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
重耳的車才剛進路口,他就從窗子裏看見酒肆門口張燈結彩。鮮紅的喜字正正地貼在大門上,原先寫着“悅鄢酒肆”的四盞燈籠也早已換上紅妝。整個府邸被鋪天蓋地的紅羅維帳纏繞着,原本看上去應該喜慶的場面,卻讓重耳心焦意燥。他立刻下了車,跑進後院,正面
迎來的便是身披嫁衣的孟伊。
看來,她是真的要嫁給祁安了。
“公子!”衆人喜出望外,他們沒想到祁羽這麽快便把重耳放了出來。
而孟伊則帶着悲傷的喜悅呆呆地站着:“公子,你回來了。”
“為什麽?”
一旁的先轸見孟伊實在說不出話,便輕聲道:“祁羽拿公子的性命做威脅,要求孟伊明日便要嫁給祁安。”
“你怎麽那麽糊塗啊!”重耳聞言,朝着孟伊狠狠地罵了一句。
這一聲責罵,讓孟伊今早才擦幹的淚水又要不争氣地往外淌,她低下頭,生生地把它逼了回去。重耳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越發愛恨交加。
說愛,是因為此時的她是那麽地美,美得比夢裏他迎娶的時候還要令人陶醉,美得他想向世人炫耀,美得他想在心裏獨自占有。
說恨,是因為此時的她太過自私,竟在沒他允許的情況下,就自作主張地用分離換取了重逢。
人們總希望“美夢”能“成真”,然而此刻的重耳卻渴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好夢:只有如此,他才能留住這一瞬間并把它凝固成只屬于自己的永恒,不至于被殘酷的現實剝奪。
沉默便這樣悄然蔓延開來,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多說一句話。直到門口小厮沙啞地的聲音傳進內堂。
“祁大公子迎親喽!”
“公子,時辰到了,我送孟妹妹出去了。”先轸作為哥哥,理所當然地擔負起了送嫁的職責。
“不能去!我不許你去!”重耳喊了起來,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請求。
衆人知道重耳舍不得孟伊,卻又不敢上前勸慰,畢竟祁安已來到院內,對他而言,此事已是板上釘釘,若孟伊不上轎,他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披金帶銀的祁安,大搖大擺地進了院子,旁若無人地喊道:“喲,各位兄長正送我娘子呢。留步吧,留步吧,我家的轎子就在停在門口了,不勞各位遠行了。”
重耳盯着不可一世的祁安,眼睛裏滿是怒火。祁安對此卻似乎并不介意:“重耳公子,別來無恙啊。今日是否将我完婚之事也寫在城牆上的錦帛裏了呢?若真是如此,我可要好好謝謝你,謝你幫我昭告天下,以示普天同慶啊。”
說完,祁安驕傲地哈哈大笑起來,這讓重耳等人更加氣憤,恨不得一拳打過去,打得他不省人事才好。
旁邊的趙衰看見他的手已鑽成一團了,趕忙握住他,小聲說道:“公子息怒,相信子餘便是。”
趙衰這一句,讓重耳聽出些端倪。他認真地看了看趙衰,想聽他做更深的解釋時,已來不及了。祁安早已拽上孟伊的手,嚣張地笑道:“走,娘子,跟夫君回家。”
先轸出手把孟伊拽了回來,狠狠地甩掉祁安,說道:“孟伊尚未過門,還是讓我這個做哥哥的送她出門吧。”
祁安見他說這話也有道理,便不再追究,“行。那咱們走吧,幾位不用送了。”
重耳見孟伊出了門,雖有趙衰的話墊底,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他追上前去,取出身上的佩刀,割了一縷頭發抵到孟伊手裏,輕輕一聲“收好”便不再言語。
孟伊含着淚,點了點頭,在先轸的攙扶下,坐上了祁安帶來的那頂彩鵲祥雲轎。重耳站在門口盯着孟伊緩緩離開,直到迎親的喜樂聲已聽不見了,他還遲遲不肯回去。
“公子,下個時辰,季隗②公主就要迎進門了。您該回去更衣了。”趙衰見孟伊已走了許久,才過來小聲勸了勸。
重耳此時的心神早已随着孟伊遠去了,趙衰只輕輕一拉,便把他帶回屋裏,開始更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