起來,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希望無事發生,希望不好的預感全只是她一個人的編造。

也不知怎麽的,她突然繞到了別的話題,和身旁的男人說起了年後的計劃:“我回那邊實習的公司,離那間公寓挺近的。”

男人倚在門邊,在樓道的柔和燈光裏認真地回看她。

她說:“我打算等過完年就——”

後頭“回去”兩個字等不及出口,電話在這刻被接通了。

也是終于被接通,有種屏吸走在懸空的鋼絲橋上,又被人突然拉回到平坦大道的感覺,過山車往上又往下,最後重新開回始發點。

蔡莞斷了話音,去接母親的電話,聽到的卻是父親的聲音。

那口慢慢松下來的氣又瞬間提到嗓子眼。

“醒醒,”蔡靖安喊她名字。

她攥着手機的手在發緊。

那頭的人似是很疲憊,嗓子帶着沙沙的質感。

也許是不認為這事應該再對她該瞞下去,又也許是不覺得這事還能再瞞得住。短暫的兩三秒,他還是三言兩語把所有都告訴了她。

“你媽媽她,晚上手術出現了點問題,現在情況不太好,你打車趕緊過來中心醫院這邊一趟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看到昨晚評論有讀者已經猜到劇情了,但大家放心,最後是很美滿的結局~

菜菜和老許的感情線也幾乎沒有虐,都是很甜很溫馨的,親媽現在真是看到這兩人在一起,就算不幹什麽,都覺得好甜hhh(親媽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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