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飛行器左右兩翼的指示燈率先亮起,一排小綠燈沿着修長的機身依次閃爍, 遠遠望去宛如夜空中一閃而過的星雨。接着燃油箱啓動, 在流線型尾部發出嗡嗡蜂鳴,飛行器底部排出的噗呲噗呲的白色氣體, 沖擊着地面, 将沉重的飛行器朝上頂起。

大概持續十幾秒後,飛行器逐漸駛離地面, 遮光板輕輕落下,隔絕了缥缈的風景, 維科才收回了一直望向窗外的目光。又開始盯着手裏的木匣不發一語。

闌夜秋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 表情默然,同樣看不出心緒。

木匣是他們按照小沙在醫院說的位置挖出來的, 那棵形狀獨特的巨樹下真埋了一個木盒, 匣子沒有上鎖,裏面零零散散都是一些小孩子玩的玩意。

維科拿出一件,就笑一下,哭一會。闌夜秋就抱着他, 一顆顆吻掉臉上的眼淚。

“你看這張照片, 是我十二歲的拍的。那時候小沙才這麽小一點,連路都走不好, 一推他就爬不起來了。亞多也才剛上高中的模樣, 頭發剪得跟草坪似的, 當時我還因為這笑了他好久。雌父一直都好看, 當然, 我還是覺得他穿軍裝的樣子更英俊。”

闌夜秋聽着維科的介紹,視線在照片上那四道模糊的身影上掠過。

照片很舊,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細紋,底色泛黃像是被水浸過,不過那四抹燦爛的笑容卻依舊清晰可見。

可如今,恍如隔世,曾經在苦難中在相互依偎的四位至親,卻只剩下了維科。

“今後只有我了……”

維科緩緩撫過照片上的容顏,就像再次觸及到了那段不可磨滅的時光。闌夜秋環着維科的肩膀,不由得緊了緊。

“不,你還有我。”他迎上維科轉向他的目光,“我會一直陪着你。如果你願意。”

維科看着對方緊繃的臉,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闌夜秋這麽緊張的表情。雖然心情還是很低沉,他卻莫名的有點想笑。

“不,不是我們倆。”

他抓起闌夜秋已經有些發顫的五指按在了自己腹部。

“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人都要一起。我們會走過好多好多春夏秋冬,直到他們長大了,他們的孩子也長大了,我們就變成泥土後去另一個世界,然後繼續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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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木匣,靠在闌夜秋的肩膀上,閉上眼睛等了好久,都沒等到預期中的那聲“好”,直到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到了嘴邊,暈開星星點點的苦澀。他才睜開眼看到了對方正在貼近自己的薄唇。

“你說話要算話。”

含糊不清的聲音讓維科忍不住摸上了闌夜秋的頭,一邊柔順的接受對方有些慌亂的吻一邊平複着雄主洶湧澎湃的時心情。

随着飛行器越來越靠近首都星,闌夜秋的心也越來越嘈雜,曾經在伽藍獲得短暫的寧靜,仿佛都在離他漸漸遠去,好像宇宙之間只剩下維科能将他狂躁不安的情緒撫平。

闌夜秋縮瑟着滿身血跡斑斑的精神絲抱住維科靠在座椅裏,像是叼住小白兔的狐貍,睡睡着了也不願松嘴。

他多想時間就靜止在這一刻,歲月靜好,永不分離。

“什麽,闌夜秋回來了?我怎麽不知道!”

帶着一隊侍衛剛要去宮門迎接的将軍被四皇子攔下,得知闌夜秋要回宮的消息,嘴巴張得恨不得能吞下一枚雞蛋。那表情,簡直比得知異獸族要來攻打首都星還誇張。

漢斯将軍一身軍裝,兩把緋紅色機槍不離手,無論跟什麽蟲說話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

不過早年他當過闌夜秋的格鬥老師,所以對闌夜秋的了解還是比一般蟲深不少的。知道他并非外界傳言的那般冷酷無情,個性乖張。反而是他那幾位兄弟,人品實在令人唏噓。

他被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四皇子擋住路,依舊目視前方,腰腹胸蹦成一條直線,不卑不亢。

“我只是剛接到諾斯的通知,說三殿下即将回宮,不信四殿下可以去通信中心查驗,以辨真僞。而且”

說到這,漢斯刻意頓了一下。

“三殿下是您的哥哥,按照禮儀您應該稱他為王兄,而不是直呼其名。雖然作為外臣這麽說有些逾越,但作為曾經教導過您的老師,還是希望四殿下下次注意。”

說罷,漢斯直接繞過四皇子,帶着侍衛走出前殿朝宮門出發,連正眼都沒給那位被他稱作“殿下”的蟲。

漢斯将軍在整個星羽帝國都是說一不二的硬骨頭,畢竟以他的資歷,這王宮裏除了王跟雌後,還沒蟲敢拿他怎麽樣。

四皇子看着那高大挺拔的影子倒影在地面上,狠狠踩了下去,像是想象着把對方那身傲骨踏在腳下一塊塊碾碎。

跟闌夜秋有幾分相似的清秀臉龐扭曲至極。

“呵,那個怪物竟然回來了……”

闌夜秋牽着有些局促的維科,站在宮門前,聽諾斯說最近異獸族對首都星的侵犯越來越頻繁,尤其是上個月,有蟲在王宮裏發現了異獸族的蹤跡,整個王宮為此展開了地毯式搜索,卻未曾找出那個奸細藏匿的身影。

所以對進出宮門的人員都加強了檢查,只要有身份不明的蟲,一律不允許通過。

這就導致他們要在這裏等很久,直到漢斯将軍拿着特殊通行證來接他們進去。

維科被闌夜秋挽着胳膊,一下一下的搖晃着,看着宮門前倒影在上面兩個比肩而立的影子,維科心神不寧的皺了皺眉頭,一種不好的預感像是爬蟲一樣一點點蠶食着他的神經。

“夜秋,王跟雌後見到我,會不會……”他忐忑的開口,卻說到一半就住了嘴。

其實就算闌夜秋不說,答案也不言而喻。

一個荒星上的采石工跟星宇帝國的戰神三皇子,猶如盛在水晶杯醇香甘甜的紅酒和路邊小攤塑料袋裏賣的包子,任誰看了也都會說出兩個字——不配。

可他偏偏就愛上了這麽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蟲。

愛就是愛了,只要闌夜秋也愛他那一切就不存在問題。以前維科一直這麽告訴自己。可如今真到了要見對方家人的時候,他卻還在心底隐隐期待也能得到雄主家人的贊同和祝福。

原因無他,他只是覺得那樣闌夜秋也會更開心。

可闌夜秋說的話卻帶着意料之外的生硬和疏離。

“這你不用擔心。如果不喜歡,完全可以不見他們。”他牽着維科不斷搖晃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說實話,其實我也太想見他們。”末了嘆了好大一口氣。

維科望着對方的側臉,确定他不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才這麽說的,不免有些費解。

“怎麽,你跟王和雌後他們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

還不等他問完,就被一束紅豔似火的玫瑰打斷了思緒,諾斯不知道從來讨來兩束新采摘下的玫瑰花,用星星紙和彩帶包裹的花裏胡哨。簡直跟他本人穿的衣服有一拼。

“當當當!”他摘掉帽子,像模像樣的對維科行了紳士禮,然後雙手拖着其中一束遞過去,“獻給我最敬愛的皇子妃殿下,請您務必收下。”

維科看着對方手裏的玫瑰花完全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被稱呼“殿下”。還以為這種稱謂只有電視跟小黃文上能看到,原來現實中也存在。這也再次提醒了他,自己跟闌夜秋之間懸殊的身份差距。

他讪讪笑,伸出手,“那就謝……”

還沒碰到,諾斯就被闌夜秋伸手推了個跟鬥。闌夜秋環住維科頗有占有欲的瞥一眼掉在地上的紅玫瑰,“除了我誰也不許送他玫瑰,而且你的品味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諾斯坐在地上,不滿的嘿了一聲。明明小時候還是軟軟白白的一團,自己說什麽都眼巴巴的點頭,現在居然敢推他了,最可惡的是他還不敢還手。

因為他根本打不過闌夜秋!

啊啊,臭小孩,真是氣死爸爸。

諾斯拍拍褲子上的灰站起來,撿起地上的花束,拎起來想在闌夜秋頭上砸一下,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對開,紛紛揚揚的赤紅色花瓣就那麽脫落下來。

“我的品味怎麽差了?明明是你審美奇葩好不好,那麽多顏色鮮豔明亮的玫瑰,偏偏就喜歡那寡淡的純白色,簡直無趣至極!”

維科聽了諾斯的話忍不住回頭望了闌夜秋一眼,小聲的笑起來。原來他只喜歡白玫瑰,怪不得那次在格鬥場上要送他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那在他心裏,自己也是跟白玫瑰一樣獨一無二麽。

維科這麽想着,最容易暴露情緒的耳尖又開始脫離主人的控制燒起來。白裏透紅,可愛的想讓人咬一口。

闌夜秋一眼望過去就看到這麽誘人的場景。喉結滾了滾,轉頭看還沒眼力見站在旁邊的諾斯,目光更加怨念。

“你弄這麽俗氣的花束,不是打算送給漢斯将軍吧。”

諾斯被噎了一下,“怎麽,我追求小漢斯你有意見啊?王宮可沒明令禁止蟲侍跟将軍不能談戀愛。”

闌夜秋哼笑一聲,點點頭,“是沒禁止,不過我記得”他盯着諾斯漲紅的臉上下掃了一遍,“他最讨厭的蟲就是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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