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夜,孟伊将第二天的“杏花釀”準備好之後,打發了下人們去休息之後,便獨自收拾起夥房來。

突然覺得背後有人影出沒,便壯着膽子驀地轉身想一看究竟,誰曾想腳下橫着的酒壇子卻不給面子,一下就把她絆倒了。孟伊還沒來得急反應,身子已開始向側面傾斜了,她只覺得天旋地轉後有一陣從未聞過的氣味撲進鼻中。當她再睜眼時,發現自己竟躺在重耳的懷裏了。

“呀!”孟伊驚了一聲,趕緊從重耳的懷裏立了起來。輕柔地秀發從重耳指尖劃過,讓這個硬漢的心裏有些癢癢的。

“沒事吧?”重耳關切地問道。

“沒事,沒事。”孟伊連忙欠身,“奴婢失禮,奴婢該死。”

“我……我并不覺得失禮,相反,我……”重耳見她有如此生分起來,心中驀地驚慌起來,生怕方才的些許溫存又飄蕩遠去,可是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看到孟伊清澈的眼神裏還在等待下半句的時候,他終于鼓起勇氣,低聲念到:“我喜歡這樣。”

此話一出,重耳又覺得容易被孟伊理解成男女之間的非分之想,便趕忙又解釋起來,“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喜歡剛才那樣……也不是,就是……就是……我喜歡你離我近一點。”他急的手心出汗,但眼睛仍然盯着孟伊,當看到她并無怒色時,才松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是說,我喜歡你像對‘大耳朵’那樣的對我,而不是像如今這樣,把我當成遙不可及的公子,感覺很是厭煩。”

最後這句話,帶着懇切,敲開了孟伊原本想要封閉的心。她低下頭,輕輕地說道:“我……我并不讨厭公子,只是……公子與我身份懸殊,況且已不是‘大耳朵’了,奴婢實在不敢高攀。”

“可我并不覺得是高攀。”重耳把話搶了回來,心裏的想法也就此全盤托出,“如今的我只是一個逃亡之人,并不是高攀。若說以前在晉國是萬人之上,如今的我就只是翟國的一介貧民,你我并無區別。當日我裝瘋賣傻逃到鄢鎮之時,你對我的情誼,是我那段灰暗的日子裏最奪目的陽光。可此刻我才剛依賴起來,你卻又要把這陽光收了回去,我實在不忍。答應我,不要這樣,好麽?”

重耳握着孟伊的手,目光熱烈而渾厚,像一團火焰一樣欲将孟伊燃燒。孟伊迎着他的目光,心裏的包袱開始慢慢地放了下來,她微微地點頭,嘴角泛起一絲淺笑。

重耳對孟伊的答複很是歡喜,激動得手都顫抖,他真想一把把她擁在懷裏。

可是,他的手才一擡,計劃卻被打斷了.

“公子,你為何在此,我還以為你睡了呢。” 魏犨一聲大吼,任憑多浪漫的良辰美景都只能在瞬間化成泡影。

重耳有些生氣,更有些不好意思,他趕緊放開孟伊,雙手背在身後,質問道,“我倒想問你,你為何在此?”

孟伊趁着重耳手放開之時,急忙背過身佯裝收拾起來。而粗枝大葉的魏犨好像并沒有發現這裏方才正是風花雪月。

“哦,我有些口渴,想問孟姑娘再要幾碗‘杏花釀’解解渴,便過來了。——孟姑娘,你這可還有啊?” 魏犨看來真的是饞了。

“喝吧,喝吧,當心醉得路都走不了。”重耳有些無奈又有些尴尬,于是搖着頭趕緊走了。

魏犨以為重耳生氣了,便小聲問道,“孟姑娘,我是不是又說錯什麽了?”

孟伊見他的孩子氣又犯了,便笑起來,“将軍沒有說錯什麽。來,酒已烹制好了,你些喝了解渴吧。”

魏犨急忙接了過來,一口便吞了進去,然後眯着眼睛嘆氣,“好酒,好酒!”

孟伊見他這麽喜愛,又給他多盛了幾碗,魏犨直到喝飽了,才肯離去。

第二天,孟伊和魏犨拉着幾壇新制好的“杏花釀”來到冉姬處。

今日的冉姬雖然聲音還是有些沙啞,但頭發攏得端正,衣服也得體了些,想來也是,畢竟青天白日的,若是再是一副睡相示人,确實也不太妥當。

“喲!真的送來了?”冉姬對孟伊的到來顯然有些吃驚,這吃驚裏有夾雜着輕蔑。

“昨日已應下了,不來怎麽可以呢?”孟伊笑着說道。

“那就拿來嘗嘗吧。”冉姬的酒瘾已忍了一晚上,想酒估計都快想瘋了,即使孟伊不來,她也會去庫房裏取些普通的黃酒解渴,更不用說這會孟伊已把酒送到她面前了。

瑞娥用酒端子仔細地從壇子裏取出酒來盛在盞裏,然後小心翼翼地奉給冉姬。誰知還沒到她跟前,冉姬的手臂已伸得長長的,一把奪過來,就咕咚咕咚地往肚裏倒。

這“杏花釀”雖然顏色比普通的黃酒要深褐些,但因用了蜂蜜和鮮花調制,入口時并不十分沖口。冉姬只覺得醇香爽口,綿甜柔和,原先還在喉嚨的疼痛,似乎也被這酒漿一沖而淨。

“再來一碗!”冉姬一邊擦拭着嘴邊殘留的酒液,一邊把盞遞給瑞娥。

孟伊雖然沒聽到冉姬說得一聲“好酒”,但從這表現看,也知道了冉姬喜歡這酒。

冉姬一口氣喝了□□碗,直到肚子實在撐得不行了,才肯罷休,果然好酒量!

“冉姬姐姐以為這酒如何?”孟伊故意問了一句。

“倒還行。只是……”她頓了頓,說道,“你這酒裏頭到底加了什麽東西,對姑娘們的身子可有害處?”

孟伊覺得她這刺挑的沒什麽大礙,便從容答道:“這酒裏加的是蜂蜜和鮮花,對姑娘們的身子定無損害。”

“那行。反正我把狠話撂這兒,若是我們姑娘喝了這酒傷着了,我砸了你的酒莊都不在話下!”

這是冉姬一貫的作風,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都總要在後面補充一下,既把別人的路堵死,也給自己留一個活口。

孟伊和她說了幾次話,對她的這個秉性倒也還是了解的,便不假思索地應了聲:“好!”

“那把酒送到庫房吧。”冉姬揮了揮手說道。

“庫房裏剩下的百十壇黃酒,該如何處理?”瑞娥善意地提醒道。

“這還用問?!全砸了!”冉姬怒氣沖沖地朝瑞娥吼了一聲。

瑞娥先是被吓到,後來有些委屈,低眉垂眼地,眼看就要哭出來了,還咬着嘴唇強忍着。

孟伊見她可憐,不覺心生憐惜,便開口圓場到:“她說的也有理,若是都砸了,豈不可惜?”

“可惜?!”冉姬有些不高興,這圓場對她來說明顯不是什麽人情,反倒讓她覺着是一種挑釁,“那你的就酒別放進去了,我也不用砸了!”

冉姬的峰回路轉是孟伊沒想到的,這讓她不由得有些着急,急忙追問:“冉姬姐姐怎可出爾反爾呢?”

“出爾反爾?!”冉姬有些不以為然,直接把問題推給孟伊,“那你說怎麽辦?”

“這……”孟伊一時有些難辦,便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哼!”冉姬有些驕傲,“你不也不知道怎麽辦麽?”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等等!”孟伊喊道,“我有主意了。”

“說。”冉姬依舊輕蔑。

“既然黃酒太多,砸了又可惜,不如交給我們制成‘杏花釀’,如何?”孟伊瞅了瞅冉姬,見她沒有反駁的意思,便繼續往下說,“一來可将閑置的普通黃酒用起來,之前的花銷不白費;二來只需用少量工錢便可為姑娘們換得更多的美酒,如此,豈不是一舉兩得?”

孟伊的建議觸動了這個對錢斤斤計較的女人,她心裏的算盤打了一打,覺得這個生意确實劃得來,于是便開口道:“既然你這麽說,就真麽辦吧。不夠,工錢我可給不得不高。”

“買一壇酒錢定十壇酒的工錢,如何?”

“嗯……”冉姬應了聲,腦子裏的算盤有開始算計,“那行!搬你得自己搬,工錢多一個子都沒有!”

“那行,就這麽說定了。”孟伊爽快地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